再次見到蘇瓚，我成了他酒吧里的賣酒女。
他不動聲色替我解了圍。
我客氣地跟他道謝。
沒有尷尬和窘迫，一切都疏離得恰到好處。
片刻后，他像從前一樣牽我的手。
“小乖，你是不是恨我？”
我不動聲色抽離。
笑著，沒有回答。
恨么？也還好。
早就不愛了，又怎么會有恨呢。
……
目光順著落在他的無名指上。
蘇瓚習(xí)慣性轉(zhuǎn)了轉(zhuǎn)，下意識抬頭。
“小嫤最近沒有安全感，所以才……”
我表示理解，低頭處理起身上的水漬。
我借著找紙巾的由頭離開。
面前忽然多了一方帕子。
“沒用過，擦擦吧?！?br/>“不了。”
我平靜地卷起袖口，拉開距離。
“被你妻子誤會就不好了。”
小臂上露出可怖的傷疤。
我想了想，還是放下來了。
分開的這幾年，傷口時好時壞。
習(xí)慣了。
好像，也沒有那么崩潰。
轉(zhuǎn)身離開，蘇瓚先一步擋住。
“我有包廂，進去坐坐?！?br/>“不……”
他并不在乎我的回答，拉著我的手直接進去。
里面熟悉的面孔愣了一瞬，隨即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有人給我倒酒。
蘇瓚伸手擋住。
“她胃不好，給她倒杯熱水?！?br/>兄弟揶揄起哄。
他們就這樣演著，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謝謝，我不渴?！?br/>我平靜地望著窗外，好像這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
蘇瓚僵了一瞬。
轉(zhuǎn)身拿起大衣蓋在我身上。
“溫度低，注意保暖?！?br/>我扯下起身。
“不用了，我還有工作?！?br/>“葉嬋，你一定要這么跟我說話？”
“我在關(guān)心你?！?br/>聲音不咸不淡，但我清楚。
他生氣了。
從前聽見這聲音，我會巴巴貼過去撒嬌。
央求著他原諒。
可是現(xiàn)在，不會了。
幾乎沒有停留，我再次朝門口走去。
幾個兄弟瞬間變臉。
發(fā)小抬腳踢我的膝蓋。
我疼得踉蹌跪地。
“別給臉不要臉?！?br/>“阿瓚沒嫌棄你是個爛貨就不錯了。”
“像你這么惡心下流的東西，給人當(dāng)情婦都沒人要?！?br/>蘇瓚捻滅了手里的煙。
“小乖，現(xiàn)在能聽話了么？”
“過來?！?br/>我疼得發(fā)抖，扶著桌角起身。
“蘇先生，我跟你早沒關(guān)系了?！?br/>話音剛落，玻璃杯碎了一地。
他笑著擦掉手指上的血。
“看來你還是沒學(xué)乖。”
幾個兄弟圍過來將我團團圍住。
一人一腳，用煙頭燙我的肩膀。
故意扯碎我的衣服，甚至用皮帶反復(fù)抽我。
我蜷縮在角落，疼得連聲音都叫不出來。
恐懼，好像回到了那個晚上。
我緊緊抱住自己，看不到希望。
“葉嬋，還當(dāng)自己是蘇家的小公主？現(xiàn)在丑得跟癩蛤蟆似的?！?br/>“當(dāng)小偷當(dāng)上癮了，居然還想爬瓚哥的床?！?br/>“聽說在老總床上叫得最歡，我手機里還有視頻呢。”
他們惡作劇般扯著我的頭發(fā)，播放著那段高清視頻。
強迫我一遍又一遍地看。
我好惡心，酸水不斷上冒。
蜷縮在墻角，始終抱著頭。
崩潰的嗚咽出聲。
“夠了?！?br/>蘇瓚終于出聲，皮鞋踩在我的心尖上。
蹲在我面前。
那件大衣還是裹在了我身上。
指腹摩挲著我脖子上的疤痕。
“小乖，還疼嗎？”
他淡定得過分。
我胡亂點頭搖頭，不敢再有一丁點的反抗。
他勾起淺淺的笑意。
“我說過，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br/>那雙丹鳳眼，涼薄淡漠。
就像他這個人，冷心冷情。
不然也不會逼著我只能在這里上班。
想盡了辦法，逼著我向他低頭。

他撿我回家那天，也是這樣淡漠。
我是個孤兒。
餓了翻垃圾桶，困了睡橋洞。
直到十歲那年。
我又瘦又小，連稍微大一點的狗都搶不過。
于是狠下心碰瓷了蘇瓚。
他連車都沒下，讓人甩了我一沓錢。
可是我腿傷得太重，爬都爬不起來。
只能絕望地望著車里。
再醒來，我躺在一個漂亮的大房子里。
腿上的傷口也已經(jīng)被處理好。
蘇瓚說，他收養(yǎng)我。
從那之后，他讓人教我讀書寫字。
給我買最貴的小裙子。
來到陌生的地方睡不著覺。
半夜總是哭。
他嫌棄地說我難養(yǎng)。
結(jié)果半夜把辦公桌搬到了我房間。
“很吵，不許哭了。”
覺得語氣太兇，又半哄著。
“你乖乖睡覺，明天帶你出去玩?！?br/>在我實在害怕的情況下，他也會放下手里的工作。
輕聲給我講故事。
那幾年，他們都說我是他嬌養(yǎng)出來的小公主。
這性子以后沒人敢娶。
蘇瓚不在意地抱著我。
“那我們就不嫁，我養(yǎng)她一輩子?！?br/>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
但我的心臟在那一刻跳得很快。
再后來，聽說他要聯(lián)姻。
我難過地在房間里藏了三天。
一個星期后，聯(lián)姻取消了。
我忍不住問。
“為什么不結(jié)了？”
他輕笑。
“一個消息你哭成這樣，真娶了你不得哭一輩子？”
我不自在地轉(zhuǎn)頭。
“哪有。”
他不在乎地讓我坐在他腿上。
“好，沒有?！?br/>“不過，你把我老婆氣跑了是不是得補給我一個？”
“我三十了，不能一輩子沒老婆吧？”
我有些語無倫次。
他眉眼帶著笑。
“那只能等小嬋長大，給我做老婆?！?br/>那一年，我十八歲。
沒拒絕他。
他的身邊再沒出現(xiàn)過其他女性。
對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覺得我這輩子幸運到了極點。
可是這份偏愛，僅僅持續(xù)了兩年。
二十歲生日的那天，周嫤哭著說她沒地方去。
她大我五歲，是我來到這里，第一個給我善意的女生。
我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我十八歲的時候，她結(jié)婚了。
我問她為什么這么早。
她說家里安排的。
她是個私生女，沒得選。
我心疼地讓蘇瓚配了最好的嫁妝。
我想讓她好。
兩年后，老公死了，婆家把她趕了出來。
周家不認她。
我把她接了回來。
求著蘇瓚接納她。
蘇瓚無奈敲了敲我的頭：
“這么蠢，以后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你當(dāng)我蘇家是做慈善的？養(yǎng)那么多閑人？”
我可憐巴巴望著他。
他終于勉強同意。
周嫤衣衫破爛，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我心疼她。
我抱著她紅了眼眶。
“沒事的阿嫤，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
“你一定會幸福的?！?br/>她是幸福了。
心安理得霸占了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