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年的南京城，剛稱帝不久的朱元璋突然對下屬馬世熊說：“聽說你家有個義女，賢良貌美，朕想納她入宮?！边@話傳到馬皇后耳朵里，身邊宮女都替她捏把汗——18歲的孫氏正值妙齡，又是出了名的賢淑，這不是給正宮添堵嗎？可誰也沒料到，馬皇后不但沒生氣，反而笑著說：“這樣的好姑娘該進后宮，我親自去接她，好好教她規(guī)矩?！边@波操作讓滿宮上下摸不著頭腦，直到后來孫貴妃去世，朱元璋為她改寫千年禮制，眾人才明白馬皇后這步棋有多高。

要說起孫氏，那也是個苦命人。1343年出生在河南陳州，老爹是元朝小軍官，本是小康之家，可元末戰(zhàn)火一來，父母全死在亂軍里。13歲的她跟著二哥逃到揚州，沒等喘口氣，二哥又死在兵禍中。小姑娘抱著兄長尸體在尸堆里哭，被揚州元帥馬世熊撞見，見她眉清目秀又可憐，就收作義女。馬夫人把她當親閨女養(yǎng)，教她讀書識字，五年后孫氏長成人，不光長得“貌若天仙”，還成了揚州有名的“賢女”——街坊鄰里都說，馬府姑娘知書達理，待人接物挑不出錯。

消息傳到朱元璋耳朵里，這位農(nóng)民出身的皇帝正缺賢內(nèi)助打理后院，立馬派人去求親。馬世熊一聽是朱元璋，當場就應(yīng)了——這可是未來的天子，義女嫁過去是天大的福氣。18歲的孫氏就這么成了朱元璋的妾室，按說新妾進門，正室多少得擺擺架子，可馬皇后偏不。她親自帶著儀仗去馬府接人，回宮后把孫氏安排在自己隔壁宮殿，拉著她的手說：“妹妹別怕，后宮規(guī)矩看著多，我教你，保準你不出錯?！?/p>

接下來的日子，馬皇后真把孫氏當親妹妹教。晨起請安的禮儀、侍奉皇帝的規(guī)矩、管理宮女太監(jiān)的方法，甚至連朱元璋的飲食習(xí)慣——比如不愛吃甜、睡前要喝杯熱茶，都一一細說。有宮女偷偷議論：“皇后這是養(yǎng)虎為患啊?！瘪R皇后聽見了只笑：“后宮不是戰(zhàn)場，是幫陛下打理家事的地方，多一個能干的妹妹，我也能松口氣。”這話可不是客套，馬皇后跟著朱元璋打天下時，胸口被滾燙的炊餅燙出疤都要給他送吃的，這份患難情沒人比得了，她根本不怕失寵。

孫氏也沒辜負馬皇后的用心。馬皇后教的規(guī)矩她一學(xué)就會，史書記載她“言動皆中矩”，連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聲調(diào)都合乎禮儀。更難得的是，她懂朱元璋的心思。有次朱元璋帶她登香云閣看農(nóng)人收稻，興頭上讓她吟詩，孫氏沒念那些風(fēng)花雪月的句子，張口就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朱元璋一聽眼睛都亮了——他從小種過田，最疼惜農(nóng)人，這個小妾不光貌美，還懂民生疾苦，當即賞了她一堆珠寶。

很快，孫氏就成了馬皇后的得力助手。馬皇后待人寬厚，宮里有宮女犯錯，她總想著從輕發(fā)落；孫氏則守規(guī)矩，該罰的絕不手軟。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后宮治理得井井有條，朱元璋從沒為后院的事操過心。洪武元年朱元璋稱帝，馬皇后封后，三年后孫氏就被封貴妃，地位在所有妃子之上，可她對馬皇后始終恭恭敬敬，每次請安都規(guī)規(guī)矩矩行大禮，從不敢僭越半分。有次她得了朱元璋賞賜的珍珠，第一時間就送給馬皇后：“姐姐母儀天下，這珍珠只有您戴才配?！?/p>

可好日子沒過多久，洪武七年，32歲的孫氏突然病倒了。朱元璋急得團團轉(zhuǎn)，派了全南京最好的御醫(yī)，甚至親自為她熬藥，可病情還是一天天加重。孫氏知道自己不行了，拉著馬皇后的手哭：“姐姐，我沒給陛下生個兒子，這輩子有遺憾，可蒙您照顧，我知足了?！瘪R皇后也紅了眼：“妹妹放心，你的女兒我會當親閨女養(yǎng)?！辈痪煤?，孫氏就撒手人寰。

朱元璋的悲痛誰都沒料到。他抱著孫氏的遺體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下了道圣旨：“周王朱橚為孫貴妃服慈母服，斬衰三年。”這話一出，朝堂直接炸了鍋。周王是馬皇后的親兒子，嫡子給庶母守三年孝，這在古代是聞所未聞——按《周禮》，庶母去世，嫡子根本不用服喪。禮部尚書牛諒抱著《儀禮》沖進宮：“陛下，這不合古制??！”太子朱標也跪下來勸：“父皇，亂了宗法，天下人會笑話的?！?/p>

朱元璋卻拍著桌子吼：“古制不合人情，朕要改！”他不管大臣們怎么反對，硬是讓翰林學(xué)士宋濂重新制定喪禮制度，把“嫡子為庶母服喪”寫了進去，還編成《孝慈錄》頒行天下。從此，大明朝的皇子們，都要給庶母守孝，這個規(guī)矩一沿就是三百年。有人說朱元璋瘋了，為個小妾改國法，可只有馬皇后明白，他是疼孫氏——這個13歲孤苦伶仃、18歲嫁給他、幫他打理后宮卻沒享幾天福的女人，在他心里早不是普通小妾。

孫氏的葬禮辦得無比風(fēng)光，周王朱橚穿著粗麻布孝服，在靈前守了整整三年。馬皇后全程主持喪事，沒有一句怨言，甚至親自為孫氏整理遺容。八年后馬皇后去世，朱元璋哭得比失去孫氏時更痛，從此再也沒立過皇后。而孫貴妃的喪禮規(guī)格，也成了明朝后宮的標桿，后來明成祖朱棣的寵妃去世，都要照著孫氏的規(guī)矩辦。

多年后，有史官寫《明史》，感慨馬皇后和孫貴妃的關(guān)系：“古之賢后，莫過孝慈，而貴妃恭順，共成內(nèi)治之美?！睕]人再提“宮斗”，也沒人說馬皇后“養(yǎng)虎為患”。南京明孝陵的松柏下，馬皇后和朱元璋合葬在一起，不遠處的孫貴妃墓雖小，卻也安安靜靜。當年馬皇后主動接入宮的那個18歲孤女，用自己的恭順和能干，贏得了皇后的信任、皇帝的深情，更改寫了明朝的禮制，這結(jié)局，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