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1月1日，唐山的夜已經(jīng)很冷了。

長青路派出所53歲的民警張守仁裹緊警服，慢慢往家走。

路燈昏暗，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長，映在舊水泥地上。

他從警已經(jīng)28年，還有兩年就退休了。

路上不時有街坊和他打招呼：

“張警官才下班啊？”

“老張，天冷多穿點！”

張守仁一一應(yīng)著，心里暖融融的。

在這片地方待了大半輩子，大家拿他當(dāng)自己人，這份情誼他最看重。

兜里裝著剛發(fā)的工資，他琢磨著去買點羊肉，回家讓老伴燉鍋熱湯，暖暖身子。

拐進建國路邊那條熟悉的窄巷，這是回家的近道。

兩邊是些老平房，只有盡頭一盞路燈亮著，燈罩在風(fēng)里微微晃動，光暈昏黃。

巷子里靜得很，只聽見他自己的腳步聲。

不知怎么，張守仁心里有點發(fā)緊。

多年警察干下來，他對這種異常安靜的直覺格外敏銳。

他加快了些步子。

就在走到巷子中間時，身后忽然傳來細微的窸窣聲。

不像是風(fēng)吹的，倒像是有人踮著腳。

他剛要轉(zhuǎn)頭，后腦就猛地挨了一記重擊。

“砰”的一聲悶響。

張守仁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前栽倒。

額頭上熱乎乎的東西流下來，糊住了視線。

他喊不出聲，身子軟在地上，沒了知覺。

一個黑影停在他旁邊，蹲下來，用手急促地摸索他的衣兜、腰間和警服內(nèi)側(cè)。

動作很急，卻很仔細。

沒過多久，黑影像是沒找到要找的東西，低低哼了一聲，起身退進巷子深處的黑暗里。

只剩下張守仁一動不動躺在冰涼的地上，血慢慢從額角滲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對抄近路回家的年輕夫婦走進了巷子。

女人眼尖，借著路燈昏黃的光暈，隱約看見地上趴著個人影。

“那……那是什么？”

她聲音發(fā)顫，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

男人心里也發(fā)毛，但還是摸出隨身帶的小手電，照了過去。

光斑落在那身熟悉的藏藍色制服和一大片深色痕跡上時，他腿都軟了。

“是警察！頭上全是血！”

他拉著老婆退后兩步，聲音都變了調(diào)，“快，快去打電話報警！”

01

1987年11月2日凌晨一點多，唐山公安局的值班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刑偵隊長趙國平帶著人火速趕到現(xiàn)場。

他蹲在張守仁倒下的位置，用手電仔細照著地面，眉頭越皺越緊。

附近沒有掙扎的痕跡，只有一根沾著血的螺紋鋼棍被扔在墻角。

老張的衣兜都被翻開了，可里面的幾十塊錢、工作證、家里的鑰匙一樣沒少。

“不是為錢來的?！壁w國平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語氣很沉，“是沖著他身上的某樣?xùn)|西，或者，沖著他這個人來的?！?/p>

張守仁被緊急送進了唐山工人醫(yī)院。

診斷結(jié)果很快出來了：顱骨被打得凹進去一塊，腦子里出了血。

手術(shù)室的燈亮了五個多小時，天快亮?xí)r，醫(yī)生才疲憊地走出來，說命暫時保住了，但人還沒醒，得觀察。

“警察下班路上被人打了悶棍，差點沒命”的消息，像一陣寒風(fēng)，一夜之間刮遍了唐山的大街小巷。

這時候距離大地震過去才十一年，好多地方還在蓋房子，社會面上本來事就多?，F(xiàn)在連警察都自身難保，普通老百姓心里更沒了底。

各種各樣的說法開始冒頭。

有人傳是牢里跑出來的亡命徒報復(fù)社會，也有人說這是流氓團伙在向公安“叫板”。

越傳越邪乎，甚至有人說兇手放下話了，要湊夠多少個警察才算完。

那些天，唐山的晚上格外安靜，熱鬧的夜市沒人敢去了，下班的警察要么換下制服，要么繞大路走，幾個同事約著一起回家。

長青路派出所里氣氛更是壓抑，老張是所里的老人，平時誰家有難處他都樂意幫一把，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遇上這種事？

趙國平肩上的壓力一下子重了。

他帶著隊里弟兄沒日沒夜地查，可現(xiàn)場除了那根沒法追查的銹鐵棍和幾個模糊不清的腳印，再沒找到什么像樣的線索。

巷子太暗，那天晚上又冷，沒人看見什么。

案子剛開頭，就撞上了一堵厚厚的墻。

“這人下手快，目標(biāo)準(zhǔn)，而且很會隱藏自己?！?/p>

趙國平在案情分析會上，手指敲著桌上的現(xiàn)場照片，“他能摸清老張下班的時間和路線，肯定是提前踩過點。東西不拿錢，就說明他要找的那樣?xùn)|西，比錢要緊得多，而且很可能只有警察身上才有。”

“會是槍嗎？”一個年輕干警小聲問了一句。

趙國平點了點頭：“可能性最大。不過老張那天確實沒帶槍，他年紀(jì)大了，最近身體也不太好，所里照顧他，特準(zhǔn)他下班不用帶槍。兇手可能沒料到這點?！?/p>

就在警方緊鑼密鼓調(diào)查張守仁案子的時候，更壞的消息傳來了。

1987年12月11日晚上，東郊派出所45歲的民警楊建軍下了晚班，換上便服往家走。

他和老張一樣，是個在基層干了多年的老警察，做事認真，脾氣有點倔。

他走的那條小路兩邊都是菜地，晚上黑燈瞎火，平時就沒什么人。

到了夜里九點多，楊建軍還沒到家。

他老婆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電話到派出所去問。

所里的同事感覺不對，趕緊分頭去找。

最后，在路邊一條干涸的排水溝里找到了他。

楊建軍臉朝下趴在溝渠的泥水里，后腦被砸得不成樣子，人早就沒氣了。

他隨身佩帶的槍和五發(fā)子彈，不見了。

現(xiàn)場勘查的結(jié)果讓趙國平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溝邊提取到的鞋印，無論是花紋、大小，還是磨損的細節(jié)，都和張守仁案發(fā)現(xiàn)場的一模一樣。

兇手這次隨手用了路邊的石頭和木棍，但手法沒變，還是從背后突然襲擊，照著腦袋往死里打。

兩起案子，是同一個人干的。

“他的目標(biāo)就是槍！”趙國平一拳捶在辦公桌上，“老張身上沒槍，他撲了個空，轉(zhuǎn)頭就盯上了楊建軍。這人已經(jīng)瘋了，必須盡快逮住他，不然下一個不知道輪到誰！”

唐山市公安局立刻抽調(diào)精干力量，成立了專案組，由趙國平牽頭，全力偵辦。

可那兇手就像一滴水蒸發(fā)了，再沒露出半點痕跡。

楊建軍遇害的地方同樣偏僻，沒人看見，也沒找到其他有用的線索。

現(xiàn)在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兇手作案是為了搶槍。

可他搶槍到底要干什么？是為了報復(fù)，還是有更可怕的打算？

這個問題沉甸甸地壓在專案組每個人的心頭，讓人喘不過氣。

誰也沒想到，更深的噩夢還在后面等著。

02

1987年12月24日，平安夜。

東郊派出所的年輕民警周成從女朋友家出來，準(zhǔn)備回單位宿舍。

周成今年剛滿二十五，警校畢業(yè)分到所里還不到一年，正是干勁十足的時候。

所里最近接連出事，他心里那根弦也始終繃著，所以出門前特意檢查了腰間的槍套，那把“五四”式手槍壓滿了子彈，沉甸甸地貼在腰間。

晚上十點左右，周成走在光明路的人行道上。

這條路還算熱鬧，路燈投下昏黃的光，偶爾有行人經(jīng)過。

他一邊走，一邊習(xí)慣性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腳步邁得很快。

突然，“砰”的一聲脆響，劃破了夜晚的平靜。

周成身體猛地一震，踉蹌兩步，手捂住胸口，指縫里瞬間涌出溫?zé)岬囊后w。

他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音，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路上零星的行人先是愣住，隨即驚叫著四散跑開。

等有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壯著膽子去找公用電話報警時，開槍的人早就沒了蹤影。

周成被送到醫(yī)院時，人已經(jīng)不行了。

子彈打穿了心臟，血怎么也止不住。

他腰間槍套空了，里面的手槍和子彈全被拿走了。

彈道比對結(jié)果出來那天，整個專案組辦公室鴉雀無聲。

打死周成的那顆子彈，就是從楊建軍被搶走的那把槍里射出來的。

短短五十幾天，三個警察遇襲，兩個犧牲，一個重傷昏迷，兩把制式手槍流到了兇手手里。

整個唐山市的公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壓。

老百姓更是怕得不行，天一黑街上就空了，店鋪早早關(guān)門上板。

警察們下班都成了難題，要么偷偷換下制服，要么幾個人約好一起走，看誰都像藏著危險。

專案組長趙國平已經(jīng)幾天沒正經(jīng)合過眼了，眼睛里全是紅血絲。

他把三起案子的所有材料鋪了滿滿一桌子，煙灰缸里塞滿了煙頭。

“你們看，”他聲音沙啞，指著照片和報告，“三次都是晚上，專挑下班落單的警察下手。先打老張，再打老楊，現(xiàn)在是小周。前兩回是用家伙砸，這回干脆直接用搶來的槍打了?！?/p>

他頓了一下，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他手里已經(jīng)有了一把槍，為什么還要冒險再弄第二把？他到底想干什么？”

這些問題像一團亂麻，纏在每個人心里，找不到線頭。

03

周成的案子總算出現(xiàn)了一點苗頭。

一位當(dāng)晚路過的出租車司機回憶起來，說看到一個男的騎著輛“26型”飛鴿自行車，在周成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

槍響之后，那人立刻蹬上車，飛快地拐進旁邊巷子不見了。

可事發(fā)突然，天又黑，司機壓根沒看清那人的臉，只記得是個中等個頭，穿了件深色外套。

“26型飛鴿自行車”

這是專案組拿到的第一個具體物件線索。

但在八十年代末的唐山，這種型號的飛鴿車滿大街都是，幾乎每家都有一輛。

單憑這個，想找到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專案組還是鋪開了大網(wǎng)：全市賣車修車的鋪子、登記過的同款車主、那幾天在幾個案發(fā)地點附近出現(xiàn)過的人……

排查搞了三個多月，問了不下萬人，愣是沒找到半點有用的信息。

那個兇手就像徹底融進了黑夜里，讓人想想都后背發(fā)涼。

時間到了1988年4月5日，清明節(jié)。

天慢慢暖和了，可壓在唐山人心里的那塊冰疙瘩一點沒化。

連環(huán)襲警的陰影還罩在城市上空，案子查不下去，兇手抓不到，誰都憋著一口氣。

這天一早，周成的女朋友李曉蘭準(zhǔn)備出門去給他上墳。

剛拉開房門，就看到門板上用圖釘扎著一張白紙。

她湊近一看，腿都軟了，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

那是張手畫的漫畫。

畫上是四個人：三個穿著警服、腰間別著槍的男人，還有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

那三個警察圍著女人，姿勢看著很不正常。

漫畫兩邊歪歪扭扭地寫著幾行字：“老井、周、殺絕、穩(wěn)準(zhǔn)狠”。

字寫得大小不一，東倒西歪，一看就是故意不想讓人認出來。

李曉蘭嚇得渾身發(fā)抖，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神，撥通了報警電話。

專案組的人很快就到了，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張畫。

趙國平拿著這幅透著邪氣的漫畫，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老井、周……”他反復(fù)念著這幾個字，“‘周’是指周成，那‘老井’是誰？是另外兩個受害老警察里的一個？還是……兇手自己的名字？”

更讓人想不通的是畫里那個沒穿衣服的女人。

三個警察圍著她，再配上“殺絕”“穩(wěn)準(zhǔn)狠”這種字眼，很容易讓人往男女關(guān)系那方面想。

會不會是兇手為了感情上的事，專門報復(fù)這三個人？

“難道咱們之前想岔了？”一位老刑警點起煙，“他搶槍不是要干別的，就是因為跟這三個人有私仇？為了畫里這個女人？”

這個推測讓整個專案組陷入了新的混亂。

如果真是情殺，那兇手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隨便哪個警察，而是盯死了張守仁、楊建軍和周成這三個人。

可他們分屬不同派出所，平時工作生活都沒什么交集，怎么會同時跟同一個女人扯上關(guān)系？

“還有，”趙國平盯著畫紙，提出另一個問題，“他已經(jīng)搶到槍，人也殺了，如果真是為了報仇，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冒風(fēng)險送這么一幅畫過來？”

線索好像突然指向了兩個方向：一條指向搶槍是為了干更危險的事，另一條卻指向了為情復(fù)仇。

專案組內(nèi)部有了不同的聲音。

一部分人覺得應(yīng)該順著“情殺”這條線查下去，重點找找和三個受害警察都認識的女人，還有“老井”到底是誰。

另一撥人則認為，這很可能是兇手故意扔出來的障眼法，就是想攪亂警方的視線。

趙國平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他比誰都清楚，這案子經(jīng)不起走彎路，一旦查錯了方向，不僅白費力氣，更可能給那個藏在暗處的兇手留出再次作案的時間。

可現(xiàn)在手上沒有更硬的線索，只能兩頭都不放松：一邊繼續(xù)查那些飛鴿自行車和有過案底、會擺弄槍的人；

另一邊，圍繞這幅詭異的畫，請來筆跡專家?guī)兔Ψ治觯茨懿荒苷业疆嫯嫷娜恕?/p>

筆跡專家仔細看了漫畫上的字，結(jié)論是寫字的人故意改掉了平時的寫字習(xí)慣，筆畫顯得很僵，結(jié)構(gòu)也亂，但隱約能看出，這人不是沒念過書的。

再看那畫，畫工確實不怎么樣，可一些細節(jié)，比如警服的樣式、手槍的大概形狀卻抓得挺準(zhǔn)，說明畫畫的人對警察的穿著裝備可能比較熟悉。

順著“老井”這個名字，警方查遍了三個遇害民警的親戚朋友同事，沒找到對得上號的。

又把全市名字或外號里帶“井”字的人都篩了一遍，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

至于畫里那個光身子的女人，更是沒影的事，三個民警的生活作風(fēng)都很正派，查不出任何不檢點的傳聞。

調(diào)查又一次卡住了，那幅漫畫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霧，把所有人都罩在了里面。

就在警方被這幅畫搞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兇手的槍，又一次響了。

而這一次，他把槍口對準(zhǔn)了毫無防備的老百姓。

04

1988年10月25日，傍晚六點半，天剛擦黑。

唐山市工商銀行朝陽道儲蓄所已經(jīng)下了班。

營業(yè)員孫玉珍和同事王國慶提著個黑色的帆布包，里面裝著當(dāng)天收上來的四萬五千塊錢現(xiàn)金，準(zhǔn)備送到不遠處的建設(shè)北路分理處去。

這段路不算背，沿街還有不少店鋪亮著燈，時不時有行人經(jīng)過。

兩人覺得就幾步路，又是大街上，應(yīng)該不會有事。

走到半道，突然一聲槍響，走在前面的王國慶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撲倒在地。

孫玉珍整個人都懵了，還沒等她明白過來，第二槍又響了，她只覺得胳膊一陣鉆心的疼，低頭一看，血已經(jīng)順著袖子涌了出來。

她嚇得腿發(fā)軟，本能地蹲下身，躲到了路邊一根電線桿后面。

就在這時，她看見一個男的沖過來，一把抓起地上的帆布包，然后回過頭，朝著街上“砰砰”又是兩槍。

一個剛下班的建筑工人和一個蹬著三輪車賣完菜回家的婦女，應(yīng)聲倒地。

整個過程，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

等那個搶了包的男人消失在人群里，街上只剩下三具漸漸冰冷的尸體，一個縮在電線桿后、胳膊血流不止的孫玉珍，還有滿地刺眼的血跡。

趙國平帶人沖到現(xiàn)場時，眼睛立刻就紅了。

兇手終于撕下了偽裝，他搶槍根本不是為了什么情仇私怨，就是為了搶銀行！

現(xiàn)場勘查的結(jié)果冰冷地印證了這一點：地上留下的鞋印，和之前三起襲警案現(xiàn)場的一模一樣。

從現(xiàn)場撿到的彈殼，經(jīng)過比對，正是從周成被搶走的那把“五四”式手槍里打出來的。

“這個畜生！”趙國平牙關(guān)咬得咯吱響，“他殺警察搶槍，就是為了武裝自己，去干更狠的搶劫！那幅鬼畫，百分之百是他故意弄出來攪混水的，就是為了把咱們往歪路上引，他好騰出手來準(zhǔn)備這次行動！”

雖然兇手的目的清楚了，可新的疑問又冒了出來：

他手里已經(jīng)有楊建軍的槍了，為什么還要冒險殺周成，再搶第二把？這次搶銀行，他明明只用了一把槍，而且四槍都打中了要害，說明一把槍完全夠用。他多搶那一把，到底是為了什么？

現(xiàn)在，唯一見過兇手樣子的，就剩下那個僥幸活下來的孫玉珍了。

經(jīng)過醫(yī)院搶救，孫玉珍的命保住了，但左胳膊落下了殘疾，再也使不上大力氣。

在民警的安撫和引導(dǎo)下，她斷斷續(xù)續(xù)回憶起一些片段：“是個男的……中等個頭，看著三十上下，穿件深色夾克，戴著帽子。聲音特別低，就吼了一句‘把錢交出來’……開槍太快了，我們根本來不及躲……”

事發(fā)太突然，她又受了極大驚嚇，能記住的只有這些模糊的印象。

但她非?？隙ǎ瑥念^到尾就那一個人，也只聽到一把槍的聲音。

“那他為什么要搶兩把槍？”在案情分析會上，趙國平把這個問題又擺到了桌面上，“他一個人沒法同時用兩把。難道有同伙？可現(xiàn)場所有痕跡和目擊者都說只有一個人?！?/p>

“會不會是第一把槍出了什么問題？比如卡殼了，或者子彈打光了？”有人提出一種可能。

但調(diào)查結(jié)果排除了這個猜測。

楊建軍的配槍被搶時，彈匣是滿的，而且“五四式”手槍以可靠著稱，很少出現(xiàn)故障。

另一種推測是，兇手原本計劃有同伙參與，所以需要兩把槍，但后來同伙沒來，他只能自己動手。

可查來查去，和銀行搶劫案可能沾邊的人里，找不出任何有同伙嫌疑的痕跡。

這個關(guān)于第二把槍的疑問，和兇手的真實身份一樣，成了又一個解不開的結(jié)。

更棘手的是，兇手的狡猾遠超預(yù)料

。銀行搶劫案發(fā)生在傍晚，街上人不少，可居然沒一個人能清楚描述他的長相。

他逃跑的路線七拐八繞，避開了所有可能被注意到的路口。

用的又是搶來的警槍，根本無從查起。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唐山這幾樁連環(huán)案，慢慢變成了積壓的懸案。

專案組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趙國平也到了歲數(shù)，退休了。

可那個兇手，依然逍遙法外。

那兩把丟失的警用手槍，像兩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唐山老百姓的心上，也壓在每一個警察的心里。

每年到了那幾個案發(fā)的日子，局里都會把卷宗翻出來重新看看，但每次都無功而返。

日子久了，外面談?wù)撨@事的人漸漸少了，只有受害者的家人，還在苦苦等著一個答案。

周成的女朋友李曉蘭，一直沒再找對象，每年清明和冬至，都會去他墳前待上一會兒。

楊建軍的老婆一個人拉扯孩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頭上的白發(fā)比同齡人多得多。

張守仁雖然撿回一條命，但腦子受了損，記性變得很差，身體也垮了，早早病退在家。

而那個藏在黑暗里的兇手，就像一滴水掉進了大海，再也沒了蹤影。

他是誰？他在哪兒？沒人知道。

05

時間來到1996年，距離第一起襲警案已經(jīng)過去整整九年。

唐山的變化天翻地覆，高樓多了，街道寬了，當(dāng)年鬧得人心惶惶的事，在茶余飯后的閑談里也慢慢淡了。

可對唐山公安來說，這樁連環(huán)案就像扎在心上的一根刺，怎么也拔不掉。

當(dāng)年的專案組早散了，但還有幾個老警察沒放下，退休在家的趙國平就是其中一個。

他每年都會把那一沓沓泛黃的卷宗拿出來，戴上老花鏡，反復(fù)地看，總盼著能找出點當(dāng)年漏掉的什么東西。

誰也沒想到，轉(zhuǎn)機居然出現(xiàn)在一項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的市政工程里。

1996年3月，市里決定清理疏浚陡河。

這條河穿過市區(qū)，多年淤泥堆積，既影響排澇，看著也不像樣。

3月18號上午，幾個工人在河底忙活著。

一鐵鍬下去，有個工人感覺碰到了什么硬東西。

“啥玩意兒？”他嘀咕著，又挖了幾下。

一個用好幾層塑料袋緊緊裹著的長條物件露了出來。

工人扯開已經(jīng)發(fā)脆的塑料袋，嚇得手一哆嗦。

里面是一把槍，還有幾個壓滿了子彈的彈夾！

“河里有槍！”他這一嗓子，把周圍的人都喊了過來。

沒人敢亂動，工頭馬上讓人去報了警。

公安局的人很快趕到，小心翼翼地把東西取了回去。

鑒定結(jié)果出來的那一刻，整個局里的老人都坐不住了。

那把“五四”式手槍，槍號對得上，正是九年前周成被搶走的那一支！

更讓人心驚的是那四個彈夾：一個是周成的，一個是楊建軍的，而另外兩個，登記的使用人竟然是刑警隊里兩名還在職的干警！

塵封九年的懸案，冰面驟然裂開了一道縫。

“這兩個我們自己人的彈夾，怎么會跑到兇手手里去？”

現(xiàn)任刑偵隊長李衛(wèi)東聲音都有些發(fā)顫，“只有兩種可能：要么，兇手就是他倆中的一個；要么，兇手能很近地接觸到他們和他們的裝備！”

調(diào)查立刻指向了彈夾的流轉(zhuǎn)記錄。

一查才知道，那兩個彈夾早在1984年和1986年，就因為裝備調(diào)整，被交回了庫里，然后重新配發(fā)給了同一個人。

刑警大隊的民警，劉遠。

劉遠，1964年生人，1985年警校畢業(yè)分到了唐山刑警隊。

小伙子能力強，肯吃苦，參與破過不少案子，還立過功，是領(lǐng)導(dǎo)眼里值得培養(yǎng)的苗子。

而最讓人后背發(fā)涼的是，1987年連環(huán)襲警案發(fā)后，劉遠正是以骨干的身份，被抽調(diào)到專案組里，從頭到尾參與了這幾起案子的調(diào)查工作！

“劉遠？怎么會是他……”

李衛(wèi)東腦子里一片空白。他和劉遠共事年頭不短，在他印象里，劉遠做事干脆，有沖勁，怎么看都是個好警察的料子。

可證據(jù)冷冰冰地擺在那里。

周成的槍，連同屬于劉遠的兩個彈夾，一起被沉在河底。

劉遠身上的嫌疑，一下子變得無比沉重。

就在這時，李衛(wèi)東猛地想起一件幾乎被遺忘的舊事：

好些年前，似乎有一位警校的老教官，曾經(jīng)反復(fù)向上頭反映過，懷疑劉遠有問題。

那位教官叫王德明，是劉遠當(dāng)年在警校時的射擊課老師。

1987年連環(huán)案發(fā)后，當(dāng)時還在警校任教的王德明仔細研究了案情細節(jié)，尤其是銀行搶劫那次的槍擊：

四槍都奔著要命的地方去，開槍毫不猶豫，透著一種冷酷的專業(yè)。

“這不是普通警察或者當(dāng)兵的路子，”王德明當(dāng)時就說過，“咱們練槍，首要目的是制伏，通常打非要害部位?？蛇@人每一槍都想直接要命，打的是頭、胸。這說明他受的訓(xùn)練理念不一樣，或者他骨子里就是那種極端性子?！?/p>

王德明對劉遠印象很深。

當(dāng)年在警校，所有學(xué)員里就數(shù)劉遠最特別。

別人都按教材要求，瞄準(zhǔn)四肢區(qū)域練，只有劉遠，每次都死死瞄著靶心（模擬人體要害），還跟王德明說過：

“對付罪犯，就得一下子解決掉，不能留給他反咬一口的機會?！?/p>

王德明批評過他這種想法，劉遠當(dāng)面不反駁，可該怎么練還是怎么練。

連環(huán)案一出，王德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兇手那種干脆利落、下手狠絕的風(fēng)格，太像劉遠了。

于是，他在1988年和1989年，兩次向上級反映了自己的懷疑，覺得劉遠可能就是那個兇手。

但當(dāng)時領(lǐng)導(dǎo)覺得，王老師這純粹是基于射擊風(fēng)格的推測，拿不出任何實在證據(jù)。

況且劉遠是專案組里的人，工作表現(xiàn)有目共睹，還立過功，怎么看都不像。

王德明的舉報，就這么被擱置了。

“當(dāng)年王教員的懷疑是對的！”李衛(wèi)東立刻讓人去聯(lián)系已經(jīng)退休的王德明。

聽到劉遠成了重大嫌疑人，老爺子在電話那頭情緒很激動：

“我早就知道是他！我?guī)н^那么多學(xué)生，只有他是那個路數(shù)。面上看著挺像樣，心里頭又陰沉又狂妄，我那時候就覺出來了！”

除了王德明的舊案，另一個被忽略的細節(jié)也重新被翻了出來。

當(dāng)年根據(jù)孫玉珍的描述，局里請人畫過一張兇手的模擬畫像。

畫像上的男人中等身材，臉型輪廓分明，當(dāng)時就有幾個老同事私下嘀咕，說有點像劉遠。

可一來覺得不可能，二來畫像本來就有模糊性，誰也沒當(dāng)真。

更讓人心里發(fā)堵的是，當(dāng)年畫像出來時，劉遠本人就在旁邊。

他還指著畫像，半開玩笑地對大伙說：“嘿，這怎么照著我的模樣畫?。俊?/p>

同事們聽了都樂，只當(dāng)是他嘴貧。

現(xiàn)在回頭想想，那何嘗不是兇手混在人群中，最猖狂的一次炫耀。

還有一件事，也加深了劉遠的嫌疑。

一位已經(jīng)調(diào)離的老刑警回憶起來，1995年5月11號晚上，他去劉遠宿舍串門。

敲門的時候，清清楚楚聽見門里面“咔嚓”一聲。

那是手槍子彈上膛的動靜。

劉遠開門見是他，才有點慌忙地把手里的一把槍收起來。

老刑警當(dāng)時還夸他警惕性高，一個人住也不放松。

現(xiàn)在再看，劉遠當(dāng)時的配槍按規(guī)定已交回槍庫保管，那他宿舍里那把他下意識上膛的槍，是哪來的？

警方立刻調(diào)取了記錄，證實1995年5月11日當(dāng)天，劉遠的公務(wù)配槍確實在庫房里。

那他藏在宿舍的那把，答案幾乎昭然若揭。

所有的線索，像無數(shù)條溪流，終于匯向同一個名字，劉遠。

1996年4月，警方?jīng)Q定對劉遠實施抓捕。

逮捕令送到劉遠面前時，他正在辦公室整理卷宗。

看到幾位同事表情嚴(yán)肅地走進來，他沒有絲毫慌亂，反而異常平靜，像是等了很久一樣。

“我知道為什么找我?！眲⑦h放下手里的鋼筆，聲音很淡，“九年了，也該有個了結(jié)了?！?/p>

雖然表面鎮(zhèn)定，但審訊一開始并不順利。

劉遠畢竟是老刑警，對辦案流程和證據(jù)規(guī)則一清二楚。

起初，他只承認自己違反規(guī)定，私藏了兩個本應(yīng)上交的彈夾，對殺人搶槍的事，一概否認。

專案組改變了策略，把從河里起獲的槍和彈夾擺在他面前，又請來了已經(jīng)退休的王德明。

王教員面對面，條分縷析地講了他那種追求“一擊致命”的射擊理念，與銀行劫案中兇手冷血專業(yè)的槍法如何吻合。

同時，技術(shù)鑒定結(jié)果也出來了：劉遠的鞋印與四起案發(fā)現(xiàn)場留下的足跡完全匹配；那張詭異漫畫上的字，盡管刻意偽裝，筆跡專家的反復(fù)比對后，也認定出自劉遠之手。

面對這些扎扎實實的證據(jù)，劉遠終于撐不住了。

1996年5月，他交代了一切。

06

劉遠的童年過得并不好。

家里是普通工人，爸媽總為錢吵架，關(guān)系緊張。

他從小性格就悶，心里憋著一股勁，看著條件好的同學(xué)，既羨慕又不平。

他那時候就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混出個樣，掙大錢，再也不想過窮日子。

1985年，劉遠警校畢業(yè)，穿上了警服。

一開始，他覺得挺光榮，也有面子。

可干了幾年刑警，他發(fā)現(xiàn)這工作又累又危險，掙的卻只是份死工資。

看著社會上一些沒什么文化的人倒騰生意發(fā)了財，吃穿用度都講究，他心里越來越不是滋味。

“我天天拼死拼活，抓人破案，掙的還不如人家一頓飯錢?！眲⑦h在審訊時說，“憑什么他們就能過得那么滋潤？我不服。”

邪念就是這樣慢慢生出來的。

他想到了搶銀行，覺得這是來錢最快的路。

可搶銀行得有家伙，最容易到手的家伙，就是同行身上的槍。

一個狠毒的計劃在他腦子里成型：先搞到槍，再用槍去弄一大筆錢，然后遠走高飛，享受人生。

他挑的第一個目標(biāo)是張守仁。

理由很實際：老張年紀(jì)大，身體不太好，下班路線固定，而且那些日子確實經(jīng)常不佩槍。

他覺得就算失手沒搶到槍，也不容易引起懷疑。

1987年11月1號晚上，劉遠提前躲在那條小巷里，用準(zhǔn)備好的螺紋鋼棍，從后面給了張守仁一下。

可翻遍老張身上，也沒找到槍。

他只能暗罵一句，匆匆離開。

第一次沒得手，劉遠沒死心。

他很快盯上了東郊派出所的楊建軍。

老楊也是老民警，下班走的那段路很偏，而且習(xí)慣佩槍。

1987年12月11日晚上，劉遠在楊建軍回家的菜地邊上等著，用隨手撿的石頭和木棍下了死手，搶走了他的槍和子彈。

弄到第一把槍后，劉遠本來已經(jīng)可以著手計劃搶銀行了。

但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動手。

1987年12月那會兒，劉遠和周成排到了一起值班。

兩人是警校同學(xué)，四年同窗，關(guān)系算是不錯。

閑聊時，周成隨口提了一句：“最近這兩樁襲擊咱們同行的案子，我老琢磨著，這人會不會就在我們身邊轉(zhuǎn)悠？搞不好我都猜到是誰了。”

說者無心，聽者卻像被針扎了一下。

劉遠心里猛地一沉。

他知道周成多半只是瞎猜，可生性多疑的他，不敢冒這個險。

為了徹底安心，他決定干脆除掉周成，正好還能多弄一把槍。

1987年12月24日晚上，劉遠摸清了周成的行蹤，在他從女朋友家回宿舍的路上等著。

他用從楊建軍那里搶來的槍，只開了一槍，周成就倒下了。

他迅速拿走了周成的配槍。

殺了周成后，劉遠預(yù)料到局里肯定會加大排查力度。

他決定先按兵不動，同時想辦法把水?dāng)嚋啞?/p>

于是，他想出了畫漫畫這招。

制造一個情殺的假象，把調(diào)查引到錯誤的方向去。

1988年4月5日清明節(jié)一早，他悄悄摸到周成女友李曉蘭的住處附近，把事先畫好的漫畫釘在了門上。

“老井”是他胡謅的名字，畫上那個裸體女人也是為了把戲做足。

字是故意寫歪扭的，讓人沒法查。

這招果然起了作用。

那幅畫像一塊大石頭砸進水里，讓專案組一時間摸不著方向，分散了大量精力。

劉遠趁著這個空檔，開始精心準(zhǔn)備他最終的目標(biāo)，搶銀行。

他選中了工商銀行朝陽道儲蓄所，因為這里每天過手的現(xiàn)金多，而且下班后需要人工步行押送一段路，容易下手。

1988年10月25日傍晚，他埋伏在儲蓄所去往分理處的路上。

當(dāng)孫玉珍和王國慶提著錢袋走過來時，他開了槍。

打死了王國慶，打傷了孫玉珍，搶錢時又打死了兩個恰好路過的無辜百姓。

他搶走了四萬五千塊錢。

得手之后，劉遠異常謹慎。

他沒有立刻揮霍這筆錢，而是把錢藏好，繼續(xù)扮演他“優(yōu)秀刑警”的角色。

他知道兩把失槍是最大的隱患，于是在1988年年底，將周成的那把槍和四個彈夾用塑料袋層層包好，扔進了陡河。

另一把槍（楊建軍的）他一直藏在身邊。

直到1995年，一次同事突然來宿舍串門，差點暴露。

他心驚膽戰(zhàn)，不久后就把那把槍扔進了郊區(qū)一個廢棄煤礦的深水坑里。

后來煤礦改造成了化工廠，那把槍至今沒找到。

接下來的幾年，劉遠小心翼翼地掩蓋著一切。

他工作甚至更加賣力，破了不少案子，得到了提拔，成了隊里的骨干。

他以為，時間久了，一切都會過去，他可以守著那筆錢，安穩(wěn)地過完后半生。

他怎么也沒想到，九年后，陡河清淤的工程，會讓沉在河底的秘密重見天日。

“我后悔過嗎？”在最后的供述里，劉遠這樣說，“偶爾吧。看到那些家屬的樣子，看到老同事們?yōu)榱诉@案子熬白的頭發(fā)，心里也不好過。但我太想有錢了，太想翻身了。走錯了第一步，后面就停不下來了。”

1997年，唐山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劉遠死刑。

行刑前，他提出想見見王德明老師。

見到王德明后，劉遠深深鞠了一躬?！巴趵蠋?，謝謝您。如果當(dāng)年您的懷疑被重視了，我或許不會犯下這么多罪，也不會走到今天。是我自己的貪心和狠毒，毀了我自己，也毀了那么多家。”

王德明看著這個曾經(jīng)的學(xué)生，長長嘆了口氣：“路是你自己走的。當(dāng)了警察，本該是擋在惡前面的人，你卻用這身本事去作惡。這是最不能原諒的。但愿下輩子，你能做個好人吧?！?/p>

1997年10月，劉遠被執(zhí)行槍決。

一聲槍響，為這樁跨越九年的連環(huán)血案，畫上了句號。

劉遠伏法后，壓在唐山人心頭近十年的連環(huán)案，總算是了結(jié)了。

這樁懸案牽扯了太多人，也給本地的公安隊伍留下了抹不掉的教訓(xùn)。

遇害警察的家人，總算是等到了一個交代。

周成的女朋友李曉蘭聽到判決結(jié)果后，去了周成的墓前，流著淚說：

“害你的人，已經(jīng)償命了。你好好歇著吧。”

楊建軍的老婆帶著已經(jīng)快成年的孩子，給公安局送去一面錦旗，上面繡著“正義昭彰，為民除害”幾個字。

張守仁雖然身體大不如前，還是堅持讓家人陪著，到局里跟當(dāng)年辦案的民警道了聲謝。

這案子也促使唐山公安系統(tǒng)內(nèi)部進行了徹底的整頓。

加強了對干警的日常教育，配槍的管理變得極為嚴(yán)格，案件偵查的監(jiān)督機制也完善了許多，為的就是防止類似的悲劇重演。

王德明教員當(dāng)年的堅持和判斷，最終得到了所有人的敬重。

要不是他一直沒放下心里的懷疑，要不是他對射擊習(xí)慣那份職業(yè)的敏感，這個藏在警服里的兇手，恐怕真要逍遙一世了。

他用專業(yè)和固執(zhí)，守住了為師者、為警者該有的那份擔(dān)當(dāng)。

很多年后，當(dāng)年參與辦案的人提起這案子，還是百感交集。

李衛(wèi)東后來常說：“劉遠是個地道的兩面人。面上看，正直、能干；心里頭，又貪又狠。

他這個例子警醒我們，不管穿著什么衣服，坐在什么位置，心里那桿秤不能歪，對法律得存著敬畏。

不然，身份再好看，也遮不住骨子里的惡；偽裝得再高明，也總有一天要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