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世界地圖，西伯利亞的淡藍色區(qū)域格外扎眼。

這片從烏拉爾山延伸到白令海峽的土地，面積超過 1300 萬平方公里，比整個中國還大出三分之一。可若回溯五百年前，它還只是游牧部落的牧場，與俄羅斯毫無關聯(lián)。

如今有人問：俄羅斯會失去西伯利亞嗎？答案藏在它 “得到” 的過程里 —— 當初因利而來，如今若利盡，困局便會浮現(xiàn)。

一、中原王朝的 “放手”：西伯利亞為何是 “賠本買賣”

公元前 100 年，貝加爾湖畔的寒風裹著雪花。

蘇武拄著漢節(jié)坐在羊群里，望著南方的方向。這是他被匈奴流放的第八年，腳下的土地，正是后來的西伯利亞南部?？蓾h朝從未想過要占領這里。

不是不想，是不值。

漢代的農(nóng)耕文明里，土地的價值要看能否種出莊稼。西伯利亞動輒零下三四十度的寒冬，凍土覆蓋千里，連小麥都無法存活。派軍隊駐守？糧草運輸成本是內(nèi)地的十倍，純屬虧本。

唐太宗時期，安北都護府曾管轄到貝加爾湖一帶。但府衙里的官員很快發(fā)現(xiàn)，牧民們逐水草而居，既不納稅也不服役，朝廷每年還要倒貼糧草安撫。到了武則天時期，干脆撤了都護府，任由部落自治。

清朝康熙年間，雅克薩之戰(zhàn)打贏了沙俄。大臣們卻在朝堂上爭論：“要不要把雅克薩劃進疆域？” 最終簽訂《尼布楚條約》時，清廷主動放棄了外興安嶺以北的土地?？滴醯闹炫苤卑祝骸安幻?，守之無益?！?/p>

兩千多年里，中原王朝對西伯利亞始終是 “遠觀”。不是沒能力占，是占了要賠錢 —— 開發(fā)成本遠高于收益，這種買賣，古代帝王可不做。

二、沙俄的 “拿下”：毛皮、火槍與哥薩克的冒險

1581 年的秋天，烏拉爾山脈的落葉飄滿林間。

葉爾馬克攥著一把燧發(fā)槍，身后跟著 840 個哥薩克。他們的衣服上沾著酒漬，腰間別著馬刀，眼睛里閃著光。資助他們的斯特羅加諾夫家族，只給了一個命令：“穿過山脈，把毛皮帶回來?！?/p>

這不是官方軍隊，只是一群逐利的冒險者?？烧沁@群人，撕開了西伯利亞的大門。

當時的西歐，毛皮是上流社會的奢侈品。一件西伯利亞黑狐皮大衣，能在巴黎賣出等同于十匹馬的價格。而西伯利亞的森林里，狐貍、紫貂、海貍遍地都是 —— 這簡直是 “行走的黃金”。

葉爾馬克的隊伍沒遇到太強抵抗。西伯利亞汗國的庫楚姆汗，手下只有弓箭和彎刀?；饦尩霓Z鳴聲里，部落士兵成片倒下。1582 年，他們攻占了汗國都城卡什雷克，庫楚姆汗逃進森林。

1584 年的一個夜晚，葉爾馬克在額爾齊斯河遭遇伏擊，掉進冰冷的河水淹死?？伤乃罌]擋住哥薩克的腳步。更多商人帶著火槍趕來，像蝗蟲一樣涌向西伯利亞。

1601 年，曼加澤亞的據(jù)點建起來了。這里成了毛皮貿(mào)易的中轉(zhuǎn)站，每年有幾十萬張毛皮從這里運往莫斯科。沙皇彼得一世后來算了筆賬：“西伯利亞的毛皮，撐起了國庫的三分之一?！?/p>

除了毛皮，火槍的優(yōu)勢太明顯。一個哥薩克小隊，憑著十幾支火槍，就能征服一個上千人的部落。他們不用朝廷派糧，靠搶部落的牛羊就能存活，甚至還能向沙皇交稅。

1632 年，雅庫茨克城堡落成。從這里出發(fā)，哥薩克向東推進，1649 年抵達鄂霍茨克海，1689 年摸到黑龍江邊。短短一百年，沙俄就把旗幟插遍了西伯利亞 —— 不是靠國力碾壓，是靠 “有利可圖” 的民間冒險。

三、蘇聯(lián)的 “綁定”：鐵腕與補貼的雙刃劍

1930 年的冬天，新西伯利亞的鐵軌上，一列悶罐車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穿著囚服的囚犯們被趕下來。他們的目的地，是城外的古拉格集中營。斯大林的命令很明確：“用他們的手，把西伯利亞的資源挖出來?！?/p>

蘇聯(lián)時期，西伯利亞成了 “國家戰(zhàn)略倉庫”。為了綁定這片土地，蘇聯(lián)用了最直接的辦法：行政鐵腕 + 巨額補貼。

二戰(zhàn)時，希特勒的軍隊逼近莫斯科。蘇聯(lián)把 2500 多家工廠，包括坦克廠、飛機廠，連夜遷到西伯利亞。新西伯利亞的拖拉機廠，白天造拖拉機，晚上造坦克，支撐了前線四分之一的裝備需求。

可這種 “綁定” 是靠錢堆出來的。西伯利亞的工人，工資比莫斯科高 30%，住房免費，孩子上學不用花錢。就連商店里的面包，都比內(nèi)地便宜一半。1950 年的數(shù)據(jù)顯示，蘇聯(lián)每年給西伯利亞的補貼，占國家財政支出的 12%。

代價也很沉重。索爾仁尼琴在《古拉格群島》里寫過：“冬天的西伯利亞，凍土能凍裂鋼鐵。囚犯們用手挖煤，很多人凍掉了手指，最后倒在礦坑里，連名字都沒留下?！?/p>

蘇聯(lián)解體時，西伯利亞的麻煩來了。補貼沒了，工廠開不下去，工人紛紛逃離。新西伯利亞的一家坦克廠，1991 年還有 8000 工人，到 1995 年只剩 1200 人 —— 剩下的，都去莫斯科或圣彼得堡找活路了。

四、當代的 “困局”：人口流失與經(jīng)濟死循環(huán)

2023 年的春天，雅庫茨克的街道上還積著雪。

伊萬諾夫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生活了 40 年的城市。他曾是當?shù)劂@石礦的工人，礦場倒閉后，只能靠打零工糊口?！斑@里太冷了，也太窮了，我要去莫斯科找兒子?！?/p>

這是現(xiàn)在西伯利亞的常態(tài)。

2000 年到 2023 年，西伯利亞的人口減少了 150 萬。薩哈共和國（雅庫特）的人口密度，只有 0.3 人 / 平方公里 —— 平均每 3 平方公里，才住一個人。很多小鎮(zhèn)因為沒人，成了 “鬼鎮(zhèn)”，房子塌了都沒人修。

經(jīng)濟上更是 “賠本買賣”。西伯利亞的主要收入是賣資源：石油、天然氣、鉆石?？砷_采成本高得嚇人。雅庫特的鉆石礦，要挖 2000 米深才能到礦層，每開采一克拉鉆石，成本比南非高 50%。

2016 年，俄羅斯推出 “遠東 1 公頃土地計劃”：只要是俄羅斯公民，就能免費領 1 公頃西伯利亞土地?？傻?2023 年，只吸引了不到 10 萬人 —— 大部分人領了地，發(fā)現(xiàn)連路都沒有，又走了。

更麻煩的是西方制裁。2022 年俄烏沖突后，歐洲不再買俄羅斯的天然氣。西伯利亞的天然氣管道，很多都停了。原本靠賣氣賺錢的城市，比如秋明，現(xiàn)在財政赤字越來越大，連公交車都快開不起了。

五、未來的 “問號”：利盡之時，會失去嗎？

沙俄得到西伯利亞，靠的是 “有利可圖”—— 毛皮能賣錢，資源能換錢。

蘇聯(lián)守住西伯利亞，靠的是 “行政硬撐”—— 用國家財政補貼，把人綁在土地上。

現(xiàn)在的俄羅斯，既沒了當年的 “暴利”，也沒了蘇聯(lián)的 “財力”。西伯利亞就像一塊燙手的山芋：扔了可惜，拿著又燙手。

有人說，俄羅斯可以靠中國。“西伯利亞力量” 天然氣管道，每年給中國輸氣 380 億立方米，能賺不少錢?？蛇@錢，大部分要用來修管道、維護設施，真正剩下的不多。

還有人說，氣候變暖能幫俄羅斯。凍土融化后，西伯利亞能種莊稼了，也能修更多公路?？涩F(xiàn)實是，永久凍土融化讓很多房子、公路塌了 —— 修復這些，每年要花幾百億盧布。

歷史學家湯因比曾說：“一個帝國能否守住邊疆，要看邊疆是否能為帝國創(chuàng)造價值?！?/p>

沙俄時，西伯利亞是 “搖錢樹”；蘇聯(lián)時，是 “戰(zhàn)略倉庫”；現(xiàn)在，它更像 “累贅”。

俄羅斯會失去西伯利亞嗎？現(xiàn)在還不好說。但有一點很明確：當年靠 “利” 得到的土地，若一直 “無利可圖”，終有一天會面臨抉擇。

就像西伯利亞的冬天，漫長又寒冷。俄羅斯要做的，不是硬扛，而是找到讓這片土地重新 “發(fā)熱” 的辦法 —— 否則，寒風終會吹透它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