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爺蹲在村口抽旱煙，說現(xiàn)在最怕的不是野狗，是那些不說話的老光棍，老張就是其中一個，今年四十八歲，一個人住，平時打零工過日子，喜歡喝酒，見人就低下頭去，他不惹事，可誰也不敢靠近他，去年鄰村有個五十二歲的光棍，因為宅基地被占，半夜放火燒了人家的柴堆，還有人在小賣部被人笑了一句，直接掀翻了貨架，這些事讓村里人心里害怕，十年前還給他們送飯吃，現(xiàn)在連打個招呼都要繞著走。

這幫人并不是生來就喜歡獨處，而是被生活逼到沒有退路，父母已經不在，兄弟也分了家，沒有妻子和孩子，連親戚都很少走動，根據(jù)中國社科院的統(tǒng)計，35歲以上的農村未婚男性超過兩千萬，其中四五十歲的占大多數(shù)，他們不是不愿意結婚，而是根本沒有機會，年紀大了，收入又少，學歷也不高，媒人見了都會搖頭，日子一天天過去，希望慢慢磨沒了，最后連哭都哭不出來。

他們最難受的是被整個村子忽略，紅白喜事沒人叫他們，村頭閑聊也沒他們的位置，連買包煙都得挑人少的時候去，長期沒人理會，要么憋出病來，要么突然爆發(fā)，有人整天縮在屋里不出門，悶得像個石頭，有人一點小事就發(fā)火，摔東西罵人，嚇到鄰居，村干部也覺得頭疼，知道有問題，但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事，只能干看著。

有些村子開始想辦法，一個村搞了光棍互助組，組織大家修路掃院子，干點活，這樣大家就能說上幾句話，有的村用集體收入給沒法干活的人發(fā)米面，冬天還給煤球，村干部輪流去家里串門，看看他們情緒有沒有不對勁，老支書說過，別當問題處理，要當自家親戚幫，這話聽著簡單，做起來不容易，但確實有點用。

這背后反映出更深層的社會變化，年輕人紛紛離開農村外出謀生，留在本地的人找對象變得困難，女性多選擇嫁到城市生活，男性則面臨娶妻難的問題，婚姻市場的平衡早已被打破，農村地區(qū)缺乏心理輔導和社工支持，遇到問題只能依靠鄰里之間和村干部勉強應付，相比之下，城市里的大齡未婚者還能通過工作、交友、尋找自己的樂趣來排解壓力，而農村的單身男性卻幾乎一無所有，連找個能說話的人都十分不易。

村民說他們是“悶燒的柴火”，看著沒事，其實底下還在冒煙，也有人稱他們像“空心的老樹”，外表還在，里面早就空了，孔子說過要照顧鰥寡孤獨的人，這話現(xiàn)在聽來格外戳心，家本應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對他們來說，家已經變成冷冰冰的殼子，社會沒有給他們留下位置，這些人就慢慢成了誰也不敢碰的透明人。

我認識一個獨居的鄰居，他每天早晨都會走到村口撿塑料瓶子，下雨刮風也照樣出門，沒有人找他聊天，他也不主動跟別人說話，有一次我問他為什么一直堅持做這件事，他說活動一下手腳，心里就不會覺得那么空蕩蕩的，這句話讓我琢磨了很久，那些孤獨的人不是不愿意融入大家，只是缺少人伸手幫他們一把，你越是躲開他們，他們越是不開口說話，你如果靠近一點，他們反而可能慢慢愿意多說幾句，這不是可憐誰，而是實實在在的事情——你不理那個人，時間長了，他就可能變成其他人眼中的危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