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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短信的提示音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機械地拿起手機，銀行短信映入眼簾：您的賬戶收入1500元。

不是3500，是1500。

王城坐在沙發(fā)上，連頭都沒抬，繼續(xù)刷著手機："以后就這個數(shù)，夠用了。"

我愣了三秒鐘，小寶在我腿上扭來扭去，手里的奶瓶掉到了地上。

"為什么？"我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你又不上班，在家?guī)€孩子能花多少錢？"王城終于抬起頭，臉上帶著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我一個人養(yǎng)活全家，壓力多大你知道嗎？"

客廳里只有小寶咿咿呀呀的聲音，和我急促的心跳聲。

01

三個月前，我還在那家廣告公司做文案策劃。

每天早上七點起床，匆匆忙忙給小寶準備早餐，八點準時出門。晚上六點下班，趕著去幼兒園接小寶，然后買菜做飯，哄孩子睡覺。

周末還要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陪小寶去公園。

"曉月，你看起來好憔悴。"同事小李有一次這樣對我說。

我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確實憔悴。眼圈發(fā)黑，皮膚暗沉，連笑容都顯得勉強。

那時候王城每個月給我3500的生活費，包括小寶的奶粉尿不濕，還有家里的日常開銷。錢總是不夠用，我經(jīng)常要用自己的工資貼補。

"媽媽累不累？"小寶有一次用小手摸著我的臉問。

我看著兒子認真的小臉，突然就哭了。

后來小寶生了一場病，高燒不退，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在醫(yī)院陪護。公司領(lǐng)導(dǎo)很不滿，暗示我"不夠職業(yè)"。

王城那段時間出差，根本顧不上家里。

我一個人抱著發(fā)燒的小寶坐在醫(yī)院走廊里，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忽然覺得特別孤獨。

出院后，我做了一個決定：辭職，專心在家?guī)殹?/p>

02

辭職的那天晚上，王城回家很晚。

"我辭職了。"我在他換鞋的時候說。

王城的動作停了停："為什么？"

"小寶需要人照顧，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王城皺了皺眉："那你的工資怎么辦？房貸車貸都要還。"

"我會好好照顧小寶，把家里打理得更好。"

王城沒再說什么，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最開始的一個月，一切還算和諧。我每天早上起床給王城準備早餐，送他出門，然后專心陪伴小寶。

下午的時候，我會帶小寶去樓下的小花園玩，和其他媽媽聊天。小寶明顯比以前快樂多了，也不經(jīng)常生病了。

晚上王城回家，總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小寶也會撲到爸爸懷里撒嬌。

"這樣也挺好的。"王城有一次這樣說。

但好景不長，第二個月開始，王城的態(tài)度就有了變化。

"你整天在家干什么？怎么這么累？"他看到我午睡的時候這樣問。

"小寶白天不睡午覺，我陪他玩，很累的。"

"陪孩子能有多累？又不是體力活。"

我想解釋，但王城已經(jīng)走進了書房。

第三個月，抱怨變得更加頻繁。

"別人家的老婆都在賺錢，你倒好，整天在家享清福。"

"家務(wù)活就這么點事，用得著一天到晚忙嗎？"

"我壓力這么大，你還好意思花我的錢。"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扎在我心上。

03

那天是周六，王城的同事老張來家里做客。

小寶正在客廳里玩積木，我在廚房準備午餐。

"你們家曉月現(xiàn)在不上班了？"老張問。

"是啊，在家?guī)Ш⒆印?王城的語氣有些無奈。

"那挺輕松的，不用朝九晚五。"

"輕松什么啊，花錢倒是挺厲害的。"王城提高了音量，明顯是說給我聽的。

我握緊了手里的鍋鏟。

老張笑了："女人嘛，都這樣。不過帶孩子確實是個技術(shù)活，我老婆以前也是全職媽媽。"

"技術(shù)活？"王城嗤笑一聲，"不就是陪孩子玩，做做飯嗎？誰不會啊。"

廚房里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午飯過后，老張走了，王城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刷手機。

小寶跑過來要我陪他搭積木，我蹲下來和兒子一起玩。

"媽媽，這個怎么搭？"

"這樣，先放底座，然后..."

"曉月。"王城突然開口，"我覺得你現(xiàn)在太安逸了。"

我抬起頭看他："什么意思？"

"整天在家，也沒什么壓力，花錢還挺大方。"王城放下手機，"我一個人賺錢養(yǎng)家，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嗎？"

小寶感受到氣氛不對，悄悄躲到了我身后。

"我每天照顧小寶，打理家務(wù)，哪里安逸了？"

"照顧小寶能有多難？他又不是嬰兒。"王城站起來，"做家務(wù)也就那點事，比上班輕松多了。"

我的怒火蹭蹭往上冒："你覺得輕松，那你來試試？"

"試就試，有什么難的？"王城毫不示弱。

那一刻，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站起來，直視著王城的眼睛："好，那我們換換。"

"換什么？"

"你在家?guī)?，我出去找工作?我的聲音很平靜，"你不是說很輕松嗎？那就你來帶。"

王城愣了一下："你認真的？"

"當(dāng)然認真。"我抱起小寶，"而且我給你的條件比你給我的更好。"

"什么條件？"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在家?guī)?，每個月我給你4000塊。"

王城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04

"4000？真的假的？"王城臉上的表情從懷疑變成了驚喜。

"真的。"我把小寶放在地上，"我明天就開始找工作，你明天開始在家?guī)殹?

王城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這么好的事？"

"怎么，不敢？"

"誰說不敢？"王城拍了拍胸脯，"不就是帶孩子嗎？簡單！"

小寶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緊緊抱住了我的腿。

"那我們說定了。"我低頭摸了摸小寶的頭，"從明天開始，爸爸在家陪你，媽媽去上班。"

王城已經(jīng)開始盤算了："4000塊，比你給我的3500還多。而且不用上班，多輕松！"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天晚上，王城異常興奮，一直在和朋友打電話炫耀："你們猜怎么著？我老婆要養(yǎng)我了！每個月給我4000塊，我就在家?guī)Ш⒆樱?

"哈哈，老王你這是找到好差事了！"

"就是啊，在家?guī)Ш⒆?，多輕松，還有錢拿！"

王城笑得合不攏嘴："我早就說了，帶孩子有什么難的？現(xiàn)在好了，不用上班還有錢，我簡直是人生贏家！"

我在臥室里收拾著簡歷，聽著他在客廳里得意的笑聲。

第二天一早，我穿上了許久沒穿的職業(yè)裝，對著鏡子整理儀容。

王城還在床上賴著不起來："急什么啊，小寶還在睡覺呢。"

"他七點會醒，你記得給他準備早餐。"我背上包，"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他不愛吃雞蛋。"

"知道了知道了。"王城擺擺手，"這些小事，難不倒我。"

我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

小寶還在酣睡，王城已經(jīng)拿起了手機開始刷視頻。

05

第一天下班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半。

我推開門，整個房子安靜得有些異常。

客廳里到處都是小寶的玩具，沙發(fā)上的抱枕歪七扭八，茶幾上還有沒收拾的碗筷。

"小寶？王城？"我喊了一聲。

"媽媽！"小寶從臥室里跑出來，直接撲到我懷里。

我抱起兒子，發(fā)現(xiàn)他的衣服皺巴巴的，頭發(fā)也亂糟糟的。

"今天和爸爸玩得開心嗎？"

小寶嘟著嘴："爸爸一直在看手機。"

王城從臥室里出來，頭發(fā)也有些亂，臉上帶著疲憊的表情。

"怎么樣？第一天感覺如何？"我問。

"還...還行吧。"王城的語氣不如昨天那么自信了，"就是小寶有點鬧騰。"

我看了看客廳的情況："晚飯準備了嗎？"

王城撓了撓頭："我想著你快回來了，就等你一起做。"

那天晚上，我做了晚餐，收拾了房間，給小寶洗了澡。王城坐在沙發(fā)上，比平時安靜了很多。

第二天、第三天，情況似乎沒有什么改善。

每天回家，房子都是亂糟糟的。小寶總是很興奮地告訴我白天的"冒險"：爸爸忘記給他換尿不濕，他自己脫了到處跑；爸爸在打電話，他把積木撒了一地；爸爸睡著了，他偷偷吃了很多餅干...

王城的話越來越少，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僵硬。

第四天晚上，我注意到王城一直在揉太陽穴。

"頭疼？"

"嗯...有點。"王城的聲音很疲憊，"小寶今天特別鬧，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一刻都不消停。"

第五天，王城開始抱怨："小寶怎么這么粘人？上個廁所都要跟著。"

第六天："他為什么不好好吃飯？喂了一個小時才吃完。"

第七天，王城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抱著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小寶正在客廳里玩玩具，不時地跑過來拉王城的衣服："爸爸，陪我玩。"

"爸爸累了，你自己玩一會兒。"王城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小寶委屈地嘟起了嘴，跑到我身邊："媽媽，爸爸不陪我玩。"

我抱起小寶，看向王城。他正用手捂著臉，肩膀微微顫抖。

06

第八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出門上班。

王城還躺在床上，看起來比我這個上班族還疲憊。

"今天是周末，要不你休息一天？"我試探地問。

王城瞬間坐了起來："不行！我們說好的，我要證明給你看！"

但他的聲音里已經(jīng)沒有了最初的自信。

中午的時候，我接到了王城的電話。

"曉月...小寶拉肚子了，怎么辦？"王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

"給他多喝水，用溫毛巾敷肚子，如果嚴重就去醫(yī)院。"

"哦...哦好。"

下午又是一個電話："小寶不肯吃藥，哭得特別厲害，鄰居都過來敲門了。"

"你哄哄他，告訴他吃了藥肚子就不疼了。"

"我試了，他不聽。"王城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挫敗感。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看到了讓人心疼的一幕。

小寶蜷縮在王城懷里已經(jīng)睡著了，臉上還有淚痕。

王城坐在沙發(fā)上，輕輕拍著小寶的背，眼圈發(fā)紅，臉上寫滿了疲憊和無助。

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王城。

不再是那個信心滿滿說"帶孩子很輕松"的王城，也不再是那個得意洋洋炫耀"人生贏家"的王城。

他就像一個被生活重擔(dān)壓得喘不過氣的父親，愁眉苦臉地承受著他從未體驗過的責(zé)任。

"對不起。"王城看到我進門，輕聲說道，"我...我可能真的不適合帶孩子。"

07

那天晚上，小寶睡著后，我和王城坐在客廳里長談。

"我以為很簡單的。"王城低著頭，"不就是陪孩子玩嗎？"

"然后呢？"

"然后我發(fā)現(xiàn)，他一刻都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王城苦笑，"上個廁所都要帶著他，不然他就哭。吃飯的時候，他把食物扔得到處都是，收拾完了又開始扔。睡覺前要聽故事，我講得口干舌燥，他還要再聽一遍。"

我靜靜地聽著。

"還有，他會突然發(fā)脾氣，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要媽媽，哭得撕心裂肺。會在你最累的時候要你陪他玩，在你想休息的時候爬到你身上..."王城抬起頭看著我，"曉月，你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因為愛他。"我簡單地回答。

"我也愛他，但是..."王城搖了搖頭，"我發(fā)現(xiàn)光有愛是不夠的。需要耐心，需要體力，需要智慧，還需要...我說不出來的很多東西。"

"需要犧牲自己。"我接上了他的話。

王城點點頭："我這幾天，別說刷手機了，連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以前我還抱怨你做飯晚了，現(xiàn)在我知道，能按時做飯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我辭職的時候，你說我享清福。"

"我錯了。"王城真誠地看著我，"這根本不是享清福，這是...這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而且沒有下班時間，沒有周末，沒有假期。"

我感覺眼睛有些濕潤。

"曉月，我想明白了。"王城站起來，走到我面前，"帶孩子不是簡單的事，是需要專業(yè)技能的工作。你做得很好，比我好太多了。"

"所以呢？"

"所以我想恢復(fù)原來的分工。"王城握住我的手，"我去上班，你在家?guī)?。但是，我不會再說你輕松了，也不會再抱怨錢的問題了。"

"生活費呢？"

"4000，不，5000。"王城認真地說，"你值得更多。"

08

一個月后，我們找到了新的平衡點。

我重新成為了全職媽媽，但心情完全不同了。王城不再抱怨我不掙錢，反而經(jīng)?？洫勎野研氄疹櫟煤芎?。

每天晚上，他都會主動承擔(dān)一些家務(wù)，周末也會陪小寶玩，讓我有時間休息。

"媽媽，爸爸現(xiàn)在很喜歡陪我玩。"小寶有一次這樣告訴我。

"是嗎？"

"是的，爸爸說，和小寶玩是很重要的工作。"

我笑了。

那天晚上，王城和我分享了他的感悟："你知道嗎？那幾天帶小寶，我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做責(zé)任。以前我覺得賺錢養(yǎng)家就是我的責(zé)任，其他的都是你的事?，F(xiàn)在我知道，照顧孩子、經(jīng)營家庭，這些都是我們共同的責(zé)任。"

"而且，"王城繼續(xù)說，"我發(fā)現(xiàn)全職帶娃的媽媽們真的很偉大。她們放棄了自己的職業(yè)發(fā)展，全身心投入到家庭中。這種犧牲和奉獻，值得所有人的尊重和理解。"

幾個月后，王城在公司聚餐時，有同事又提到了全職媽媽的話題。

"全職媽媽多輕松啊，在家享清福。"有人這樣說。

王城立刻站了出來："你這話說得不對。全職媽媽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之一，24小時待命，沒有休息日，還要承受經(jīng)濟和社會壓力。她們值得我們的尊重，不是嘲笑。"

那個同事有些尷尬："老王，你怎么突然這么激動？"

"因為我老婆就是全職媽媽，我親身體驗過她的工作。"王城自豪地說，"她做得比我好太多了。"

現(xiàn)在，我們的家庭更加和諧了。

小寶也更快樂了，因為他感受到了父母之間的相互理解和支持。

有時候，王城還會主動提出："要不這個周末我來帶小寶，你出去和朋友聚聚？"

"不用了，"我總是笑著回答，"我們一起帶他，這樣更好。"

那天晚上，小寶睡著后，我和王城坐在陽臺上聊天。

"謝謝你讓我體驗了那幾天。"王城說。

"謝謝什么？"

"謝謝你讓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辛苦，什么是真正的價值。"王城握住我的手，"也謝謝你這么多年來為這個家的付出。"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遠方的燈火。

有些經(jīng)歷，只有親身體驗過，才能真正理解。

有些價值，只有失去過，才知道珍貴。

而有些愛，只有在理解中，才能更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