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里戲外的“玉人”》

越劇舞臺上，她的唱腔婉轉(zhuǎn)如溪；銀幕光影里，他的臺詞沉郁似山。孫道臨與王文娟，這對藝術(shù)家夫婦的四十五年，活成了世人眼里“神仙眷侶”的模樣——不是戲臺上的驚鴻一瞥，是柴米油鹽里的不離不棄，是藝術(shù)天地間的珠聯(lián)璧合。

女兒曾說，父母最愛的是“聊”：飯桌上湯冷了又熱，話從昨天的排演聊到年輕時的話劇夢；王文娟登臺晚歸，客廳的燈總亮著，孫道臨剝好的橘子放在茶幾，直到她推門進(jìn)來，兩人還能接著聊剛才沒說完的角色細(xì)節(jié)。

藝術(shù)上，他們是彼此的“第一觀眾”。孫道臨藏著滿架藏書，常指著某頁詩說“這個意境和你《紅樓夢》里黛玉葬花的感覺像”；王文娟排戲前，總先念給丈夫聽，他會指出某個唱腔“柔一點，像風(fēng)吹過柳梢才對”。而孫道臨伏案寫劇本到深夜，第一個讀的一定是妻子——她既夸他的才華，也敢皺著眉說“這里臺詞太急，像趕路沒顧上看風(fēng)景”。

顧永菲當(dāng)年演《雷雨》時，常去他們家。周日的午后，客廳里圍坐著幾個演員，孫道臨拿著劇本圈畫：“繁漪的恨不是喊出來的，是從骨頭里冒的”；廚房里，王文娟系著圍裙，和保姆一起燉著鴿子湯，偶爾探出頭，用吳儂軟語輕輕問“道臨，湯好了，要吃嗎？”。后來她感嘆：“他們的感情，是‘天花板’級的——不是轟轟烈烈，是每一處都藏著對彼此的在意。”

他們的日子，不是沒有風(fēng)雨。藝途坎坷時，兩人擠在小屋里改劇本；生病住院時，孫道臨握著妻子的手念詩。孫道臨走后十四年，王文娟總坐在陽臺的藤椅上，對著他的照片說“今天戲迷送了我一束桂花，像你當(dāng)年在院子里種的”；女兒問她下輩子想做什么，她笑：“還是嫁給他。”

直到孫道臨百歲那年，王文娟也去了。女兒說，媽媽是去天上給爸爸過生日了——這一次，他們又能朝夕相對，說不完的話，唱不完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