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玉良

日本招聘網(wǎng)站“云工作”這幾天鬧出的大動靜，讓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原來，在這個被無數(shù)自由職業(yè)者視作“副業(yè)天堂”的平臺上，有人正明目張膽招募寫手，任務只有一個：把中國人寫成負面角色，再把日本人捧得漂漂亮亮，用幾千日元一條的價格往 YouTube 輸送“虛構劇情”。至于內容是否真實？招聘者說得很直白——虛構也可以，只要看起來像新視頻就行。

看著截圖里擺得明明白白的關鍵詞，不少日本網(wǎng)民的心情像被晾在庭院里的曬被子，一陣風就能揭開全部尷尬的面紗。有網(wǎng)友說，完全不吃驚，因為 YouTube 上此類視頻已經(jīng)泛濫到一眼就能看出模板化操作；也有人直言，這種招聘信息讓他作為日本人感到羞恥；還有人注意到，同一招聘者早就在反華、反韓內容上“常年營業(yè)”，發(fā)布過多次類似招募。

而更諷刺的是，這些招聘信息上架時間分別是今年 5 月和 11 月，兩條都堂而皇之掛在平臺上，下面甚至已經(jīng)有多人應聘。有人愿意寫，有人愿意花錢買劇本，有平臺愿意提供土壤，一條信息透露出的，不只是一次“違規(guī)事故”，而是一個完整的內容黑產鏈條。

“云工作”給出的解釋則更耐人尋味——網(wǎng)站的審核流程先走 AI，AI 沒能識別問題，于是廣告順利通過；如今公告表示，這類信息已按違規(guī)下架，并更新了 AI 數(shù)據(jù)庫。

這段回應讀起來像極了現(xiàn)代互聯(lián)網(wǎng)一切麻煩的公共模板：出了事，怪 AI；修一修，繼續(xù)運營。看似四平八穩(wěn)，但問題并沒有隨著刪除按鈕一起消失。

因為該招聘者不止發(fā)布過一次，而是“多次”，且成功找到寫手，這意味著需求一直存在，供應一直有人接，某些頻道也一直樂于用這些“流水線劇本”沖流量。這類內容在日本的 YouTube 上為什么會源源不斷出現(xiàn)？答案似乎已經(jīng)藏在這場風波里。

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信息灰產”，往往不靠真相吃飯，而靠情緒賺錢。越是簡單粗暴的對立敘事，越容易制造觀看量；越是帶著刻意構圖的民族比較，越能引發(fā)部分受眾的情緒共鳴。只要能讓流量攀升，視頻背后的創(chuàng)作者根本不在乎內容是不是偽造，甚至不在乎這是在給整個社會投放毒素。

也正因如此，當招聘信息曝光后，不少日本網(wǎng)友會說“毫不意外”，這不是悲觀，而是早已在網(wǎng)絡環(huán)境里嗅到油煙味。那些粗糙、重復、模板化的視頻，本質上就是網(wǎng)絡版的“快餐仇恨”，簡單、刺激、容易傳播，卻對真實世界和公共認知造成難以逆轉的損害。

更耐人玩味的是，招聘信息明確標注劇本可以參考“現(xiàn)有視頻”，只要表面改動夠多。這句話其實點破了一件事——這種內容并不是偶然出現(xiàn)，而是持續(xù)、有組織、有套路地生產。甚至一個視頻能繁殖出一批“子視頻”，像工廠里的模具，換換臺詞、加點夸張情節(jié)，就能包裝成另一條“故事”。

當虛構成為生意，“帶節(jié)奏”就成了產業(yè)鏈。這樣的市場需求存在一天，類似的招募就會冒出來，不會因為刪了兩個招聘信息就消失。平臺的審核漏洞也只是外顯問題，真正支撐這種灰色鏈條的是那些愿意為偏見付費、愿意傳播刻板印象的流量模式。

但不可否認的是，日本社會內部也有不少聲音清醒地意識到這類內容對國家形象的破壞。一些日本網(wǎng)友的評論里，不是看熱鬧，而是羞憤與警覺。他們知道，這不僅僅是“內容違規(guī)”，也是在挑動國家間的情緒對立，把復雜的國際關系變成無腦爽文，把真實的鄰國描繪成角色扁平的反派。

在這個話題下，最值得關注的不是“視頻長什么樣”，也不是“AI 如何審核”，而是當某些人試圖用劇本捏造出另一個國家的臉孔，他們更是在捏造自己的認知環(huán)境。最終受害的，并不是被抹黑的一方，而是被錯誤信息包圍、被情緒操控、失去判斷力的受眾。

如今“云工作”已把招聘信息下架，也承諾更新 AI 審核，但真正改變生態(tài)的，不是改一次數(shù)據(jù)庫，而是讓公眾明白：內容從來不是無成本的，尤其是那些被精心“塑形”的虛假視頻。它們像垃圾郵件一樣被投放，卻能一點點侵蝕現(xiàn)實的討論空間。

或許多年以后，這場風波會被歸檔成日本互聯(lián)網(wǎng)歷史上的一個小事件。但此刻，它提醒著所有人，有些輿論不是自然而生，而是被制造；有些偏見不是無心形成，而是有人在付費推動。信息時代最可怕的，不是謠言的出現(xiàn)，而是有人把謠言當作商品，一條條掛上架，一次次重復販賣。

這個世界已經(jīng)夠復雜，沒必要再讓虛構劇本替我們理解他人。讓真實的聲音比“加工過的劇本”更響亮，也許才是這次事件最值得留下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