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將軍，這是一張空白支票，數(shù)字您可以隨便填。”

1980年1月的香港，空氣潮濕得讓人透不過氣，一位曾經(jīng)在軍統(tǒng)呼風(fēng)喚雨的老人面前，擺著巨大的誘惑。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被關(guān)押改造了十幾年的“軍統(tǒng)三劍客”之一，面對曾經(jīng)的榮華富貴和親生女兒的眼淚，肯定會動搖。

誰也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反策反”大戲，這個老特務(wù)接下來的舉動，直接讓在場的臺灣特務(wù)們驚掉了下巴。

01活人牌位與養(yǎng)雞場的眼淚

這事兒得從1949年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說起。那時候國民黨敗局已定，蔣介石這幫人為了能控制住手底下的將領(lǐng)，想出了一招特別損的“人質(zhì)計劃”。

沈醉那時候是保密局云南站的站長，手里握著生殺大權(quán)，可他也是個凡人，也有軟肋，他的軟肋就是老婆粟燕萍。那時候他太天真了，真以為把老婆孩子送去香港是避難，就安排一家老小七口人先走了，還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隨后就到。

結(jié)果呢？這一別就是整整三十年。

最離譜的操作來了，國民黨到了臺灣之后，為了斷絕這些家屬回大陸的念頭，竟然在“忠烈祠”里給沈醉立了個牌位。

大家聽聽這叫什么事，沈醉明明活得好好的，在功德林里接受改造呢，那邊非說他“壯烈殉國”了。這就相當(dāng)于你人還在呢，戶口本上先給你注銷了，這招簡直是把人往絕路上逼。

粟燕萍一個弱女子帶著一群孩子在香港，那日子過得簡直比黃連還苦。帶來的錢很快就花光了，弟弟在戰(zhàn)亂里丟了性命，大女兒也沒挺住病死了。這哪是生活啊，這分明就是鈍刀子割肉，一天天在熬。

就在粟燕萍最絕望的時候，臺灣那邊又傳來“確切消息”，說沈醉已經(jīng)被槍斃了。

這下粟燕萍徹底沒了指望。為了養(yǎng)活剩下的四個孩子，她只能聽從勤務(wù)兵的建議，去搞了個養(yǎng)雞場。也就是在這時候，那個叫唐如山的男人出現(xiàn)了。

這唐如山以前是個國民黨團長，逃到香港后混得也不咋地，但他看上了粟燕萍“沈醉遺孀”的身份，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孤兒寡母手里肯定有點積蓄。

于是這人就開始瘋狂獻殷勤。粟燕萍那時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家里沒個男人頂著，孤兒寡母在那個魚龍混雜的香港根本活不下去。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她最終點了頭，改嫁給了唐如山。

可誰知這不僅不是救贖，反而是掉進了另一個火坑。

婚后這唐如山立馬露出了真面目，不僅好吃懶做，大肆揮霍沈醉留下的那點家底，還動不動就對粟燕萍拳打腳踢。

更讓人火大的是，這貨為了弄錢，竟然要把沈醉的三女兒和四女兒賣給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當(dāng)童養(yǎng)媳。

這事兒放在現(xiàn)在都讓人聽著牙癢癢。沈醉在大陸的監(jiān)獄里啃著窩窩頭改造思想，他的妻女在香港被人欺負成這樣，而那個把他害得妻離子散的集團，卻還在那假惺惺地給他燒香磕頭。

這筆爛賬，真不知道該找誰去算。

02藍白條紋襯衣里的父愛

時間一晃到了1960年。

北京功德林監(jiān)獄的大門緩緩打開，沈醉作為第二批特赦戰(zhàn)犯，終于重獲自由。

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腦子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家。他滿心歡喜地以為老婆孩子還在香港等著他，結(jié)果現(xiàn)實給了他當(dāng)頭一棒：老婆改嫁了，孩子散了，身邊只剩下一個留在大陸的五女兒沈美娟。

這父女倆的相認過程，說起來既心酸又有點好笑。

沈美娟那時候?qū)Ω赣H根本沒印象，腦子里全是被灌輸?shù)摹按筇貏?wù)”、“殺人魔王”的形象。而沈醉呢，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既想見女兒，又怕女兒不認他這個“壞爸爸”。

為了能讓女兒在火車站一眼認出自己，沈醉把箱底都翻爛了也找不出件像樣的衣服。最后，他靈機一動，把自己在監(jiān)獄里穿的那件藍白條紋睡衣拿出來，笨手笨腳地改成了一件小襯衣，寄給了女兒。

他在信里千叮嚀萬囑咐，讓女兒一定要穿著這件衣服來北京，這樣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那天在北京火車站，人山人海。沈美娟穿著那件并不合身、甚至有點滑稽的改制襯衣，在人群里東張西望。她想象中的父親，應(yīng)該是個高大威猛、兇神惡煞的樣子。

結(jié)果，迎面走來了一個戴著舊白帽子、穿著破球鞋、又黑又瘦的小老頭。

小老頭激動得渾身都在抖，沖著她喊那個久違的小名：“五毛！五毛！”

沈美娟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看著眼前這個眼淚汪汪、卑微到塵埃里的男人，怎么也無法把他和那個傳說中的軍統(tǒng)少將聯(lián)系起來。憋了半天，她才小聲地叫了一句：“爸”。

就這一聲“爸”，沈醉等了整整十一年。

那段日子，沈醉簡直就是個“女兒奴”。他在紅星公社勞動，每個月那點微薄的工資，自己一分錢舍不得花，全存著給女兒買好吃的、帶女兒去玩。

有一次，父女倆去北海公園玩。那天太陽毒得要命，沈美娟玩累了就在樹蔭下睡著了。這六十多歲的小老頭，竟然頂著大中午的毒太陽，騎著自行車跑回公社，就為了摘幾個新鮮的西紅柿和西瓜回來給女兒解暑。

看著滿頭大汗、捧著西瓜傻笑的沈醉，誰能想到這雙手曾經(jīng)沾滿了革命者的鮮血？誰能想到他就是那個連自己手下都敢親手勒死的軍統(tǒng)殺手？

人這輩子，往往只有從云端跌落到泥潭里，把那一身戾氣都磨平了，才算真正活出了點人味兒。

03一場名為“姐弟”的團圓飯

1980年，對于沈醉來說，是個特殊的年份。

有關(guān)部門批準了他去香港探親。消息一出，整個香港媒體圈都炸鍋了。當(dāng)年的軍統(tǒng)核心人物、戴笠的得力干將要來香港，這在當(dāng)時絕對是爆炸性新聞。

但沈醉不在乎這些，他這次去，只為了見一個人——粟燕萍。

見面的那天，場面那是相當(dāng)?shù)脑幃悺?/p>

一張圓桌上，坐著四個人：沈醉，沈美娟，前妻粟燕萍，還有那個現(xiàn)任丈夫唐如山。

空氣安靜得仿佛能聽到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粟燕萍看著眼前這個蒼老的男人，嘴唇顫抖了半天，終于喊出了一聲：“舒逸”。

這是沈醉的字，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這一聲呼喚，直接把沈醉那個堅硬的外殼給擊碎了。三十年的委屈、誤解、愧疚，全在這一刻涌上心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粟燕萍哭著對他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以后大家就交個朋友吧。

沈醉擦了一把臉，看了看滿臉滄桑的前妻，又看了看旁邊那個曾經(jīng)虐待過他孩子的唐如山。他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話。

他極其鄭重地表示，不交朋友，大家是親姐弟，以后兩家就是一家人。

這話聽著大氣，可細琢磨一下，這心里得多苦啊。

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成了別人的老婆，還得跟那個把家里搞得烏煙瘴氣的男人稱兄道弟。但這也就是沈醉，經(jīng)歷了大半輩子的大風(fēng)大浪，在監(jiān)獄里讀了那么多年的書，他心里明白，這個時候，只有這樣說，才能給前妻留最后的體面，才能讓這個破碎的家有一絲溫情。

就在大家情緒稍微緩和一點的時候，宴席上突然有個不知趣的老朋友站了起來。

這人指著沈醉就開始陰陽怪氣，說沈醉以前那是手毒心黑，殺人不眨眼，怎么現(xiàn)在變得慈眉善目了？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讓人不知道該信神還是信鬼。

這話一出，全場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所有人都盯著沈醉，看他會不會當(dāng)場翻臉。

只見沈醉慢慢地放下筷子，臉上沒有一絲怒氣，反而平靜得像一潭湖水。他看著那個人，一字一句地給出了答案。

他告訴在座的所有人，不要信神，也不要信鬼，要信人——包括他這個被共產(chǎn)黨改造過的人。

這就叫格局，這就叫水平。那一刻，大家才真正意識到，當(dāng)年的那個沈醉已經(jīng)死了，坐在面前的，是一個脫胎換骨的新公民。

04億萬富翁的支票與文人的筆桿子

沈醉在香港的那些日子，他住的酒店門檻都快被踩破了。

來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全是國民黨那邊派來的說客。這幫人的目的非常明確，就兩條路：要么給一大筆錢，讓沈醉回臺灣養(yǎng)老；要么給更多的錢，讓沈醉寫文章罵罵共產(chǎn)黨。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甚至動用了沈醉在國外的二女兒沈逸云（化名沈小熊）。

沈逸云在美國經(jīng)商，生意做得很大。她特意飛到香港，在一次見面中，直接掏出了一張空白支票，推到了沈醉面前。

她勸父親，說在北京住那么破的地方干嘛，這張支票隨便填，想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沈醉肯點頭。

沈醉看著眼前這個一身名牌、意氣風(fēng)發(fā)的女兒，又看了看桌上那張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支票，突然笑了。

他問女兒，她是美國籍，卻從臺灣飛過來，這錢到底是誰出的，難道真以為他老糊涂了嗎？

女兒急了，說以前媽媽總說爸爸精明，怎么現(xiàn)在變得這么迂腐。

沈醉把支票推了回去，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年那個洞察秋毫的情報官狀態(tài)。

他斬釘截鐵地告訴女兒，臺灣可以花高價去收買像段克文那樣的人，但是絕對買不走他沈醉。這錢，臟，他嫌燙手。

眼看軟的不行，那邊就開始來硬的。

國民黨的《香港時報》立馬變了臉，發(fā)了一篇措辭極其惡毒的文章，標題直接叫《揭穿沈某可恥目的》。文章里把沈醉罵得狗血淋頭，說他是來搞統(tǒng)戰(zhàn)的，讓他趕緊滾回北京去吃棒子面。

這文章寫得那是相當(dāng)下作，沈醉看完整整一宿沒睡著覺。

但他沒有像年輕時那樣拔槍殺人，也沒有暴跳如雷。他拿起筆，安安靜靜地寫了一篇反駁的文章。

但他沒有急著發(fā)出去，而是把這篇文章折好，壓在了箱底。他在等，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給那幫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05苦海無邊，岸在北京

沈醉在特務(wù)圈混了一輩子，那反偵察能力絕對是祖師爺級別的。

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住的酒店周圍多了不少“熟面孔”。這些人鬼鬼祟祟的，分三班倒盯著他，一看就是臺灣那邊派來的眼線。

按照當(dāng)時的規(guī)定，沈醉可以在香港住半年。而且只要住滿180天，就能自動獲得香港的永久居留權(quán)。當(dāng)時好多老朋友都勸他，沈老啊，別回去了，就在這享清福吧，大家給你湊錢買房子。

但是，就在第27天，沈醉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走！馬上走！

臨走前的一天，他在九龍公園散步。有個陌生男人突然湊上來，陰陽怪氣地說他們組長想請沈醉喝茶，聊聊。

沈醉一臉淡定，隨口報了個假的房間號，轉(zhuǎn)頭就回酒店開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大早，當(dāng)那幫特務(wù)還在酒店大堂傻等著抓人的時候，沈醉已經(jīng)帶著女兒坐上了回廣州的火車。這招“金蟬脫殼”，玩得那是行云流水，一點都不減當(dāng)年。

在離開香港之前，他給那幫一直盯著他的特務(wù)，還有那個罵他的報社，留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只有寥寥幾句話，卻像一顆炸彈一樣，在海峽對岸炸開了鍋。

他寫道：喜未迷途，尚能知返?？嗪o邊，不敢再跳！回頭是岸，岸在北京……

這話翻譯成大白話就是：老子前半輩子那是沒活明白，掉進國民黨那個大染缸里出不來?，F(xiàn)在好不容易爬上岸了，你們還想忽悠我跳回去？門兒都沒有！我的岸，就在北京，就在新中國。

回到北京后，沈醉立馬把在香港寫的那篇反駁文章發(fā)了出來。字字珠璣，句句誅心。

他在文章里說，一個人可以不做官，但得做個人。

這事兒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臺灣那邊賠了夫人又折兵。錢花了，人沒留住，還被沈醉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從那以后，沈醉就在北京安安心心地當(dāng)他的文史專員。他把他肚子里知道的那點軍統(tǒng)爛事兒，全給抖摟了出來。那本《我這三十年》，不知道揭了多少人的老底，看得人后脊梁骨發(fā)涼。

這老頭晚年總愛跟女兒念叨一句話，說國家分裂是他們這代人造的孽，得在他們手里結(jié)束，不然死了都沒臉見祖宗。

你看這唐如山，費盡心機算計了一輩子錢財，最后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守著個空蕩蕩的養(yǎng)雞場，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再看沈醉，雖然前半生走錯了路，但他敢認錯，敢回頭。面對金山銀山的誘惑眼皮都不眨一下，最后贏回了尊嚴，也贏回了親情。

這正如那個老話說的，做人吶，不怕走錯路，就怕不知道回頭。這岸啊，不在別處，就在咱們自己心里頭那股子正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