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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租小妹總說加班,直到雨夜門口出現(xiàn)帶血男人腳印,她臉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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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彭夢璐合租這套兩居室,已經(jīng)快滿半年了。

她是個剛工作一年的姑娘,在城東一家不大的文創(chuàng)公司做設計助理。

我們相處得不錯,她愛干凈,作息規(guī)律,周末常在廚房搗鼓些甜點分給我。

直到半個月前,一切開始不對勁。

她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從晚上八九點,逐漸推遲到深夜,最后固定在凌晨一兩點。

每次回來,都帶著一身散不去的疲憊,有時甚至能聞到淡淡的煙酒氣。

我問起,她總是垂下眼瞼,用手指繞著自己的發(fā)梢,聲音細細的:“嘉怡姐,最近公司接了新項目,特別忙,總加班?!?/p>

起初我信了,還叮囑她注意身體。

可她的眼神開始躲閃,手機調(diào)成了靜音,卻總在屏幕亮起的瞬間,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抓起它躲到陽臺。

帶回來的不再是公司的文件夾,而是一些用深色塑料袋或牛皮紙裹得嚴嚴實實的小盒子。

她迅速把它們?nèi)M自己房間,絕口不提。

那種刻意掩飾的慌張,像一層薄霧,籠罩在我們原本清朗的合租生活上。

疑慮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生根發(fā)芽。

我告訴自己別多管閑事,卻又忍不住在深夜留意她歸家的聲響。

直到那個暴雨如注的夜晚。

驚雷炸響時我醒了片刻,恍惚聽到極輕的關門聲。

當時并未在意。

次日清晨,我睡眼惺忪地拉開臥室門,準備去洗漱。

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玄關淺色的地磚,腳步猛地頓住。

一串清晰、泥濘、尚未完全干透的腳印,從門口延伸至彭夢璐緊閉的房門前。

那是成年男士皮鞋的腳印,尺碼不小,步幅很寬,與這間只住著兩個女孩的屋子格格不入。

更讓我心頭一緊的是,其中幾個腳印的邊緣,隱約能看出踩到了暗紅色的、類似鐵銹或干涸油漆的痕跡。

就在這時,彭夢璐的房門“咔噠”一聲開了。

她穿著睡衣,揉著眼睛走出來,臉上是熬夜后的浮腫。

“早啊,嘉怡姐……”她的問候戛然而止。

視線牢牢釘在玄關那片觸目驚心的污跡上。

血色“唰”地從她臉上褪得一干二凈,嘴唇瞬間灰白,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了,連呼吸都停滯了幾秒。

手中握著的玻璃水杯,劇烈地晃了一下,水潑濺出來,落在她拖鞋上。

她毫無察覺,只是死死地盯著那串腳印,瞳孔深處是無法掩飾的驚恐。



01

我叫丁嘉怡,在這座城市掙扎了三年,總算站穩(wěn)了些腳跟。

廣告公司的工作談不上喜歡,但薪資尚可,讓我能負擔得起這套離公司不遠、裝修也還入眼的兩居室的一半租金。

另一半,屬于彭夢璐。

我們是通過房東肖阿姨介紹的。

記得看房那天,是個明媚的周六下午。

彭夢璐跟在肖阿姨身后,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背一個雙肩包,馬尾辮束得高高的。

她說話聲音不大,問問題時眼神干凈,帶著初出校園的青澀和拘謹。

肖阿姨五十多歲,微胖,嗓門洪亮,一個勁地說:“小丁你看,這姑娘多文靜,一看就是正經(jīng)上班的,跟你合租最合適不過了!”

房子我確實滿意,南北通透,家具齊全。

彭夢璐也沒什么意見,只是小聲問洗衣機是不是公用的,網(wǎng)速快不快。

我們當場就定了下來。

搬進來的頭兩個月,相處得平靜而愉快。

彭夢璐在城南一家叫“初禾”的文創(chuàng)公司上班,似乎負責一些平面設計。

她作息規(guī)律得像個高中生。

早上七點半準時起床,洗漱,烤兩片面包,熱一杯牛奶,然后輕輕帶上門去上班。

晚上很少超過八點回來,有時會帶回一盒同事分享的餅干,或是在樓下水果店買的打折草莓,洗好了放在客廳茶幾上,附一張便利貼:“嘉怡姐,很甜?!?/p>

周末,她要么抱著筆記本電腦在客廳沙發(fā)一角改圖,要么系上圍裙在廚房研究菜譜。

失敗的戚風蛋糕和成功的手工曲奇,我都嘗過。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會不好意思地說:“還在學習階段,嘉怡姐你別嫌棄?!?/p>

我們交流不算特別密切,但有種默契的邊界感和淡淡的溫情。

她會幫我收晾干的衣服疊好放在沙發(fā)扶手上。

我也會在她加班晚歸時,留一盞客廳的小燈。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在這間灑滿陽光的出租屋里,像溪水一樣平緩地流淌下去。

直到大約半個月前,變化悄然發(fā)生。

那是個普通的周三,我因為趕一個提案加班到十點多。

拖著疲憊的身子打開家門,發(fā)現(xiàn)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彭夢璐房間門下透出一線光。

我有些意外,平時這個點,她要么在客廳看電視,要么已經(jīng)洗漱準備休息了。

我換了鞋,倒了杯水,坐在沙發(fā)上休息。

快十一點時,門口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門被輕輕推開,彭夢璐側(cè)身進來,動作有些遲緩。

她沒開大燈,就著玄關昏暗的感應燈換鞋。

“夢璐?才回來?”我出聲。

她似乎嚇了一跳,肩膀瑟縮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來。

客廳落地窗外的城市燈光映在她臉上,顯得沒什么血色。

“啊,嘉怡姐,你還沒睡啊。”她擠出一個笑容,很勉強,“公司……有點事,加了會兒班?!?/p>

“這么晚?吃飯了嗎?”我問。

“吃過了,在公司叫的外賣。”她語速很快,邊說邊往自己房間走,“嘉怡姐你早點休息,我洗個澡就睡了,明天還得早去?!?/p>

話音未落,她已經(jīng)閃身進了房間,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內(nèi)外。

我坐在沙發(fā)上,隱約聽到她房間里傳來壓低聲音的講話聲,斷斷續(xù)續(xù),聽不真切。

似乎是在打電話。

那通電話打了很久。

02

自那晚之后,彭夢璐的“加班”成了常態(tài)。

起初是隔一兩天,后來幾乎天天如此。

回家時間也越來越晚,從十一點,到十二點,再到凌晨一兩點。

她總是輕手輕腳,但再輕,在寂靜的深夜里,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門軸轉(zhuǎn)動的微響、刻意放慢的腳步聲,還是會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

我睡眠變得很淺,常常在她回來時醒來,聽著她在客廳窸窸窣窣的動靜,心里那點疑慮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滴,慢慢洇開。

她的狀態(tài)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差。

眼下的烏青用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眼神經(jīng)常放空,反應也遲鈍了些。

有次在廚房,我喊了她兩聲,她才茫然地“啊”一聲轉(zhuǎn)過頭。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是不是太累了?”我忍不住問。

她正在倒水,聞言手抖了一下,水灑出來一些。

她慌忙抽紙巾擦拭,低著頭:“沒……沒事,就是最近項目緊,睡得少。過了這陣就好了?!?/p>

“你們公司什么項目這么催命?”我半開玩笑,“要不要我跟你們老板說說,這么用實習生可不人道?!?/p>

“不是實習生……我轉(zhuǎn)正了?!彼w快地瞥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簾,“是……是個大客戶,要求多,改稿次數(shù)也多。真的……忙完就好了?!?/p>

她的解釋聽起來合理,可那份不自然的局促,卻騙不了人。

更讓我在意的是她接電話的方式。

以前她接電話很隨意,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就在客廳或自己房間,聲音清亮。

現(xiàn)在,她的手機似乎常年調(diào)在震動或靜音。

但只要屏幕一亮,哪怕只是一條普通的消息推送,她都會像被電擊一樣,神經(jīng)質(zhì)地抓過手機。

瞥一眼屏幕后,如果是某個特定的來電,她的臉色會瞬間繃緊。

然后,她會一言不發(fā)地站起身,快步走向陽臺,拉上玻璃門,才敢接聽。

陽臺的隔音并不算太好。

我偶爾能聽到她壓得極低的、帶著懇求或是焦急的聲音。

“……再寬限兩天……”

“……我真的在想辦法……”

“……求你別……”

每當這時,我的心就會往下沉一沉。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03

變化不僅在于時間和電話。

彭夢璐帶回來的東西也讓我心生疑竇。

以前她下班,手里多是文件袋、筆記本電腦,或者順路買的零食、水果。

現(xiàn)在,她時常提著一個不起眼的深色塑料袋,或者用牛皮紙簡單包裹的方形小盒子。

東西不大,但她總是緊緊地攥著,進門后目不斜視,徑直走進自己房間,立刻關門。

有兩次,袋子沒系緊,我瞥見里面似乎是一些印刷粗糙的硬紙板包裝,看不清具體是什么。

還有一個周五晚上,我聞到一股淡淡的、混合著煙味和廉價香水的氣息,從她身上飄來。

那味道,絕不屬于我們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也不屬于她常去的任何地方。

倒更像是一些嘈雜混亂的娛樂場所。

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

一個周末的下午,我試探著問她:“夢璐,你們公司最近做的什么大項目?說不定我們公司有類似需求,可以幫你問問?!?/p>

她正在用勺子攪動著一杯早已涼掉的奶茶,聞言手指僵住了。

“就……就是一個地產(chǎn)公司的文化宣傳冊,還有周邊。”她聲音干巴巴的,“沒什么特別的。嘉怡姐你不用費心?!?/p>

“是嗎?我看你最近這么辛苦,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單子?!蔽铱粗耙枪ぷ鲏毫μ?,或者……別的什么難處,可以跟我說說。

咱們合租也算緣分,互相照應是應該的?!?/p>

她抬起頭,目光和我接觸了一瞬,立刻像受驚的小鹿般躲開。

眼底迅速泛起一層水光,但很快又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真的……沒事?!彼宋亲樱冻鲆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就是加班累的。嘉怡姐,謝謝你?!?/p>

她站起身,把沒喝幾口的奶茶倒進水槽。

“我……我有點困,再去睡會兒。”

看著她倉皇逃回房間的背影,我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或許,我不該這么刨根問底?

每個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可是,她身上那種恐懼和絕望的氣息,太明顯了。

明顯到讓我無法說服自己視而不見。

我決定再觀察一下。

如果她真的只是工作壓力大,那我過多的關注反而是一種打擾。

如果……如果是什么別的事情,我或許不能坐視不理。

就在這時,房東肖阿姨忽然來了電話。

她說有個朋友想看看我們這種戶型的裝修,問方不方便周末下午過來看一眼,就幾分鐘。

我和彭夢璐都沒意見。

肖阿姨來的那天,是個陰天。

她帶著那位朋友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隨口聊著閑話。

送她們到門口時,肖阿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腦袋。

“對了,小丁,夢璐,”她壓低了一點聲音,但嗓門依然不小,“你們倆小姑娘住,晚上睡覺門窗可得鎖好。最近這片區(qū),聽說不怎么太平。”

我心里“咯噔”一下。

彭夢璐站在我身后,臉色似乎更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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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肖阿姨的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湖。

“不太平”三個字,在我腦海里盤旋了好幾天。

我甚至檢查了家里所有的窗戶鎖扣,確認都完好無損。

彭夢璐依舊晚歸,依舊沉默,依舊帶著那些不明所以的小包裹。

我們之間的交流變得稀少而尷尬,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心照不宣的緊繃。

我知道她在隱瞞什么,她知道我在懷疑什么。

但我們誰都沒有點破。

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在某個暴雨傾盆的夜晚,被一串泥濘的腳印徹底捅穿了。

那天白天就天色陰沉,氣象臺發(fā)布了雷電黃色預警。

下班時,豆大的雨點已經(jīng)開始砸落。

我匆匆趕回家,換了舒適的家居服,煮了碗面。

窗外,閃電不時撕裂漆黑的夜空,雷聲滾滾,雨水瘋狂地沖刷著玻璃窗。

我給彭夢璐發(fā)了條微信:“雨太大了,你下班注意安全,早點回來?!?/p>

她隔了很久才回了一個簡單的“嗯”字。

晚上十點多,雨勢絲毫沒有減弱。

我處理完一些工作郵件,洗漱完畢,看了會兒書,準備休息。

雷聲太大,我戴上了降噪耳塞,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近在咫尺的、異常響亮的炸雷,猛地將我驚醒。

耳塞阻隔了部分聲音,但那震動仿佛穿透了床板。

我心臟怦怦直跳,摘下耳塞坐起身。

屋外依然是瓢潑大雨,雷聲漸遠。

就在這雨聲的間隙里,我似乎聽到了極輕的“咔噠”一聲。

像是門鎖被輕輕轉(zhuǎn)動、合上的聲音。

非常輕微,輕微到讓我懷疑是不是自己驚魂未定下的幻聽。

我凝神聽了一會兒,除了雨聲,再無其他動靜。

看了看手機,凌晨一點二十。

彭夢璐還沒回來嗎?還是剛才那聲就是她回來了?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起身查看。

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潛意識里不想面對可能出現(xiàn)的尷尬局面,我重新躺下,輾轉(zhuǎn)了許久才再次入睡。

那一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夢里光怪陸離。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但我還是按照生物鐘,在八點左右醒來。

頭有些昏沉,我打著哈欠,拉開臥室門,準備去廚房倒杯水。

清晨的光線透過客廳的薄紗窗簾,柔和地灑進來。

我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玄關。

下一秒,睡意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淺米色的瓷磚上,從防盜門入口處開始,赫然印著一串清晰的腳印!

沾滿泥污的雨水,在干燥的地面上洇開深色的、不規(guī)則的水跡。

腳印很大,步幅很寬,顯然是成年男性的皮鞋踩出來的。

腳印一路延伸,徑直指向彭夢璐的臥室門口。

就在她門前那片區(qū)域,腳印有些凌亂,似乎停留過。

更讓我后背發(fā)涼的是,在靠近我臥室方向的幾個腳印邊緣,黏連著一些暗紅色的、已經(jīng)半干涸的污漬。

像是鐵銹,又像是某種顏料,或者……別的什么。

我的呼吸屏住了,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頭頂。

家里進過陌生人?一個男人?在凌晨的暴雨夜?

他去了彭夢璐的房間門口?停留過?

那些暗紅色的東西是什么?

無數(shù)的疑問和猜測,夾雜著恐懼,瞬間攫住了我。

我僵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串腳印,仿佛它們會活過來一樣。

就在這時——

“咔噠。”

彭夢璐的房門,毫無預兆地從里面打開了。



05

彭夢璐穿著那套洗得有些發(fā)舊的淺粉色珊瑚絨睡衣,頭發(fā)蓬亂,一只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另一只手握著她的貓咪水杯。

“早啊,嘉怡姐……”她含糊的問候像斷了線的風箏,猝然卡在半空。

她的視線,仿佛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釘在了玄關的地面上。

揉眼睛的手僵在臉頰邊,握著水杯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起青白。

血色以驚人的速度從她臉上褪去,嘴唇微微張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整個人像一尊瞬間失去色彩的石膏像,連細微的顫抖都停滯了。

只有那雙瞪大的眼睛里,翻涌著滔天巨浪般的驚恐和難以置信。

“這……這是……”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嘶啞得不像她。

她的目光死死鎖住那些腳印,尤其是邊緣那抹刺目的暗紅。

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起來。

“我也不知道?!蔽遗ψ屄曇袈犉饋砥届o,盡管我的心跳如擂鼓,“早上起來就看到了。昨晚雨大,你回來時……有注意到什么嗎?”

她猛地抬頭看我,眼神慌亂地閃爍,像被困在陷阱里的小獸。

“我……我昨天回來得很晚,雨太大了,我……我沒注意?!彼Z無倫次,聲音抖得厲害,“可能……可能是物業(yè)的修理工?昨天……昨天樓下好像說管道有點問題……”

這個借口拙劣得可憐。

什么樣的物業(yè)修理工,會在凌晨一兩點,冒著暴雨,不經(jīng)過住戶明確允許,直接進入兩個獨居女孩的家?

還留下這樣一串徑直走向她臥室門口的腳印?

甚至,還帶著可疑的暗紅色污漬?

“物業(yè)?”我重復了一遍,目光沒有離開她的臉,“你打電話問過嗎?或者他們留了通知?”

“沒……沒有。”她慌亂地搖頭,下意識地退后了半步,后背抵住了門框,“我……我可能記錯了。也許是……是送外賣的走錯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顯然自己都無法相信。

手中的玻璃水杯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里面沒喝完的涼水潑濺出來,打濕了她的拖鞋和一小片睡衣下擺。

她毫無知覺,只是死死地盯著那串腳印,仿佛那是盤踞在地面的毒蛇。

我看著她慘白的臉,顫抖的手,以及眼底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恐懼。

知道再追問下去,她恐怕會徹底崩潰。

“先處理一下吧?!蔽覈@了口氣,轉(zhuǎn)身去衛(wèi)生間拿拖把和抹布,“不管是誰留下的,總得弄干凈?!?/p>

“我來!我來弄!”她像是突然被驚醒,猛地沖過來,幾乎是從我手里搶過了清潔工具。

她的手冰涼,觸碰時帶著劇烈的顫抖。

她跪在玄關,用抹布拼命地擦拭那些腳印,動作急促而用力,仿佛想要抹去的不是污漬,而是某種可怕的證據(jù)。

她的肩膀聳動著,我聽到極力壓抑的、細微的抽泣聲。

我沒有離開,就站在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

看著她徒勞地擦拭,看著水跡混著泥污暈開,變得模糊,但那些暗紅色的斑點卻頑固地殘留著,像是在瓷磚上烙下的印記。

也看著這個半個月來舉止異常、此刻瀕臨崩潰的女孩。

她到底卷入了什么事情?

這串腳印的主人是誰?

那些暗紅色的,到底是什么?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沉甸甸地壓在我心頭。

直覺告訴我,彭夢璐遇到的,絕不僅僅是“工作壓力大”那么簡單。

某種危險而晦暗的東西,已經(jīng)順著這串雨夜的腳印,悄然侵入了我們這間看似平靜的合租屋。

我必須做點什么。

06

彭夢璐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去擦拭那串腳印。

直到瓷磚表面被她擦得發(fā)亮,那些泥水痕跡淡得幾乎看不見,只有幾處暗紅斑點,像是滲進了瓷磚縫隙,留下淡淡的、不祥的印記。

她癱坐在地上,后背靠著鞋柜,大口喘著氣,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手里的抹布臟污不堪,水滴從她指尖滴落。

“夢璐,”我輕聲叫她,“先去洗個手,換身衣服吧?!?/p>

她遲鈍地轉(zhuǎn)動眼珠,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恐懼還未完全散去,又添了幾分茫然和絕望。

她沒說話,掙扎著站起來,踉蹌地走向衛(wèi)生間。

水聲嘩嘩響起。

我站在客廳中央,環(huán)顧著這個我和她共同居住了半年的空間。

陽光已經(jīng)完全照了進來,驅(qū)散了雨夜的陰霾,屋子里亮堂堂的,暖洋洋的。

可我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慢慢爬升。

那串腳印,還有彭夢璐的反應,像一根刺,扎進了這平靜生活的假象里。

等她收拾完,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房間,再次緊緊關上門后,我在客廳沙發(fā)上坐了很久。

理智告訴我,不應該窺探室友的隱私。

可另一種更強烈的情緒——擔憂,以及隱隱的不安——驅(qū)使著我。

她剛才的樣子,不像僅僅是害怕。

更像是一種深陷泥潭、無法自拔的絕望。

如果她真的遇到了什么無法獨自解決的麻煩,甚至是危險呢?

我的猶豫和所謂的原則,會不會成為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個念頭讓我坐立難安。

掙扎了許久,我最終做了一個違背自己一貫準則的決定。

我走到彭夢璐的房門前,耳朵貼近門板聽了聽。

里面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我試探性地擰了擰門把手——鎖著的。

意料之中。

我的目光落向客廳角落那個屬于公共區(qū)域的垃圾桶。

里面有一些果皮、廢紙、空零食袋。

最上面,是幾張揉皺的紙巾,看起來是彭夢璐剛才擦手擦臉丟進去的。

我蹲下身,戴上一次性手套(廚房用的),開始小心地翻動垃圾桶里的東西。

心跳得很快,臉上有些發(fā)燙,一種做賊般的感覺籠罩著我。

但我沒有停下。

在幾片蘋果皮和酸奶盒下面,我的手指觸碰到了一些質(zhì)地不同的碎紙片。

我輕輕將它們撥弄出來。

是幾張被撕得很碎、但尚未被其他濕垃圾浸透的硬紙片。

我小心地將它們在地板上拼湊。

紙片上的印刷字體粗糙而醒目,即使碎裂,也能辨認出關鍵信息:“速達貸——憑身份證,急速放款,無抵押!”

“短期周轉(zhuǎn),解您燃眉之急!”

“推薦好友,享高額返利傭金!”

最后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眼皮一跳。

高額返利傭金?

推薦好友?

一些模糊的碎片,開始在我腦海中碰撞、連接。

她近期的晚歸、神秘的包裹、接電話時的恐懼、對金錢的焦慮(從她縮減的生活開支能看出)、還有此刻垃圾桶里的貸款廣告……

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測逐漸成形。

難道她借了高利貸?或者更糟,被卷入了什么以借貸為名的陷阱,甚至被迫去“拉人頭”、“做業(yè)績”?

那些深夜帶回來的不明包裹……

那些她電話里懇求“寬限幾天”的對話……

還有今天凌晨,那串神秘的、帶著疑似血跡的男士皮鞋腳印……

冷汗,悄悄浸濕了我的后背。

如果我的猜測接近真相,那彭夢璐現(xiàn)在的處境,遠比我想象的更危險。

僅僅靠詢問和關心,恐怕無濟于事。

我需要更多信息。

我回想起她剛搬來時,偶爾會提到公司里一個叫趙偉祺的男同事,算是帶她的前輩,人似乎還不錯。

她手機通訊錄里,或許有他的電話?

我知道這更進一步侵犯了她的隱私。

但此刻,找到一條可能幫助她的線索,壓倒了我的負罪感。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她放在客廳充電小桌上的手機。

屏幕是鎖定的。

我試了試她的生日,不對。

又試了試她常用的一個簡單數(shù)字組合,還是不對。

就在我?guī)缀跻艞墪r,忽然想起有一次她開玩笑說,她的手機密碼是我們合租的門牌號倒過來。

我試著輸入了一下。

屏幕解鎖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復雜的情緒涌上來。

我快速翻找通訊錄,找到了“趙偉祺(初禾設計)”的名字。

用我的手機記下了號碼。

然后,將她的手機放回原處,清除掉我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跡。

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

我看著手機上那個號碼,猶豫了片刻,撥了過去。



07

電話響了幾聲后被接起,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傳來:“喂,哪位?”

“您好,請問是趙偉祺先生嗎?”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和自然。

“我是,你哪位?”

“不好意思打擾您,我是彭夢璐的合租室友,姓丁。”我頓了頓,聽到電話那頭似乎有椅子挪動的聲音,“冒昧聯(lián)系您,是因為夢璐最近……狀態(tài)很不好,總是很晚回家,說公司項目特別忙。

我有點擔心她,想問一下,你們公司最近真的這么忙嗎?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情況?”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有四五秒鐘。

只有輕微的電流雜音,以及隱約傳來的、像是辦公室背景的模糊人聲。

這沉默讓我心中的不安加劇。

“丁小姐,是吧?”趙偉祺再次開口,聲音壓低了一些,似乎走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夢璐她……跟你說是公司項目忙?”

“是的,她說接了個大客戶的文化宣傳項目,一直在加班改稿?!蔽抑斏鞯鼗卮?。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我們公司……最近確實有幾個項目在趕,但絕對沒有忙到需要天天加班到凌晨的地步?!壁w偉祺的聲音里透著一絲困惑,還有……某種了然的沉重,“至少,據(jù)我所知,夢璐負責的部分,不應該這樣?!?/p>

我的心往下沉了沉。

“那她……”

“丁小姐,”趙偉祺打斷了我,語氣變得嚴肅而誠懇,“既然你是她室友,又這么關心她,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您請說?!蔽椅站o了手機。

“大概一個多月前吧,夢璐私下找過我一次?!壁w偉祺回憶道,“她問我,有沒有什么……來錢比較快的路子。

她說她家里出了點急事,需要一筆錢,挺多的。

我當時很驚訝,因為看她平時挺節(jié)儉的,不像亂花錢的人。

我問她家里怎么了,她支支吾吾不肯細說,只說媽媽病了,需要錢做手術?!?/p>

媽媽病了?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我勸她別亂想,真有困難可以跟公司預支點工資,或者找正規(guī)渠道。

我還提醒她小心那些網(wǎng)貸陷阱?!壁w偉祺嘆了口氣,“她當時答應了,說再想想辦法。

后來就沒再提過。

但我看她那段時間確實心事重重。

再后來……就是你說她開始天天‘加班’了?!?/p>

趙偉祺的話,像一塊塊拼圖,與我之前的猜測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經(jīng)濟壓力,急于用錢,然后行為異常,深夜活動,神秘包裹,恐懼的電話,還有今早那串腳印……

“趙先生,謝謝您告訴我這些?!蔽遗Ρ3致曇舻钠椒€(wěn),“還有一件事,想請您回憶一下。

夢璐最近有沒有……帶一些不是工作相關的東西回公司?或者,有沒有什么陌生人來公司找過她?”

趙偉祺想了一會兒:“奇怪的東西……好像沒注意。

陌生人找她?你這么一說,大概兩周前吧,有個男的來前臺問過彭夢璐在不在。

那天她剛好請假沒來。

前臺小姑娘說,那人看著挺……怎么說呢,不太像正經(jīng)上班的,穿著有點社會氣,態(tài)度也有點橫。

我們當時還開玩笑,說是不是夢璐的追求者。

后來夢璐來了,我們跟她說起,她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含糊說可能是推銷的,然后就躲到一邊去了。

怎么,這事……有什么問題嗎?”

一個穿著社會氣、態(tài)度蠻橫的陌生男人?

“那個男人,大概什么樣貌?您還記得嗎?”

“個子挺高,有點壯,平頭,右邊眉毛好像有道疤?記不太清了,就遠遠看了一眼?!壁w偉祺描述著,隨即警覺起來,“丁小姐,夢璐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煩了?需要我們公司幫忙嗎?”

“暫時還不清楚,我只是有點擔心。”我不想把無關的人牽扯太深,“趙先生,謝謝您,這些信息很有用。如果……如果以后有需要,可能還要麻煩您。”

“沒事,夢璐是個老實姑娘,能幫就幫?!壁w偉祺很爽快,“你有我電話,隨時聯(lián)系?!?/p>

掛斷電話,我坐在床邊,久久沒有動彈。

趙偉祺的話,證實了我的很多猜測。

彭夢璐因為母親生病急需用錢,很可能走了歪路,陷入了某個以“快速貸款”或“高薪兼職”為誘餌的圈套。

現(xiàn)在,她恐怕不是簡單的借錢,而是被脅迫著在做一些不法的事情,以此“抵債”或“賺取高額傭金”。

那些深夜帶回的包裹,那些電話里的哀求,那個上門找她的陌生男人,以及今天凌晨帶著不祥印記闖入我們家的皮鞋腳印……

一切線索,都指向一個越來越清晰的、令人窒息的可能性。

我該怎么辦?

直接報警?可我手頭沒有確鑿證據(jù),僅憑猜測和零碎的信息,警方未必會立刻受理。打草驚蛇,反而可能讓彭夢璐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找她攤牌?看她早上那驚恐萬狀、近乎崩潰的樣子,她會承認嗎?會不會刺激她做出什么過激行為?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必須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在哪里做,和什么人接觸。

只有掌握了更多具體的情況,我才知道該如何幫她,或者,決定是否必須尋求外力的幫助。

一個念頭,在我心中清晰起來。

今晚,如果她再次“加班”晚歸。

我要跟上去看看。

08

做出跟蹤的決定并不容易。

這意味著我要在深夜獨自外出,去往未知的、可能充滿危險的地方。

但想到彭夢璐那慘白的臉,空洞的眼神,還有趙偉祺描述中那個眉帶疤痕、氣勢不善的男人,我無法坐視不理。

我告訴自己,只是遠遠確認一下地點,觀察一下情況,絕不貿(mào)然靠近。

下午,我心神不寧地收拾著屋子,耳朵卻一直留意著彭夢璐房間的動靜。

她一直沒有出來。

傍晚時分,我點了外賣,故意多點了些,敲了敲她的門。

“夢璐,我點了粥和小菜,一起吃點兒嗎?”

里面?zhèn)鱽砀O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

她的臉色依然很差,眼睛紅腫,像是哭過。

“謝謝嘉怡姐,我……我不餓?!彼曇羯硢?。

“多少吃點吧,你臉色很不好?!蔽野岩环萸宓闹嗪托〔诉f過去。

她遲疑了一下,接了過去,低聲道謝,很快又關上了門。

晚上九點多,我聽到她房間里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還有隱約的、壓低的通話聲。

她在為“出門”做準備。

我立刻換上深色的、便于活動的衣服和運動鞋,把頭發(fā)扎成利落的馬尾,帶上手機、充電寶、一個小型強光手電和一瓶防狼噴霧——這是我獨居以來一直放在包里的。

心跳開始加速,手心有些出汗。

十點剛過,她的房門開了。

她換上了一身不太起眼的深灰色運動套裝,背著一個普通的黑色雙肩包,臉色在客廳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憔悴。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躲閃:“嘉怡姐,我……我去公司再加會兒班,可能……可能又得很晚。”

“嗯,注意安全?!蔽易谏嘲l(fā)上,手里拿著本書,盡量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

她點點頭,匆匆換鞋,拉開門,身影消失在樓道里。

我立刻起身,套上外套,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小包,輕輕跟了出去。

走廊的聲控燈已經(jīng)滅了,我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快步走到電梯間。

電梯正在下行。

我耐著性子等下一部。

到達一樓時,已經(jīng)看不到彭夢璐的身影。

我快步走出單元門,深夜的小區(qū)安靜少人,只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

我左右張望,很快看到前方幾十米外,一個穿著深灰色衣服的瘦削身影,正低著頭快步向小區(qū)門口走去。

正是彭夢璐。

我保持著一段安全的距離,跟在她身后。

她出了小區(qū),沒有走向往常去地鐵站的方向,而是拐進了旁邊一條相對僻靜、路燈稀疏的支路。

我的神經(jīng)繃緊了。

這條路通往一個老舊的商業(yè)街區(qū),里面混雜著一些尚未搬遷的住戶、小型加工廠、倉庫和廉價旅館,環(huán)境復雜。

她來這里做什么?

我更加小心地隱藏著自己的行蹤,利用路邊的樹影、??康能囕v作為掩護。

彭夢璐對這條路似乎很熟悉,腳步不停,偶爾警惕地回頭張望一下。

我每次都及時縮到障礙物后面。

走了大約二十分鐘,她拐進了一條更窄的巷子。

巷子深處,矗立著一棟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六層商住樓。

外墻的瓷磚剝落了不少,窗戶大多黑洞洞的,只有零星幾扇透著昏暗的光。

樓下停著幾輛破舊的面包車和電動車。

彭夢璐在樓前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確認什么,然后快步走了進去。

我沒有立刻跟進去,那太危險了。

我躲在對街一個廢棄報刊亭的陰影里,觀察著這棟樓。

樓門口沒有明顯的標識,只有一個小燈箱,寫著“住宿”、“倉庫”等模糊的字樣。

一樓臨街似乎是個關閉的卷閘門店鋪。

整棟樓散發(fā)著一種陳腐而可疑的氣息。

就在我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辦時,樓側(cè)陰影里,一輛黑色的轎車引起了我的注意。

車子停得很隱蔽,沒有開燈。

但借著遠處路燈的微光,我能看到駕駛座上坐著一個人。

男人,平頭,身形魁梧。

他似乎正盯著商住樓的入口。

我的呼吸一滯。

趙偉祺描述過的那個男人?眉帶疤痕?

距離有點遠,我看不清他的面容細節(jié)。

但那種陰鷙的、守株待兔般的氣場,讓我背脊發(fā)涼。

彭夢璐進入的這棟樓,和這個守在樓下的男人,絕對有問題。

我緊緊貼著冰冷的報刊亭鐵皮,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

既為可能接近真相而緊張,也為眼前這明顯危險的局面而恐懼。

彭夢璐進去做什么?

那個男人是在監(jiān)視她?還是同伙?或者在等待什么?

我該繼續(xù)等在這里,還是想辦法再靠近一些,獲取更多信息?

猶豫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那棟樓里沒有任何人出來。

樓下的黑色轎車也紋絲不動。

就在我小腿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開始發(fā)麻時,那輛黑色轎車的副駕駛車窗,忽然緩緩降下了一半。

一只夾著香煙的手伸了出來,彈了彈煙灰。

借著那一點微弱的紅光,我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側(cè)過臉,對駕駛座的人說了句什么。

雖然只是側(cè)臉一閃而過,但我還是捕捉到了一個關鍵的細節(jié)——

右側(cè)眉骨上方,一道斜斜的、顏色略深的疤痕。



09

疤痕!

真的是趙偉祺描述過的那個男人!

他就在這里,在這棟可疑的樓外,坐在車里。

這意味著什么?彭夢璐進入的這棟樓,很可能就是他們進行不法活動的窩點之一。

而這個男人,或許是看守,或許是接頭人,或許是……更高一級的脅迫者。

我躲在陰影里,渾身發(fā)冷,又感到一陣后怕的慶幸。

慶幸我沒有貿(mào)然跟進去。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接近午夜。

街道更加寂靜,偶爾有野貓竄過的聲音。

那輛黑車依然無聲地停在那里,像一頭蟄伏的野獸。

彭夢璐還沒有出來。

她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那些她深夜帶回家的包裹,是從這里拿走的嗎?

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必須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才能判斷彭夢璐的真實處境有多危險。

我小心地移動腳步,盡量不發(fā)出聲音,沿著街邊陰影,向那棟商住樓的側(cè)面迂回過去。

樓側(cè)有一條狹窄的、堆滿雜物的通道,通向樓后。

那里或許有后門,或者能聽到一些樓內(nèi)的動靜。

通道里彌漫著一股霉味和垃圾腐敗的氣味。

我屏住呼吸,踮著腳,慢慢靠近樓體。

一樓大多數(shù)窗戶都緊閉著,拉著厚厚的窗簾。

我側(cè)耳傾聽,只有遠處街道隱約的車聲。

就在我?guī)缀跻艞?,準備退回去時,頭頂斜上方,大概三四樓的位置,忽然傳來一陣模糊的聲響。

像是……爭吵聲?

我立刻停下所有動作,仰起頭,努力分辨。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被墻壁和距離阻隔,聽不真切。

但其中一個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和激動,依稀可辨——是彭夢璐!

“……不行!我真的不能再做了!這是害人!”

一個低沉粗暴的男聲響起,似乎在訓斥或威脅什么,但具體話語不清。

彭夢璐的聲音再次拔高,充滿了絕望:“……錢我會想辦法還!求求你們,放過我媽媽!她身體真的受不了刺激了!”

媽媽!

我的心猛地一揪。

“……這是最后一批貨……做完這次,就兩清……”男聲似乎在做著某種“承諾”,但語氣毫無誠意,只有冰冷。

“你們上次也是這么說的!”彭夢璐哭喊著,“這些東西……這些東西會出人命的!我不能……”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隔著樓層傳來,并不響亮,卻讓我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

緊接著是彭夢璐壓抑的痛呼和啜泣。

“……由不得你!想想你媽的醫(yī)藥費,想想你簽的協(xié)議!”男聲惡狠狠地,“老老實實把東西送完,別?;樱窍掠腥丝粗?,你跑不了!”

腳步聲響起,似乎有人走向門口。

我驚恐地捂住嘴,迅速縮進旁邊一個堆著破舊紙箱的凹角里,大氣不敢出。

樓上的爭執(zhí)聲停止了。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樓上某扇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又過了幾分鐘,商住樓的前門方向,傳來腳步聲和引擎發(fā)動的聲音。

是那輛黑車離開了嗎?

我不敢立刻出去查看。

又在角落里蜷縮了十幾分鐘,直到確認外面再沒有任何動靜,才手腳發(fā)軟地、小心翼翼地原路退回主街。

那輛黑色轎車果然不見了。

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雙腿發(fā)軟,心臟還在狂跳。

剛才聽到的只言片語,像一把把錘子,砸在我的認知上。

“最后一批貨”、“害人”、“出人命”、“醫(yī)藥費”、“簽的協(xié)議”、“樓下有人看著”……

彭夢璐不是在做什么簡單的違規(guī)兼職。

她極有可能是在被迫運送某種危險的、甚至可能危及他人生命的東西!

是違禁品?還是什么詐騙用的工具?

那個男人提到了她媽媽,用醫(yī)藥費威脅她,還有她簽下的不明協(xié)議……

這是一場有組織、有脅迫的犯罪活動!

彭夢璐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甚至可能已經(jīng)……參與了實質(zhì)性的不法行為。

恐懼過后,一種更沉重的寒意包裹了我。

事情遠比我想象的更嚴重、更惡劣。

直接報警?

可我現(xiàn)在手頭依然沒有直接證據(jù),只有偷聽到的模糊對話。

警方會立案嗎?如果打草驚蛇,那個組織會不會對彭夢璐和她母親不利?

找彭夢璐攤牌,告訴她我知道了?

在經(jīng)歷了剛才那一幕后,我毫不懷疑那個組織的監(jiān)控和威脅是實實在在的。

我貿(mào)然介入,會不會讓她和我的處境都變得更危險?

獨自一人,面對一個隱藏在暗處、手段狠戾的犯罪團伙?

我靠在墻上,看著對面那棟在夜色中如同怪獸般沉默的商住樓,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和恐懼。

但我知道,我不能退縮。

彭夢璐還在里面,或者即將出來。

她正被逼迫著去做她明知是“害人”、“出人命”的事情。

那個雨夜闖入我們家的男人,那串帶著暗紅印記的腳印……可能只是這個龐大陰影露出的一角。

我必須幫她。

可我一個人,力量太渺小了。

我需要幫助。

可靠的,有能力的,并且能謹慎行事的幫助。

我的腦海里,飛快地閃過幾個名字。

最終,定格在一個高中時代起就關系極好、如今在本地做律師的摯友——沈琳身上。

她思維縝密,處事冷靜,而且有相關的法律和人脈資源。

更重要的是,我絕對信任她。

我拿出手機,手指因為冰冷和緊張而有些僵硬。

找到沈琳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無人接聽時,終于通了。

“喂,嘉怡?這么晚?”沈琳的聲音帶著被吵醒的含糊,但立刻警覺起來,“出什么事了?”

“琳琳,”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我遇到麻煩了,很嚴重。我的合租室友可能被犯罪團伙脅迫了……我需要你幫我,現(xiàn)在?!?/p>

10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窸窣的起床聲,沈琳的聲音變得無比清醒和嚴肅:“你在哪?安全嗎?具體什么情況,慢慢說,別慌?!?/p>

我盡可能簡潔地將這半個月的異常、雨夜腳印、我的調(diào)查、趙偉祺的信息,以及剛剛偷聽到的對話,告訴了沈琳。

“……琳琳,我懷疑他們在逼迫夢璐運送違禁品或者詐騙工具,用她母親的病情要挾她。

我現(xiàn)在就在他們活動的這棟樓外面,我不敢進去,也不敢貿(mào)然報警,怕他們有眼線,反而害了夢璐和她媽媽?!蔽业穆曇魩е笈碌念澏?。

“嘉怡,聽我說,”沈琳的語氣沉著而有力,“你做得對,現(xiàn)在立刻離開那里,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確認有沒有人跟蹤。

不要直接接觸彭夢璐,也不要再獨自跟蹤調(diào)查。

對方很可能有組織,有暴力傾向,你一個人太危險?!?/p>

“可是夢璐她……”

“我知道你擔心她,但幫她需要策略,不能蠻干?!鄙蛄湛焖俜治龅?,“你現(xiàn)在掌握的信息很關鍵,尤其是具體的地址和可能的脅迫方式。

但證據(jù)不足。

我們需要一個既能拿到證據(jù),又能確保彭夢璐和她母親相對安全的計劃?!?/p>

“什么計劃?”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提到彭夢璐在電話里哀求寬限時間,也聽到她說‘這是最后一批貨’。

這說明她內(nèi)心是想擺脫的,只是被恐懼和脅迫控制著?!鄙蛄账悸非逦?,“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想辦法接觸她,給她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當然,是在我們和警方可控的前提下。”

“怎么接觸?她現(xiàn)在被看得這么緊?!?/p>

“你是她室友,有天然的優(yōu)勢。

但需要創(chuàng)造一個絕對安全、無法被監(jiān)聽監(jiān)控的溝通環(huán)境。”沈琳沉吟道,“明天,你想辦法讓她不得不請假留在家里,比如……假裝你自己病了,需要她照顧?或者家里有急事需要她幫忙?總之,制造一個合理的、她無法外出的理由。

然后,在家里,我們想辦法和她攤牌,獲取她的信任和合作?!?/p>

“她會相信我嗎?會愿意合作嗎?”我毫無把握。

“這取決于我們?nèi)绾纬尸F(xiàn)利害關系。

要讓她明白,繼續(xù)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條,而且會連累她病重的母親。

而配合我們,雖然有風險,卻是唯一可能解脫、甚至減輕罪責的機會。

必要的話,我可以以律師的身份和她談,給她一些法律層面的保障承諾?!鄙蛄疹D了頓,“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在她下次去‘送貨’之前,和她達成一致,并設計好一個讓警方能夠人贓并獲、同時確保她安全的抓捕方案?!?/p>

沈琳的計劃聽起來周密而大膽。

我心中稍安,但仍有顧慮:“警方那邊……”

“我有個學長在市局經(jīng)偵支隊,人很可靠,處理過類似案件。

我會先和他通個氣,說明情況,獲取他的初步指導和支持。

等我們和彭夢璐溝通好,拿到更確切的線索,再正式介入?!鄙蛄盏陌才庞袟l不紊,“嘉怡,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安全回家,保持冷靜。

明天按計劃拖住彭夢璐。

剩下的,交給我來協(xié)調(diào)?!?/p>

“好,琳琳,謝謝你?!蔽业谋亲佑行┌l(fā)酸。

“我們之間不說這個。保持聯(lián)系,隨時溝通情況。注意安全?!?/p>

掛斷電話,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棟陰森的商住樓,深吸一口冰涼的夜氣,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回到熟悉的小區(qū),走進單元樓,每一步都格外警惕。

直到反鎖好家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我才感到一陣虛脫般的后怕和疲憊。

客廳里一片黑暗寂靜,彭夢璐的房間門緊閉,她還沒有回來。

我洗了個熱水澡,卻怎么也暖和不起來。

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腦海里反復回響著偷聽到的對話、沈琳的計劃、以及彭夢璐那張慘白驚恐的臉。

天快亮時,我才迷迷糊糊睡著。

好像剛合眼沒多久,就被輕微的關門聲驚醒。

是彭夢璐回來了。

我看了一眼手機,凌晨四點五十。

我強迫自己繼續(xù)躺著,聽著她極其輕微的洗漱聲,然后是房門關上的聲音。

上午九點,我定了鬧鐘起床。

對著鏡子練習了幾遍虛弱的表情,然后撥通了彭夢璐的電話。

響了很久她才接,聲音充滿睡意和疲憊:“……喂,嘉怡姐?”

“夢璐……”我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沙啞無力,“你醒了嗎?我……我好像發(fā)燒了,頭暈得厲害,站不起來……你能不能……幫我買點退燒藥?或者陪我去下社區(qū)醫(yī)院?我實在難受……”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掙扎。

“我……我上午可能要去公司……”她猶豫道。

“求你了,夢璐……我在這邊沒什么親戚朋友,一個人真的不行……”我故意帶上一點哽咽,“就一會兒,幫我買了藥就好……或者,你幫我在手機上下單買藥送上門也行,但我現(xiàn)在頭太暈了,看不清手機……”

又是一陣沉默。

我屏住呼吸。

“……好吧,嘉怡姐,你等我一下?!彼K于答應了,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半個小時后,她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頭發(fā)弄亂,臉上敷了點熱水做出潮紅的效果。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復雜,有關切,也有更深的疲憊和恍惚。

“嘉怡姐,你量體溫了嗎?”

“量了,三十八度五……”我啞著嗓子說,“藥我手機下單了,一會送到。就是……就是渾身沒力氣,口好干……”

“我去給你倒水?!彼D(zhuǎn)身出去。

這一天,我以各種不舒服為由,成功地讓她留在了家里。

她顯得心不在焉,時常看著手機發(fā)呆,神色焦慮。

下午,我收到沈琳的微信:“已初步溝通。今晚八點,我?guī)W長(便衣)過去,以探望你病情為由進門。你準備好?!?/p>

晚上七點五十,門鈴響了。

彭夢璐去開門,看到門外的沈琳和一個陌生、氣質(zhì)干練的男人(沈琳的學長,陳警官),明顯愣了一下。

“嘉怡怎么樣了?這位是我表哥,聽說她病了,順路過來看看?!鄙蛄招θ葑匀坏亟忉?,提著果籃走了進來。

陳警官也點頭示意,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屋內(nèi),溫和而銳利。

彭夢璐有些無措,退到一邊。

沈琳徑直走進我房間,關上門,快速低語:“陳隊在外圍做了布置,這棟樓也在觀察中。接下來,我們需要說服彭夢璐。你看時機,叫她進來。”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對著門外說:“夢璐,能幫我再倒杯熱水嗎?”

彭夢璐端著水杯進來。

沈琳示意她坐下,關上了房門。

房間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彭夢璐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手指緊緊捏著杯子,指節(jié)發(fā)白。

“夢璐,”我看著她的眼睛,不再偽裝病弱,聲音平靜而認真,“我和沈琳,還有門外那位陳先生,已經(jīng)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或者被迫在做什么?!?/p>

她的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驚恐地看著我,又看看沈琳。

“雨夜的腳印,老舊商住樓,黑色轎車,眉帶疤痕的男人,最后一批貨,媽媽的醫(yī)藥費……”我每說一個詞,她的臉色就灰敗一分,最后幾乎搖搖欲墜。

“你們……你們怎么……”她語無倫次,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出來。

“我們想幫你,夢璐。”沈琳接過話,語氣平和而堅定,“我們知道你是因為母親病重急需用錢,被騙、被脅迫的。

繼續(xù)走下去,你只會越陷越深,那些東西害了別人,也最終會毀了你和你媽媽。

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p>

“來不及了……我簽了協(xié)議,拿了他們的錢,還……還幫他們送了東西……”彭夢璐捂著臉,壓抑地痛哭起來,連日來的恐懼、委屈和絕望徹底決堤,“他們不會放過我的……樓下總有人看著……我媽還在老家醫(yī)院,他們知道地址……”

“所以你需要我們的幫助,更需要警方的幫助?!标惥俨恢螘r也走了進來,聲音沉穩(wěn),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彭夢璐,我是警察。

你現(xiàn)在的處境,我們基本了解。

如果你愿意配合,指認他們,協(xié)助我們?nèi)∽C抓捕,你的情節(jié)和被脅迫的事實,會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nèi)得到最大程度的考量。

對于你母親的安全,我們也會立即聯(lián)系當?shù)鼐?,采取必要的保護措施。”

彭夢璐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陳警官,又看看我和沈琳,眼神充滿了掙扎和希冀。

“真……真的可以嗎?我……我還能回頭嗎?”她聲音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這是你唯一,也是最好的選擇?!鄙蛄瘴兆∷鶝龅氖?,“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接下來要你做什么,怎么和警方配合,我們會制定詳細的計劃,確保你的安全?!?/p>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彭夢璐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了她的遭遇。

如何因為母親突發(fā)重病需要巨額手術費而焦頭爛額;

如何在網(wǎng)上看到“速達貸”的廣告,被騙去簽下實際利息高得驚人的貸款合同;

如何還不上錢,被以“債務”和“家人安全”威脅,被迫加入他們的“業(yè)務”,利用她年輕女孩不易引人懷疑的身份,運送那些偽裝成普通快遞的“貨”——實際上是一種新型的、偽裝性極強的賭博詐騙網(wǎng)站登錄設備和話術資料;

如何被那個眉帶疤痕、名叫吳光霽的男人控制,一次次在深夜去不同的地點“交貨”;

以及,那個雨夜,吳光霽如何突然上門“檢查”,不慎踩到了她之前做手工殘留的紅色顏料,留下了那串讓她魂飛魄散的腳印……

所有線索,終于完整地串聯(lián)起來。

陳警官面色凝重地記錄著關鍵信息。

最后,一個利用彭夢璐次日晚上最后一次“交貨”的機會,引蛇出洞、人贓并獲的方案,被仔細地推敲確定下來。

計劃的關鍵,在于彭夢璐需要像往常一樣,去指定地點取“貨”,然后送往另一個地點。

但這次,她身上會攜帶微型錄音和定位設備。

警方會在交貨地點布下天羅地網(wǎng)。

而我和沈琳,會在后方安全屋,陪著彭夢璐的母親(已由陳警官協(xié)調(diào)當?shù)鼐浇又涟踩攸c并通上視頻),給予她最后的支撐。

那一夜,我們誰都沒有合眼。

彭夢璐在極度緊張和一絲微弱的希望中煎熬。

我和沈琳陪著她,反復確認計劃的每一個細節(jié)。

窗外,天色漸漸泛白。

新的一天,將是決定命運的一天。

傍晚,彭夢璐換上了那套熟悉的深色衣服,背起那個普通的黑色雙肩包。

里面除了“貨”,還有警方精心準備的設備。

她站在門口,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里多了一抹孤注一擲的堅定。

她看向我,嘴唇動了動,最終只說了一句:“嘉怡姐,謝謝?!?/p>

“小心。按計劃來?!蔽矣昧ξ樟宋账氖?,冰涼,但不再像之前那樣死寂。

她點點頭,轉(zhuǎn)身走進了蒼茫的暮色里。

我和沈琳立刻趕往與陳警官約定的安全屋。

通過監(jiān)控屏幕和通訊設備,我們緊張地關注著彭夢璐的動向。

她順利地取到了“貨”。

然后,乘坐公交車,前往約定的交貨地點——一個位于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看似普通的便利店。

屏幕上代表彭夢璐的光點緩緩移動。

我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晚上九點二十分。

彭夢璐走進了便利店。

幾分鐘后,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便利店斜對面的陰影里。

吳光霽和他的一個手下下了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然后走向便利店。

他們進入了警方的包圍圈。

“各小組注意,目標已進入一號區(qū)域,準備行動?!标惥俚统恋穆曇魪耐ㄓ嵠骼飩鱽?。

便利店的燈光似乎閃爍了一下。

緊接著,里面?zhèn)鱽硪魂嚩檀俚?、被控制住的騷動。

“行動!”

通訊器里傳來清晰的指令和急促的腳步聲。

安全屋的屏幕上,我們看到警方人員從各個方向迅速沖向便利店。

幾乎同時,那輛黑色轎車試圖啟動逃竄,但立刻被從巷口沖出的兩輛警車堵住了去路。

整個過程迅速、利落,不過短短幾分鐘。

“控制住了!人贓并獲!”陳警官略帶喘息但充滿力量的聲音傳來,“彭夢璐安全!”

安全屋里,我和沈琳同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彼此的手心都已汗?jié)瘛?/strong>

視頻連線被接通,彭夢璐有些蒼白但明顯放松下來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她身后是穿著制服的警察。

“媽……”她看著另一塊屏幕上,被當?shù)嘏阒I流滿面的母親,終于放聲大哭起來,那是劫后余生的宣泄,也是悔恨與解脫交織的痛哭。

塵埃,似乎暫時落定。

吳光霽及其團伙多名成員被當場抓獲,現(xiàn)場查獲大量用于詐騙的設備和資料。

彭夢璐因為被脅迫且配合警方行動,被依法采取非羈押性強制措施,后續(xù)需要進一步配合調(diào)查,但情況樂觀。

她母親的醫(yī)療費用,在沈琳的協(xié)助和社會公益機構的介入下,也得到了部分解決。

半個月后,彭夢璐搬離了我們的合租屋。

她需要換個環(huán)境,也需要更多時間陪伴和照顧逐漸康復的母親,以及修補自己千瘡百孔的生活。

搬家那天,陽光很好。

她清瘦了不少,但眼神清亮了些,不再是那種死氣沉沉的恐懼。

“嘉怡姐,”她幫我一起把最后一箱書封好,輕聲說,“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你和沈琳姐,還有陳警官。是你們把我從懸崖邊上拉回來了。”

“以后的路還長,好好走?!蔽遗呐乃募绨?。

“嗯。”她用力點頭,眼眶又紅了,但這次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送走她,我回到突然變得有些空曠的屋子。

玄關的地磚干干凈凈,那晚腳印的痕跡早已被徹底清除。

但我總會下意識地看向那里。

仿佛還能看到那串泥濘的、帶著不祥暗紅的印記,以及彭夢璐當時慘白如紙的臉。

生活似乎恢復了表面的平靜。

我繼續(xù)上班、下班,等著房東肖阿姨帶來新的合租室友。

但有些東西,終究不一樣了。

我比以前更關注晚間新聞,看到類似詐騙、脅迫的案子,會停留很久。

也會在深夜偶爾驚醒,仔細傾聽門外的動靜。

那場雨夜帶來的恐懼與陰影,或許需要更長時間,才能真正從這間屋子,從我的記憶里散去。

它提醒我,平靜的水面之下,可能暗流洶涌。

而人與人之間那點微弱的善意、警惕和勇氣,有時,是照亮深淵、拉住墜落之人的唯一的光。

肖阿姨打電話來,說新室友下周來看房。

是個剛畢業(yè)的姑娘,聲音聽起來清脆明朗。

我握著電話,望向窗外車水馬龍的城市。

夕陽的余暉給高樓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但愿這一次,門里門外,都是真正的、踏實而平凡的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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