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得知何晴去世的消息時，首先想到的，是童年在家看古裝劇的時光。

《紅樓夢》的秦可卿，《三國演義》里的小喬，《西游記》 的憐憐，《水滸傳》里的李師師……不出意料，作為唯一踏平四大名著的女演員，何晴飾演的各色古裝角色都被翻出來懷念，更有不少人感嘆，這樣眼含秋水、溫婉動人的古典美人，現(xiàn)在的古裝劇里已經(jīng)看不到了。

確實，八十年代的國產(chǎn)劇選演員，還處于1.0版本的硬素硬美無資源咖無濾鏡階段，所以出現(xiàn)了很多令人魂牽夢繞，且無法復(fù)制的古典美人。一直以來網(wǎng)上流傳著多個版本的“四大中式美人”，雖然每個版本的組成略有區(qū)別，但基本是何晴、陶慧敏、陳紅、朱琳、龔雪五美的排列組合。

中式審美哲學(xué)追求天然、留白、圓融、平衡，五美確實是這種含蓄審美范式的天花板。

1.

關(guān)于何晴之美，我們已經(jīng)很全面地回顧過了，接著來看看，和她同時代但相對冷門的陶慧敏。

陶慧敏的成名作，同樣也是四大名著——89年由謝鐵驪執(zhí)導(dǎo)的《紅樓夢》。

雖然大眾知名度比不了87劇版，但論戲中美人之多，那可是一點都不輸，傅藝偉的薛寶釵、何晴的秦可卿、何賽飛的妙玉、劉曉慶的王熙鳳……一句話總結(jié)，80年代的top級美女到齊了半壁江山，其中陶慧敏飾演的，就是焦點人物林黛玉。

一出場，這位林妹妹就美得讓人挪不開眼，膚若凝脂、面若桃花，流起淚來更是梨花帶雨惹人憐，不僅把寶玉看呆了，我等觀眾也是看得驚為天人。

什么叫“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這才算是真正理解了。

和何晴一樣，陶慧敏也是戲曲出身轉(zhuǎn)型演員，除了《紅樓夢》，還出演過《楊乃武與小白菜》《我愛我家》《人民的民義》等大爆作品。

就戲路而言，陶慧敏算不上古裝專業(yè)戶，但相比現(xiàn)代戲扮相，她的古裝造型確實更加登峰造極。

《楊乃武與小白菜》中的小白菜，是一種最頂級的小家碧玉的美，眉梢眼角藏著哀而不傷的柔情，只一眼就能把你的魂兒勾走。

《觀世音傳奇》里，她身著白衣頭戴白紗，觀音扮相莊重秀麗，舉手投足間凈是超凡脫俗的慈悲之美。

這種驚艷感，在我看來就是古典美人最獨特之處：中式美遇上中式造型，有著1+1>2的絕美效果。

陶慧敏看外貌，是非常典型的清水出芙蓉系江南美人，杏眼、柳葉眉、鵝蛋臉，山根雖然較低，但量感適中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又意外地和諧——

臉型呢充盈圓潤，從正面、側(cè)面看都柔和飽滿不見骨，搭配上小巧精致的五官，真是如水墨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清雅中散發(fā)著古樸的墨香味。

這樣的絕代佳人，美的重點就不完全在于五官的精致或標(biāo)準度了，而是濃淡相宜、素艷皆美的舊美人氛圍感，越是古典溫婉的妝造，就越能放大她的美。

除了陶慧敏，《紅樓夢》中還有一個公認為古典美巔峰的中式美人，那就是陳紅陳大美女。

當(dāng)時比陶慧敏小兩歲的她，只在北影版中拿到了一個小丫鬟的角色。

倆人同框，能看出一個華點：即八十年代的美人，不像現(xiàn)在尤其強調(diào)什么少女感、膠原蛋白，雖然陳紅的五官、身高都很出挑，但一對比，就是會覺得年紀稍長的陶慧敏氣質(zhì)更出眾、更經(jīng)得起細品。

同時陳紅的中式之美，也和陶慧敏不太一樣。

陳紅之美，關(guān)鍵在于她那張自帶古典buff的中式方圓臉，臉若銀盆的臉型與周正的五官一結(jié)合，就像艷陽中恣意盛開的紅牡丹，雍容華貴艷而不俗。

所以相比陶慧敏，陳紅更是越成熟越美的類型，23歲出演貂蟬時，明顯比《紅樓夢》時期大氣，不再是少女的“靈”，多出了一種鎮(zhèn)得住場子的大美人氣韻。

用現(xiàn)在流行的話說，叫地母氣質(zhì)。

《水云間》里飾演的富家千金汪子璇，更是秀媚古雅艷壓全場。

26歲主演民國劇《霜葉紅似二月花》時，是我心中陳紅的顏值巔峰期，完美詮釋了頂級美人的基本素養(yǎng)：越素越美。

造型明明很簡單，但清淡的妝容、后梳的發(fā)型，勾勒出陳紅從五官到顱頂?shù)亩苏?，有一種從容的國泰民安之美。

還有《大明宮詞》，這時的陳紅31歲，可以說是在完美的年紀遇上了最能體現(xiàn)其明艷富貴花氣質(zhì)的角色。

劇中美女也算風(fēng)格各異了，有靈動的周迅、銳利的李冰冰、妖嬈的何琳，但論光彩照人的驚艷感，誰在她面前都遜色幾分。

2.

看到這里，不知道大家發(fā)現(xiàn)沒，那個時代的中式美人，雖然美得五花八門，但概括起來，大致就是一個“正”字：

五官周正、氣質(zhì)端正，無論濃妝還是淡抹，托底的氣質(zhì)都是正大仙容的東方美。

而這種審美傾向要往前追溯，初代代言人是八十年代前期的南龔雪，北朱琳。

兩個跨越時代的美人，如今大眾更熟悉的應(yīng)該是女兒國國王朱琳——畢竟出演過一代童年神劇《西游記》，小時候咱班里沒看過它的，一只手就數(shù)得過來。

朱琳的相貌，是傳統(tǒng)審美中典型的中式長相，圓臉、杏眼，鼻頭帶肉，五官雖然小巧，但好在比例和諧排布均衡，所以她不做表情時，能演出一國之主的威嚴正氣；

秀氣的五官一旦動起來，又給人一種嬌媚純欲的少女感。

不瞞各位，我小時候看《西游記》印象最深的情節(jié)就兩個，一個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后被師父趕走，那是哭得稀里嘩啦；

第二個則是女兒國國王夜會唐僧，朱琳披著薄紗長裙向御弟哥哥表白，那是驚得目瞪口呆。

人前穩(wěn)重的國王居然媚得如此蝕骨銷魂，別說四大皆空的唐僧汗流浹背，連第一集就當(dāng)上取經(jīng)五人組團粉的本人，都在那個瞬間動搖了，覺得唐僧要不就從了國王妹妹吧，還能帶著徒弟吃香的喝辣的。

朱琳后來在采訪時提到，她當(dāng)年能演上《西游記》，一半靠的是北影表演培訓(xùn)班的同學(xué)李誠儒。

嗯，就是那個發(fā)表三如真言《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的李誠儒。

最初，《西游記》的導(dǎo)演楊潔是通過照片相中了朱琳，覺得她漂亮端正很適合演女兒國國王，就放話讓工作人員去找。

恰好，李誠儒這時就在《西游記》劇組里打雜，一看照片，哎喲這不是我老同學(xué)嗎，就立馬找上了門。

朱琳這邊一聽是名著，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西游記》可以說是改變了朱琳的演藝生涯。

在這部劇之前，她已經(jīng)是很知名的電影演員了，出演過《遠離人群的地方》《駱駝草》《肖爾布拉克》等電影，但銀幕形象，始終被固定在“外柔內(nèi)剛的知識分子”框架里。

原因呢，則來自那雙明亮的卡姿蘭大眼睛，讓她與生俱來一種沉靜優(yōu)雅的文人氣，尤其適合演文藝片。

而在出演《西游記》之后，朱琳一夜紅遍大江南北，從此在電視劇領(lǐng)域開始片約不斷，出演了《凱旋在子夜》《大秦腔》《光榮之旅》等風(fēng)格、題材各異的大熱電視劇。

其中87年播出的《凱旋在子夜》算是朱琳第二部電視劇代表作，她飾演的護士江曼前期清純又可愛，后期換上軍裝后英姿颯爽，不知道在多少少男的心窩子里放了一把滔天大火。

憑著《西游記》《凱旋在子夜》的二連爆，朱琳拿下金鷹獎最佳女主角，還在首屆十大電視明星中名列第二，徹底擺脫了過去的文藝戲路，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大眾明星。

遺憾的是，2005年朱琳結(jié)婚后便逐漸減產(chǎn)，最后一個留在銀幕上的形象，是2014年的國產(chǎn)劇《獨家披露》——

當(dāng)然，“遺憾”這事兒也是人比人，北朱琳至少還讓粉絲看足了二十年，隔壁南龔雪，這個名字大概90后、00后們已經(jīng)是完全不認識了吧？

龔雪當(dāng)年的綽號，是八十年代第一美人。

如今看來，龔雪的五官精致、氣質(zhì)甜美，算得上內(nèi)娛小白花審美的開山老祖宗，后來的小李琳、趙麗穎、陳瑤，似乎都能從她臉上看見點影子。

只不過不同的是，可能源于時代審美，那時候的女演員都有一雙清澈憂傷的大眼睛，這讓龔雪身上賢良淑德的韻味更足，相比后來的小花，戲路和風(fēng)格都更加傳統(tǒng)。

比如龔雪在代表作《大橋下面》里，就飾演了一個生活不幸的單身媽媽秦楠。

《大橋下面》的導(dǎo)演白沉，是和胡蝶、上官云珠、李麗華等絕世美人合作過的上古能人，太知道如何正確打開東方美人了。

他鏡頭下的龔雪妝容素凈、造型簡樸，抖落的全是天然去雕飾的至純之美，一抬眼目似秋水橫波，看得人我見猶憐。

憑借《大橋下面》，龔雪斬獲金雞、百花雙料影后，一舉躍升為每年掛歷封面的最紅釘子戶。

而除了流行的溫柔女性形象，龔雪也演過《張衡》《華佗與曹操》兩部古裝，現(xiàn)代劇里所展現(xiàn)出的清純氣質(zhì)，在古裝劇里化作溫潤的書卷氣，襯出她一臉的婉約之美。

八十年代的龔雪，宜古宜今、宜喜宜嗔，幾乎紅得一騎絕塵，但可惜啊，她在最風(fēng)光的時候受流言蜚語影響退圈嫁人，直到2006年，才回國定居重新露面。

3.

細品完這四位舊日艷光下的中式美人，一方面覺得大飽眼福，個個都是不搞虛把式的硬美，一方面又深刻感受到，那個時代的審美體系確實很難再復(fù)刻了。

因為要復(fù)刻這樣充滿古味的中式審美，導(dǎo)演的能力、妝造的講究、演員自身外貌氣質(zhì)的契合，三者缺一不可。

而如今，隨著西方審美對主流審美的影響，“頂級美人”的定義，已經(jīng)從過去的和諧、含蓄美，變成了對骨相、建模臉的追求。

飽滿的額頭、立體的山根、深邃的眉眼……這種美不是錯，但它恰好，和我們曾經(jīng)所推崇的古典美南轅北轍，所以哪怕照搬過去的服化道，也總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美是能夠跨越時代的，但審美，始終存在時代印記，所以今天的我們，必然尋不回曾經(jīng)的中式古典美了，還好，有光影記錄著她們的風(fēng)華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