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做您的子女吧，送您最后一程！”
1976年1月11日，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的火化室里，空氣冷得像凝固了一樣，但這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卻像把刀子劃破了所有的壓抑。
在場的工作人員全驚呆了，誰也沒見過那個平日里風(fēng)度翩翩、在聯(lián)合國大笑震驚世界的外交部長喬冠華，此刻竟然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死死摳著棺材邊緣不撒手。
眾人一時間手足無措，只能看著這位滿頭銀發(fā)的老人涕泗橫流，而棺木里躺著的，正是幾天前剛剛逝世的周恩來總理，這一幕，成了那個寒冬里最讓人心碎的畫面。

01

就在工作人員準(zhǔn)備執(zhí)行最后一道程序，要把周總理的遺體推向那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爐口時，一直站在旁邊強(qiáng)忍著不哭出聲的喬冠華，突然就崩潰了。

他那一瞬間根本顧不上什么外交部長的身份，也顧不上什么大國威儀，整個人幾乎是撲到了棺木上。
那雙手，那雙曾在聯(lián)合國大會上指點江山的手，此刻青筋暴起，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泛著慘白，死死地扣住棺材板，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周圍的人想上去拉他，可哪里拉得動。
喬冠華整個人都在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嗓子已經(jīng)啞得不成樣子，但嘴里那句話卻喊得震天響：“總理啊，您沒兒沒女，我就是您的兒子，讓我送您?。　?br/>這一嗓子喊出來，原本還在默默流淚的工作人員，瞬間就繃不住了，哭聲一片。
這哪是上下級在告別啊，這分明就是兒子在送老子，那種絕望，那種不舍，是裝不出來的。

要知道，喬冠華這人，骨子里傲氣得很，年輕時候那是出了名的“狂生”，能讓他這么失態(tài)，這么不顧體面地撒潑痛哭，這世上除了周恩來，找不出第二個人。
這段情分，那不是一年兩年，而是整整三十多年，是用命換回來的交情，是那種亦師亦友，甚至勝過父子的感情。

02

把時間往回倒一倒，回到1939年的香港，那時候的喬冠華，可不是現(xiàn)在的模樣。
那時候他剛從德國拿了哲學(xué)博士回來，年輕氣盛，肚子里裝滿了墨水，眼睛長在頭頂上。
他寫文章那是真狠，筆桿子跟手術(shù)刀似的，專門往法西斯和反動派的痛處戳，誰的面子都不給，那時候人送外號“喬才子”，才氣是真大，脾氣也是真臭。
很多人都覺得這年輕人太狂，不好駕馭，是個刺頭。

這事兒傳到周恩來那里，大家本以為總理會皺眉頭，畢竟誰喜歡手底下有個不聽話的刺頭呢？
結(jié)果周恩來拿著喬冠華分析國際局勢的文章，看了又看，不但沒生氣，反而樂了。
他指著文章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傻眼的話：喬冠華這文章，這一篇東西，就能抵得上兩個坦克師！

聽聽，這是什么評價？
在那個戰(zhàn)火紛飛、槍桿子出政權(quán)的年代，把一支筆比作兩個坦克師，這面子給得也太足了。
喬冠華這種文人，不怕你兇他，不怕你罵他，就怕你懂他。
這一句話，直接把這匹野馬給收服了，那種感覺就是千里馬遇上了伯樂，這輩子算是跟定這個叫周恩來的人了。
到了1941年，喬冠華去了重慶，在周恩來身邊工作。
那時候重慶的辦事處，條件艱苦，工作壓力大，喬冠華那脾氣有時候上來了，拍桌子瞪眼是常有的事。
換個領(lǐng)導(dǎo)早把他轟出去了，可周恩來就在那兒笑瞇瞇地看著，等他發(fā)完火，再慢條斯理地給他倒杯水，心平氣和地講道理。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喬冠華那塊又臭又硬的石頭，硬是被周恩來這股子溫潤如玉的水給磨平了棱角，變成了后來外交戰(zhàn)場上的一把利劍。

03

說起這把利劍出鞘，最精彩的還得是朝鮮戰(zhàn)場上的那次談判。
那時候板門店的談判桌，就是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美國人那是出了名的難纏，軟硬不吃，談判一度陷入僵局。
喬冠華作為顧問在前方頂著，心里那個急啊，嘴上起了好幾個大泡。
就在大家都要撐不住的時候，周恩來從國內(nèi)發(fā)來的電報，那簡直就是定海神針。
沒有長篇大論的說教，就是告訴他們底線在哪里，怎么跟美國人周旋，那種運(yùn)籌帷幄的感覺，讓喬冠華心里特別踏實。
當(dāng)時有個叫姚慶祥的排長犧牲了，喬冠華悲憤交加，提筆寫下了那副著名的挽聯(lián)：“世人皆知李奇微，舉國同悲姚慶祥”。
這字字句句，都是像子彈一樣射向敵人的胸膛，把中國人的骨氣給立得直直的。

再到1971年，那件讓全世界都炸鍋的大事——中國恢復(fù)聯(lián)合國合法席位。
喬冠華帶著代表團(tuán)去紐約，那是去“闖龍?zhí)痘⒀ā钡模R行前，周恩來事無巨細(xì)地交代，連衣服怎么穿、話怎么說都想到了。
結(jié)果大家都知道了，那個著名的“喬的笑”。
當(dāng)時有個外國記者問喬冠華心情咋樣，喬冠華仰天大笑，那張照片后來拿了普利策獎。
老外們都看傻了，心說這中國人怎么這么瀟灑？
其實他們不知道，喬冠華這笑里頭，有一半是替周恩來笑的。
他在那個位置上坐著，心里想的肯定是我沒給總理丟人，這事兒辦得漂亮！
這哪是外交辭令啊，這就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爽，是那種“老子終于把這一天給盼來了”的痛快。
看著照片里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喬冠華，誰能想到，僅僅五年后，他會在八寶山哭成那個樣子？

04

其實吧，喬冠華對周恩來的感情，不光是工作上的，更多的是私底下的那份恩情。
要是沒有周恩來，喬冠華這輩子的兩段姻緣，估計都得懸。
先說第一段，喬冠華和龔澎，這倆人簡直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一個是才子，一個是才女，在重慶那會兒，兩人雖然互相有點意思，但誰也不好意思捅破那層窗戶紙。
那時候的人臉皮薄，不像現(xiàn)在年輕人這么直接，這事兒要是沒人推一把，估計得黃。
結(jié)果這事兒被周恩來看出來了。

有一天，周恩來把他倆叫到一塊兒，那個場景特別有意思。
喬冠華是個老煙槍，一緊張就想掏煙，結(jié)果一看周恩來辦公室桌上擺著“請勿吸煙”的牌子，手又縮回去了，尷尬得不行。
這小動作哪能逃過周恩來的眼睛？
周恩來哈哈大笑，指著他倆說，我這里是禁煙，但是不禁婚??！你們倆的事兒，到底打算什么時候辦??？
這一句話，直接把兩個大紅臉給說透了，后來這兩人結(jié)婚，毛主席都說這是“天生麗質(zhì)雙飛燕”，這媒人當(dāng)?shù)?，絕對是神助攻。

可是老天爺不長眼啊，1970年，龔澎病逝了。
這對喬冠華來說，簡直就是天塌了，那個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喬老爺，一下子就垮了。
他整天拿著放大鏡看龔澎的照片，飯也不吃，話也不說，跟丟了魂似的。
那時候，又是周恩來，像個老父親一樣，沒事就叫他去家里吃飯，也不多說什么大道理，就是陪著，讓他知道這世上還有人惦記他。
那種無聲的關(guān)懷，真的比什么靈丹妙藥都管用。
后來喬冠華遇到了章含之，這事兒當(dāng)時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畢竟兩人年紀(jì)差了不少，而且身份都挺敏感。
外面的閑言碎語多得能淹死人，喬冠華壓力大得不行，差點就放棄了。
關(guān)鍵時刻，又是周恩來站出來了。
當(dāng)章含之猶豫要不要搬去喬冠華那兒住的時候，周恩來直接發(fā)話了。
他說，為什么要她搬過去？你喬冠華就不能搬到章家去嗎？別搞大男子主義那一套！
這一句話，不僅是支持，更是保護(hù)，要是沒有周恩來這么護(hù)犢子，這日子指不定被唾沫星子噴成啥樣呢。
你說，這樣的領(lǐng)導(dǎo)，這樣的長輩，喬冠華能不把他當(dāng)親爹看嗎？

05

時間到了1975年，那是讓人心碎的一年。
周恩來的身體已經(jīng)垮了，癌細(xì)胞擴(kuò)散到了全身，疼起來的時候，那是常人根本受不了的罪。
喬冠華每次去醫(yī)院匯報工作，出來的時候眼圈都是紅的。
看著那個曾經(jīng)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總理，現(xiàn)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躺在病床上連翻身都困難，喬冠華的心就像被刀絞一樣。
那時候政治環(huán)境又復(fù)雜，各種暗箭難防，總理在病榻上還得操心國家大事。
喬冠華心里那個恨啊，那個痛啊，可是又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盞燈一點點油盡燈枯。
1976年1月8日，那個噩耗終究還是來了。
那幾天，喬冠華就像個機(jī)器人一樣，機(jī)械地處理著喪事，整個人是木的，好像魂都跟著走了。
直到1月11日，在八寶山，那是最后一面了。
一旦推進(jìn)那個爐子，這就真是灰飛煙滅，再也見不著了。

這種恐懼，這種絕望，在那一瞬間徹底爆發(fā)了，所以才有了開頭那一幕。
他不顧身份，不顧體面，趴在棺材上死命地嚎。
“讓我做您的子女吧，送您最后一程！”
這話聽著心酸不？
周恩來一生無兒無女，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國家，給了這些戰(zhàn)友和下屬。
在喬冠華心里，這不僅僅是總理，這就是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給了他家庭、給了他尊嚴(yán)的父親啊。
那一刻，什么部長，什么外交家，都去他媽的吧。
他只是一個想給父親盡最后一點孝道的兒子。
火化爐的門終究還是關(guān)上了，那天的煙囪里冒出的白煙，帶走了一個時代，也帶走了喬冠華心里最大的一根支柱。

喬冠華晚年的日子過得并不算順心，1983年，他也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他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看著窗外的落葉，不知道會不會想起那個寒冷的下午。
那個曾經(jīng)在聯(lián)合國仰天大笑的才子，終究是帶著對那個人的無盡思念走了。
那聲“讓我做您的子女”，并沒有隨著八寶山的風(fēng)散去，反而在歷史的回響里，越聽越真切。
人這一輩子，能遇到這樣一個讓你甘愿跪下來當(dāng)兒子的人，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