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建國，今年四十八歲，在縣城開了家五金店。五年前，我的妻子秀芬因為一場車禍離開了人世，那一年她才三十五歲。

這五年來，我一個人帶著兒子過日子，白天忙店里的生意，晚上回家還要照顧上初中的孩子。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會拿出秀芬的照片看上半天，想起她做的飯菜，想起她愛嘮叨我抽煙喝酒，想起她穿著碎花圍裙在廚房里忙活的樣子。鄰居們都說我是個癡情的男人，守著對亡妻的思念過日子。

上個月，我突然想起家里那個攝像頭。那是五年前秀芬怕家里遭賊，特意讓我裝在客廳里的。后來她走了，我也就沒再關(guān)注過這東西。前幾天收拾雜物的時候，翻出了那個攝像頭的說明書，上面寫著所有錄像都會自動保存到云端，可以隨時查看。

我心里一動，想著能不能找到秀芬生前的一些影像，哪怕只是她在客廳走動的背影也好。那天晚上，我把兒子打發(fā)去補習班，一個人關(guān)上店門，早早回到家。我按照說明書上的步驟，下載了APP，輸入賬號密碼，手指顫抖著點開了歷史錄像。

屏幕亮起來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僵住了。畫面上顯示的不是五年前，而是三個月前的錄像。我看到一個男人坐在我家沙發(fā)上，那個男人我認識——是我的弟弟陳建軍。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畫面里還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穿著秀芬最愛的那件碎花連衣裙，在廚房和客廳之間來回走動。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鼠標幾乎握不住。我往前翻了翻錄像，一個月前，兩個月前，半年前......畫面里反復出現(xiàn)的都是這兩個人。他們在我家客廳里談笑，一起看電視，那個女人還給建軍做飯。我放大了畫面，仔細看那個女人的臉——天啊，她長得跟秀芬有七八分相似。

我癱坐在椅子上，腦子里一片空白。建軍是我唯一的弟弟，比我小五歲，一直在外地打工。這些年他偶爾回來看看我，每次都說心疼我一個人拉扯孩子不容易，還塞給我?guī)浊K錢。我當時還感動得不行，逢人就說我弟弟有良心。

可現(xiàn)在這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時候有了我家的鑰匙？那個女人又是誰？為什么要穿秀芬的衣服？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xù)翻看錄像。越看，我心里越發(fā)涼。那個女人不僅穿秀芬的衣服，還用秀芬的化妝品，甚至戴著秀芬的首飾。有一次，我在錄像里看到她拿起秀芬的照片端詳了很久，然后對著鏡子比劃著，好像在模仿秀芬的神態(tài)。

更詭異的是，建軍對她的態(tài)度既親密又有些古怪。有時候他叫她"芬芬"，有時候又改口叫"小雅"。兩個人經(jīng)常在深夜才來，天亮前就離開。他們來我家的時間都很有規(guī)律，基本都是我去市里進貨或者兒子住校的那幾天。

我打開最近一周的錄像，看到了讓我頭皮發(fā)麻的一幕。那天晚上，建軍和那個叫小雅的女人吵起來了。女人哭著說："你答應過我的，說等時機成熟就娶我，讓我光明正大做你嫂子?？赡悻F(xiàn)在還要我躲躲藏藏，憑什么？"

建軍抱著她說："再等等，再等等。大哥對秀芬的感情太深了，現(xiàn)在不是時候。你再忍一忍，等我把那筆錢的事辦妥了，咱們就攤牌。"

"什么錢？"小雅問。

建軍壓低了聲音："當年秀芬的那筆賠償款，一共八十萬，大哥說都存起來給侄子上大學用。但我知道密碼，那個傻子把所有密碼都寫在日記本里。等我把錢轉(zhuǎn)出來，咱們就去南方，重新開始。"

我聽到這里，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原來建軍惦記的是秀芬的賠償款。那筆錢是秀芬用命換來的，我一分都沒舍得花，全都存在銀行里，打算等兒子考上大學，給他交學費、買房子用。

我往前翻錄像，終于找到了關(guān)鍵信息。三個月前的一天，錄像里出現(xiàn)了建軍一個人。他鬼鬼祟祟進了我臥室，打開了床頭柜，翻出了我的日記本。他用手機拍下了所有的銀行卡號和密碼，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

我這才想起來，那段時間建軍回來說要在縣城找工作，在我家住了一個星期。我還高興得不行，覺得兄弟倆能相互有個照應?，F(xiàn)在想想，他根本就是有預謀的。

我立刻打開手機銀行查賬戶，手指抖得連密碼都輸錯了好幾次。等進去一看，八十萬只剩下不到十萬。分多次轉(zhuǎn)賬記錄顯示，最早的一筆是在兩個月前，每次轉(zhuǎn)走幾萬塊，最近一次就在上星期。

我癱坐在床上，感覺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這五年來，我省吃儉用，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就是想給兒子攢錢。每次看到那個存款數(shù)字，我都覺得心里踏實，覺得對得起秀芬的在天之靈。可現(xiàn)在，這一切都成了笑話。

我想報警，可手指按在手機上卻按不下去。那是我弟弟啊，我們是一個娘生的。小時候家里窮，我作為哥哥把好吃的都讓給他，上學的機會也讓給了他。后來我早早出來打工，供他讀完了高中。雖然他后來學習不好沒考上大學，但我一直覺得他是個本分人。

第二天一早，我給建軍打了電話，約他到縣城郊外的河堤上見面。電話里他的聲音還是那么熱情："哥，怎么了？是不是店里缺人手？我正好這幾天有空，可以來幫你。"

聽著他虛偽的話，我強忍著怒火說："有點事，你來一趟吧。"

下午三點，建軍開著一輛嶄新的轎車出現(xiàn)在河堤上?？吹侥禽v車，我心里更加確定了——那是用我的錢買的。他下車后笑嘻嘻地遞給我一根煙："哥，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跟你說，人到中年得注意保養(yǎng)，可不能累壞了。"

我接過煙，卻沒點燃，只是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建軍，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他愣了一下："這話問的，咱們是親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的，這輩子的交情了。"

"那你還記得嫂子嗎？"我問。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當然記得，嫂子是個好人，走得太早了。哥，你怎么突然提起這個？"

我掏出手機，點開錄像，屏幕對準了他。他看到畫面的瞬間，臉色刷一下變得煞白。錄像里，他和那個叫小雅的女人正在我家客廳里親熱。

"這個女人是誰？"我的聲音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建軍往后退了兩步，支支吾吾地說："哥，你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了。"我打斷他，又點開了銀行賬戶的截圖，"這個，你怎么解釋？八十萬，你轉(zhuǎn)走了七十多萬。那是秀芬的命錢，是我兒子上學的錢！"

建軍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沉默了很久才說："哥，我也是沒辦法。我在外面欠了賭債，人家要砍我的手。我想著你一個人也用不了那么多錢，就先借來應應急。等我翻了本，一定還給你。"

"借？"我冷笑，"借會不告訴我一聲？會偷偷摸摸拿我的密碼？你帶著女人住我家，穿我老婆的衣服，這也叫借？"

建軍突然跪了下來："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小雅那丫頭長得像嫂子，我一時鬼迷心竅，想著......想著讓她代替嫂子照顧你。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苦，我想幫你。"

"放屁！"我一腳踢在他肩膀上，"你是想等我對那個女人動了心，然后你們好名正言順地花我的錢！建軍，我真是瞎了眼，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的白眼狼！"

河堤上只有風吹過蘆葦?shù)穆曇?。建軍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累，很累。這個我疼了大半輩子的弟弟，原來心里裝的全是算計。

"錢，一分不少地還回來。"我說，"那個女人，以后別讓我再看到。至于你，從今往后，我沒有你這個弟弟。"

說完，我轉(zhuǎn)身離開了河堤。背后傳來建軍的哭喊聲，但我沒有回頭?；氐郊依?，我把秀芬的照片抱在懷里，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秀芬啊，你知道嗎？這五年來，我一直以為自己守住了咱們的家，守住了對你的承諾?？晌覅s連最親的人都看不透。也許，人活著，最難看透的就是人心吧。

我報了警，提供了所有證據(jù)。建軍最終被判了刑，那七十多萬他陸陸續(xù)續(xù)還了回來。但我和他的兄弟情分，徹底斷了。

后來有人勸我："畢竟是親兄弟，以后他出來了，你還是得認這個弟弟。"我搖搖頭，沒說話。有些傷害，不是道歉就能彌補的。有些信任，碎了就是碎了。

如今，我依然一個人經(jīng)營著五金店，每天早出晚歸。兒子今年高三了，成績不錯，應該能考上一所好大學。那筆錢還在賬戶里，一分沒動。

只是每次經(jīng)過那個河堤，我都會想起那個下午。親情和金錢，在人性面前，有時候真的不堪一擊。這個世界上，能靠得住的，也許只有自己。還有那個早已離開的人，她給我留下的不僅是錢，更是一份讓我看清人性的遺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