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沒有還敢辦比賽？”

文｜楊小彤

編｜薇薇子

文章來源｜后浪研究所（ID：youth36kr）

奔赴荒野

9月29日，荒島求生比賽的前兩天，大樹終于能上島了。

早上六點，連早飯都沒吃，大樹就和其他兩位選手坐上車，從浙江溫州平陽縣到瑞安市飛云渡碼頭，找主辦方集合，再坐兩個多小時的船，抵達一個名叫冬瓜嶼的島上。

兩個多小時的海途中，主辦方反復和包括大樹在內(nèi)的選手們強調(diào)，為了保障選手們的安全，現(xiàn)場會設置13位安全員，他們還買了一輛船，有什么突發(fā)情況能立即接送。甚至還有輛直升機，會在比賽過程中巡邏環(huán)視。

大樹參賽的海島

大樹的期待值就這么被主辦方拉滿了。

這是大樹第四次參加荒野求生的比賽。他是位荒野求生愛好者，許多年前就喜歡在網(wǎng)上看外國人在荒野里求生，也自己在家研究過鉆木取火的技能?？吹浇衲陣鴥?nèi)出現(xiàn)了許多荒野求生賽事，只要時間合適，大樹就會報名參加，還拿到了其中一場賽事的冠軍。

8月27日，大樹刷到了這個名叫“東方荒野荒島求生”的報名招募，他喜歡海島賽，不光可以去山上抓野羊、野雞和豬仔，還可以去海里撿海螺、釣魚，蛋白質(zhì)豐富得很。獎金也很誘人，冠軍可獲5萬元獎金，選手堅持滿30天就能獲得6000元獎勵，超出30天的部分，每天再額外增加300元。他覺得憑著自己的技能和經(jīng)驗，“小小海島簡直是輕松拿捏”。

他點進主辦方的短視頻主頁，發(fā)現(xiàn)之前有發(fā)過荒野求生的賽事，也沒核實主辦方的資質(zhì)，先加了報名群，打算等另一場賽事結(jié)束就報名。

上一場比賽結(jié)束，距離東方荒野的比賽就剩幾天，大樹聯(lián)系主辦方，主辦方卻以沒名額了為理由，讓大樹在正常報名費680的基礎上，額外再交300塊，說可以給他添個名額。在主辦方的要求下，大樹又自行花了100塊體檢，花了50塊買保險，就這么成為了15號選手。

9月26日晚上，大樹坐著紅眼航班從廣東飛到上海，再轉(zhuǎn)機到溫州。他是奔著冠軍來的，打算用那5萬塊獎金回家辦婚禮，再頂著“兩項荒野求生賽冠軍”的名號做短視頻，聽起來就很有流量。

是的，荒野求生已經(jīng)變成一種流量密碼了。

在社交媒體上搜索“荒野求生”，能看到一個荒野求生的多重宇宙。有以方位命名的——華夏荒野，南斗荒野，東方荒野，荒野遍布四方；有以省市命名的——廣西荒野求生，青島荒野求生，東北荒野求生；有主打不同功效的——石家莊荒野減肥減壓體驗，還有濫竽充數(shù)的——居家荒野求生……但幾乎每個賬號的帖子下面，都有人在留言問怎么報名。

從今年5月，市面上就出現(xiàn)了荒野求生比賽，那時這項賽事只在戶外愛好者中得到了一些關注。直到10月8日，一個名叫“老六荒野”的荒野求生賽事機構(gòu)，策劃的一場名叫“張家界七星山·駱駝杯”的荒野求生比賽，讓荒野求生破圈了。

“張家界七星山·駱駝杯”荒野求生賽事，圖源小紅書@CAMEL駱駝

這是一場面向素人的荒野求生賽事，規(guī)則很簡單，參賽者要憑借僅有的一把柴刀，自行搭建住所、生火狩獵。100位報名參賽的選手，誰能堅持到最后，就能獲得20萬元獎金。過程中，“老六荒野”會對賽事進行直播，同時每天更新一集十分鐘的精剪視頻，記錄選手的生存技巧、野外的突發(fā)事件以及選手們的“活人感”瞬間，吸引了一眾渴望逃離城市的打工人在線觀看。

1個月的時間，“老六荒野”的矩陣號漲粉140萬， 等相關話題在抖音引起了超48億次圍觀。熱門選手、堅守37天的女性參賽者冷美人，抖音粉絲已經(jīng)突破40萬，而還在參賽中的大學生選手林北，暫由女友代運營的抖音賬號，粉絲也突破了30萬。

高流量，也讓一部分戶外從業(yè)者看到了機會。

丫丫是浙江戶外運動組織“女生梯隊”的主理人，組織過300多場面向女生的戶外活動，包括但不限于徒步、露營、攀巖、飛拉達。自從“老六荒野”火了，每次發(fā)活動公告，丫丫都能收到類似“有沒有荒野求生”的私信。

11月初，丫丫決定在“女生梯隊”中組織一場三天二夜的荒野求生。畢竟，荒野求生帶來的熱度，能讓更多人知道自己的組織，而且短期的、強度沒那么高的荒野求生挑戰(zhàn)，“讓人們真正感受到放下手機，找回內(nèi)心的安寧?！?/p>

報名費699元，參賽者堅持24小時，返還50%報名費，超過48小時，返還80%報名費。而且冠軍還可以獲得5000元的獎金。

低門檻的荒野求生，讓女生梯隊不到4天的時間，就招滿了14位選手。

不對勁

雖說是荒野求生，但并非嚴格意義上的荒野。

比如“老六荒野”的組織地點是在張家界七星山景區(qū)內(nèi)圍出的兩塊山頭；“女生梯隊”的場地是在紹興太山村的一個私人山莊里。一方面是，自然森林資源不允許組織類似的活動，更關鍵的是，要盡可能保證選手們的安全。

決定組織荒野求生賽事后，丫丫在周邊看了6、7個私人場地，除了自然風光這一基本條件，有沒有野豬、毒蛇，有沒有足夠物資，能不能燒火取暖，也是必要考量。為了保證森林防火的可控，丫丫還配備了滅火器以及森林防火的救援團隊，比賽前還專門帶著團隊進行了一次防火應急演練與失溫救援演練。

為了防止選手們出現(xiàn)失溫等意外，丫丫要求比賽過程中，救援團隊和醫(yī)護團隊在晚上也要換班輪崗，保證晚上8點、凌晨2點和早上5點定期巡邏?！拔沂且粋€把安全焊在腦門上的人，在我任何的活動里面，一定要盡可能去規(guī)避任何人為因素造成的風險?！?/p>

這種人數(shù)較少的微探險類活動，其實達不到報備的標準，丫丫告訴“后浪研究所”，也因此，很多賽事的組織并不會非常嚴謹。找個私人山莊，買點防護物資，保險讓選手自己買，幸運的話，勾搭上一個贊助商，流量和錢就都有了。

門檻一經(jīng)降低，隨之而來的是眾人的趨之若鶩。戶外愛好者想借機奔赴山野，想紅的人不想錯失流量，圖利的人也忙著站上風口，沒有人想在這場游戲中缺席。

社交媒體上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荒野求生賽事的招募與報名信息。但如果仔細檢查，會發(fā)現(xiàn)這些賽事組織的非常粗糙，沒有詳細規(guī)則，沒有具體地點，也沒有政府背書。點開發(fā)布者的主頁，都是近期才發(fā)布了第一篇帖子——或是請人提供場地，或是找人共同參與，同時還在尋找品牌贊助。

社交媒體上的荒野賽事招募

雖然也有人質(zhì)疑他們“什么都沒有還敢辦比賽”，但還是有很多像大樹一樣的人，因為對獎金的垂涎，以及流量的吸引，決定報名參加。

95后女生楊又串和大樹報名了同一項賽事。報名前，她對主辦方的資質(zhì)進行了一番核實，查到這場賽事的主辦方，是一個來自河南的自媒體公司。預熱期間，組織者每天晚上都會開直播，楊又串在直播間蹲了三天，無論是安全保障還是賽事的真實性，每個問題主辦方都能回答的滴水不漏，甚至說自己的賽事是和張家界那邊合作的——后來選手們才得知，所謂的和張家界合作，其實是組織者之前擔任過“老六荒野”的工作人員。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楊又串發(fā)現(xiàn)這場賽事在自己參賽前就已經(jīng)漏洞百出了。官方發(fā)布的賽事規(guī)則總是改來改去，前一天，楊又串被主辦方告知可以帶帽子，第二天就有另一個人說不能帶帽子。有選手問能不能帶驅(qū)蛇藥和驅(qū)蟲藥，組織者說可以，小助理又說不可以。

好在開賽前主辦方更新了一版賽事規(guī)則，規(guī)定了可以自帶帽子，自帶驅(qū)蛇粉、驅(qū)蛇藥。不過楊又串發(fā)現(xiàn)賽事規(guī)則有一些錯別字，不是多個逗號就是少個句號，還有些語句不通順的地方。但那時，她把這一切歸結(jié)于節(jié)目組太粗心了。

當真正到達比賽場地，選手們愈發(fā)發(fā)覺不對勁。

按照大樹之前的參賽經(jīng)驗，選手們都抵達賽場后，主辦方要組織選手們開會，進行一些基礎培訓，教大家怎么鉆木取火，教大家認識山上的植物，以及強調(diào)一下比賽期間不允許靠近的地方、要注意的標識、要警惕的危險等等。但奇怪，主辦方?jīng)]有任何要開會的意思，反而讓32位選手們把比賽過程中要用到的救生衣、雨衣、魚鉤、魚線等物資搬到場地，“你知道有多陡嗎？從碼頭搬到山上去的。”大樹不解，“不是來參賽的嗎？怎么干起體力活來了？”

東方荒野的兩位工作人員

更不對勁的是明天就比賽了，怎么工作人員只有組織者和他的小助理？一個安全員的人影都沒有。組織者和選手們解釋，安全員現(xiàn)在有點忙，等開賽后會陸續(xù)上崗。

結(jié)果10月1日，比賽開始，大樹發(fā)現(xiàn)所謂的安全員就是組織者和他的小助理，有選手問組織者安全員呢，組織者反倒很驕傲，“我們身兼數(shù)職?！?/p>

兩個人要管30位選手，而有的選手3、4天才能見到一次安全員。

草臺班子

或許貝爾·格里爾斯——20年前用一檔真人秀把《荒野求生》帶到人們面前的貝爺也沒想到，2025年了，荒野求生竟然還能在國內(nèi)翻紅。

大部分人來參賽，都帶著想要逃離城市，放松心情的期待。參加比賽前，楊又串幻想的是自己能不用工作，沒有手機，只待在荒野上，過一過原始的野人生活，“每天找吃的吃飽就行?！?/p>

但作為一項商業(yè)賽事，跟風入局、倉促舉辦的后果就是，參賽者的體驗大打折扣，選手們很難沉浸式體驗荒野，更多的是被主辦方的“不專業(yè)”弄得哭笑不得。

11月中旬，來自江浙的Mi報名參加了一個“簡易版”荒野求生的賽事，時間三天，在當?shù)匾粋€農(nóng)莊里的三座山頭上，“你小時候看過象牙山（指《鄉(xiāng)村愛情》里的象牙山莊）嗎？有點那種感覺?！?/p>

鄉(xiāng)村愛情劇照，圖源網(wǎng)絡

雖然是個私人農(nóng)莊，但山上都是藤條荊棘，每次去爬山找水源，Mi都會被刺扎到。但組織者給的急救包里竟然沒有任何應急藥品，只有一套鉆木取火的工具，一袋118g的壓縮餅干，一瓶礦泉水，一個2、30公分的繩子和一個應急口哨。雖然主辦方配備了專業(yè)的安全員，但是沒給選手們準備對講機和GPS，想聯(lián)系安全員只能通過最原始的手段——吹口哨?！叭f一出現(xiàn)什么極端情況，我得等很久很久才能有人找到我，還是有一定安全隱患的。”Mi吐槽到。

節(jié)目負責直播的團隊也是個“草臺班子”。直播期間，Mi和隊友成功生起了火，結(jié)果因為直播團隊沒研究好直播間規(guī)則，火苗生起的瞬間，直播間也被封了。主辦方又換了一個號，又被封了。Mi覺得很可惜，自己人生中如此珍貴的畫面竟然沒被記錄下來。

圖源視覺中國

整個現(xiàn)場的拍攝，也都是工作人員用手機記錄。雖然工作人員多，但選手們上山爬樹的，并不能保證每時每刻都有工作人員能記錄到珍貴的場面。比賽結(jié)束，Mi想回顧一下自己在荒野里的精彩表現(xiàn)，發(fā)現(xiàn)主辦方發(fā)給自己的素材亂七八糟，“橫屏也有，豎屏也有，像素也不一樣，你想自己剪輯一下都不知道從哪下手。”

就算主辦方在賽事規(guī)則上規(guī)定選手不允許帶任何東西進賽場。但因為賽前檢查太過隨意，還是有選手偷偷藏了物資。比賽期間，Mi就見過其他選手在山上抽煙，“可以不吃不喝，但煙不能不抽?！焙髞鞰i找主辦方反饋，主辦方卻幫著選手打掩護，說是工作人員給的。

楊又串和大樹參加的那場賽事更離譜。

主辦方把大本營搭在一個廢棄的房子里，因荒廢太久已經(jīng)被山羊當做了棲息地，羊糞隨處可見。房子里有個水池，是大家的飲水來源。但主辦方卻沒在賽前清理掉水池里的羊糞，有一半以上的選手因為喝了羊糞水過敏，身上起疹子，7、8天都沒消不下去。

選手們住的大本營

隨著比賽時間的增加，組織者的真實嘴臉也藏不住了。

主辦方會將選手的荒野生活進行直播。直播過程中主辦方會開放打賞，讓選手的家人朋友通過刷禮物給選手送物資。直播間里的一個墨鏡可以兌換成選手一張紙巾或者刷一次牙，一輛直升飛機可以換十張紙巾或者是一塊肥皂。

因為手機要上交，選手們只能在直播間里和家人朋友溝通。為了看到選手，家人朋友們也只能在直播間刷禮物。在楊又串參賽的15天內(nèi)，一共就被直播了兩次，而且都是在朋友給她刷了一個飛機后，才有了露臉的機會。楊又串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主辦方賺錢的工具，也覺得太坑自己朋友了，“好幾百塊錢就給我們一個舒膚佳的肥皂？”她在直播間告訴朋友不要再刷禮物了，自己什么都不缺。

大樹也慢慢發(fā)現(xiàn)，組織者怎么只讓那些有流量的選手在直播間出鏡？后來組織者甚至讓大樹在直播的時候管粉絲要禮物，說可以給大樹提成，一個禮物提20個點。大樹沒同意，“人家喜歡你來看你，你還跟人家要錢？完全說不過去?！币驗樵谒麄兩砩腺嵅坏蕉Y物，主辦方再也沒給他們直播過。

比賽第10天的深夜，楊又串的腳因不小心踩到開水盆里被燙傷。她搭的庇護所，離大本營兩個山頭，但組織者沒給對講機，自己也聯(lián)系不到他們。至于組織者給發(fā)的急救包，里面只有一瓶碘伏、一捆紗布和兩個創(chuàng)可貼。好在楊又串有個負責任的隊友，前前后后跑了十幾趟水源地，給她打了冷水泡腳，才算緩解了楊又串的疼痛。

等到安全員終于來巡邏，距離楊又串受傷已經(jīng)過了三天。那時她的腳已經(jīng)沒那么痛了，打算繼續(xù)堅持。不過第二天，組織者說她的腳太嚴重了，強制她退賽。

退賽離島并沒那么容易。要等湊夠一船要離島的人，或是有送物資的船來島上才能送大家出島。這段時間，退賽的選手要留在節(jié)目組繼續(xù)做義工，當然，也可以選擇不做義工，但是要每天交50的伙食費。

誰說了算？

比賽到第34天，大樹的老婆在直播間留言，說老丈人出車禍了要住院，讓他趕緊回家。大樹覺得反正自己也賺到獎金了，打算退賽。

之前參加的比賽，就算退賽了主辦方也會安排選手先好好休息，“好吃好住的，在那修養(yǎng)好身體再走”，主辦方還會開車幾個小時給選手送到車站。但大樹這次不能直接離島，要等船。等了兩天，主辦方一直拖著不聯(lián)系船上島，大樹生氣了，和組織者大吵了一架，對方才給他聯(lián)系了船，并要大樹和其他同時要離島的5位選手一起平攤1900塊的船費。

離島之前，組織者也沒放過游說選手們的機會——他告訴選手們，下一季再來報名，給他們內(nèi)定成冠軍，大家一起平分20萬獎金，“要是哪個人厲害，就想辦法讓他違規(guī)退賽?！贝髽潆m覺得離譜，“空口套白狼，畫一個大餅騙我們報名費”，但為了順利離島，只能假裝答應。

大樹在島上

這也暴露了現(xiàn)在不少荒野求生賽事的一大通病——規(guī)則不明晰、標準不透明，誰也不知道冠軍為什么是冠軍？

“作為選手，我們是沒辦法全方位看到其他的隊員是一個怎樣的狀態(tài)，幾點幾分生著的火，中間有沒有滅過，庇護所搭的怎么樣，結(jié)不結(jié)實、牢不牢固，食物充不充足，有沒有找到能喝的水，我們彼此之間都是不知道的，只是主辦方憑借著他們的角度去評判他們眼里的冠軍。”Mi說。

事實上，荒野求生的一切解釋權，都歸組織者所有。

出島的第二天，大樹找組織者要獎金，按照比賽規(guī)則，他可以拿到7200的獎金。但組織者話鋒一轉(zhuǎn)，“你25天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退賽了?！贝髽溥@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我一直都是正常參賽的，我都不知道我怎么退賽了呢？”接著，大樹被組織者踢出了群聊，微信也被拉黑了。

與此同時，早就退賽的楊又串正自己一人在醫(yī)院住院。過程中，別說照顧了，節(jié)目組甚至沒有派任何人來看望她。起初楊又串還很體諒節(jié)目組，覺得他們是忙于拍攝，直到聽到大樹的經(jīng)歷，楊又串終于也意識到，“自己跟猴一樣被他們耍的團團轉(zhuǎn)?！?/p>

根據(jù)主辦方的短視頻賬號，12月末這場賽事馬上要組織第二季。但到現(xiàn)在為止，主辦方只公示了第一季的兩位內(nèi)定選手的獎金——一位拿到了4萬塊，一位拿到了7500塊。至于其他的選手，哪怕是堅持了44天的亞軍，都沒有拿到一分錢。至于為什么是內(nèi)定選手，前些日子，楊又串從一位選手那里得知，賽前看見了內(nèi)定選手和節(jié)目組一起吃飯，那位選手跟節(jié)目組簽了三年的合約，說自己只要流量，不要錢。

某種程度上，這些選手都成了主辦方的免費流量勞動力。

他們決定維權。大樹和一位參賽33天、同樣沒領到獎金的選手，舉著身份證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發(fā)布維權視頻，卻被組織者倒打一耙，把他們報名時上交的身份證照片公之于眾——那時組織者以要和政府報備為由，收集選手們的身份信息，現(xiàn)在卻成為了威脅他們的“武器”，“我們那么相信他，拍了身份證照片和復印件給他，他竟然把我們的身份信息暴露出來?！?/p>

大樹決定向上反映。但是荒野求生的賽事，到底誰來負責監(jiān)管？

他不知道。近半個月，大樹都自費住在瑞安，一直在打電話投訴，打電話給當?shù)伢w育局，對方說這個項目還不歸他們管；又打給消防局，電話那邊建議他去農(nóng)林問問是不是屬于他們；接著打給農(nóng)林，對方也不知道該把這皮球踢到哪了。大樹只能報案，報案后對方又說，這東西只能走法院的民事訴訟；大樹去到法院，又被保安告知要去綜合辦案中心……

直到現(xiàn)在，維權都沒有結(jié)果。大樹腸子都悔青了。“本來過來是要拿個冠軍回去，再拿個獎金5萬塊回去可以擺結(jié)婚酒，現(xiàn)在卻倒貼了差不多5000塊錢了，等到時候回去我老婆都不知道怎么罵我了，都不給我出來玩了?！彼麄兊幕槎Y也延期了，“應該12月13號結(jié)婚擺酒席的，全都取消了?！?/p>

“大家報名前一定要看看這個團隊以前是做什么的，是否有承辦戶外活動的資歷，以及活動在網(wǎng)上的風評?！毖狙緩娬{(diào)，她明顯感覺到現(xiàn)在的荒野求生賽事已經(jīng)發(fā)展到可怕的地步了，“它一定會走到一個遍地開花，非常亂的情況?！?/p>

因為部分賽事的討論度過高，還引來一些當?shù)匚穆镁窒聢龌貞?，“沒有收到相關報備，部分比賽或有跟風、謠傳嫌疑?！?/p>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大樹都覺得有些后怕——當時為了打水，自己要背著裝滿了撿來瓶子的編織袋，從幾米高的懸崖峭壁上爬下來，非常陡峭，下面就是海，還有礁石，要是腳打滑了，自己不是掉海里就是砸石頭上，命可能都沒了。

大樹取水時要爬的懸崖峭壁

大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產(chǎn)生心理陰影了，“報名的時候，我心里肯定會想，會不會再遇到這些問題，會不會有內(nèi)定，會不會故意判我違規(guī)？”至少短時間內(nèi)，他都不想再參加荒野求生了。

（文中照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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