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伏少帥”李仙德帶領他所創(chuàng)辦的晶科能源，必須得打一場新的“硬仗”了。截至6月28日，晶科能源已連續(xù)9個交易日下跌，區(qū)間累計跌幅達到了14.46%。

過去一年，李仙德帶領公司，奪回了光伏組件出貨全球冠軍之位，自己也登頂江西首富。

但光伏產業(yè)正面對極其艱難的一年，行業(yè)供需失衡，產品全線價格大跌。2024年開局之后，晶科能源一季度業(yè)績就遭遇了“滑坡”，凈利潤只有11.76億元，大幅同比下降了29.09%。

二級市場上的投資者們，也“用腳投票”。在上市伊始，晶科能源市值即突破千億，并在2022年11月達到1874億元的高點。但截至今年6月28日，晶科能源收報7.10元/股，總市值710.37億元。兩年以來，公司股價已接近腰斬，市值較高點已蒸發(fā)了超過1100億元。

花了一年多重回“王座”之后，晶科能源也需要開始準備新的破局之道了?！肮鈨σ惑w”和“全球化”就是其中的兩張關鍵牌。這家海外營收占比過半的光伏巨頭，在中東能源轉型的推動下，也把出海的下一步目標，放在了這塊“流油”的熱土上。

1、“怕什么，打就是了”

“產能淘汰可能會比大家想象中更快?！苯衲昴瓿鯐r，李仙德在接受采訪時說。

2024年剛過去三個月時，組件領域并稱“光伏四小龍”的第一梯隊廠商，就出現(xiàn)了業(yè)績集體下滑甚至虧損。尤其是對于剛登上組件出貨“老大”位置、年營收突破千億的晶科能源來說，這個開局并不順利。

時間撥回到2023年6月，在一篇題為《把硬仗的氛圍感拉滿》的致辭中，李仙德放出豪言：“是時候，搞點大的了?！倍荒曛畠?，攻守之勢已經易位。

晶科能源在2006年成立，在當時那一批光伏“創(chuàng)一代”中，75后李仙德是最年輕的一位，因此也被業(yè)內尊稱一聲“光伏少帥”。而這位“少帥”溫文爾雅的外表下面，是猛追猛打的“狼性”。

晶科能源原本是李仙德為大哥李仙壽的光伏公司創(chuàng)辦的配套企業(yè)，最初做的是硅料生意。但后來，李仙德的眼光獨到，公司向下游發(fā)展，打造了硅片、電池、組件等垂直一體化產能，并在2010年赴美敲鐘。在光伏“超級龍頭”隆基綠能崛起之前，從2016年至2019年連續(xù)排名全球光伏組件出貨量第一的，就是晶科能源。

但遠在美股，讓晶科錯過了2020年時的國內光伏投資熱潮。2022年帶著公司主營業(yè)務登陸科創(chuàng)板時，李仙德是決心來奪回昔日“王位”的。在去年5月，他還寫了篇“小作文”，名字干脆就是《怕什么，打就是了》。

晶科能源在去年年底“王者回歸”，在全年組件出貨量上，奪走了隆基綠能蟬聯(lián)三年的全球冠軍之位，市占率達到約15%；公司還在2023年實現(xiàn)了營收突破千億。在今年5月公布的《2023新財富500富人榜》中，李仙德家族也以353億元的財富，力壓贛鋒鋰業(yè)的李良彬，登頂“江西首富”。

晶科能源取勝的戰(zhàn)略性“武器”，就是光伏電池中的N型TOPCon電池技術。在之前占據(jù)主流的P型光伏電池的量產效率已逼近極限時，光伏龍頭們開啟了逐鹿之旅：誰押中了下一代技術路線，誰就將“稱霸”，吃到技術迭代期最大的紅利。

晶科能源幾乎可以說是國內最早押注N型TOPCon電池的企業(yè)。早在2019年，公司就建設了TOPCon電池量產產線；并在2021年11月，就推出相關系列組件，拉開了TOPCon電池產業(yè)化的序幕。

2021-2022年，為實現(xiàn)N型高效電池及組件的落地量產，李仙德大手筆砸向研發(fā)，累計投入超過70億元。晶科能源在2022年接受投資者調研時預計，2023年N型光伏組件出貨量將成為主流。

事實證明，這個預期是準確的。截至2023年年底，晶科能源硅片、電池、組件垂直一體化的產能分別達到85GW、90GW、110GW，其中N型TOPCon電池產能超過70GW。組件出貨達到78.52GW，其中N型組件出貨48.41GW，為晶科能源重奪冠軍寶座立下了汗馬功勞。

李仙德意氣風發(fā)。他在晶科能源2024年會上說道，晶科在回A上市的時候，曾立志要“用三年重回全球第一”，而僅花了一年多的時間，這個目標就實現(xiàn)了?！斑@使我們能站在行業(yè)頂峰，去運籌未來不確定的挑戰(zhàn)?！?/p>

但頂峰之上，光伏企業(yè)的競爭已經走到了新的轉折點。李仙德的“守擂”戰(zhàn)面對的市場形勢，已更加兇險。

技術迭代的進程中，晶科同時也在面對外界對TOPCon的質疑之聲。堅持其他技術路線的競爭對手們也提出：在未來，BC電池技術會成為絕對主流，而TOPCon只是個“過渡性技術”。

前不久，隆基綠能創(chuàng)始人李振國還表示，目前規(guī)模化投資TOPCon的企業(yè)也基本都在負毛利狀態(tài)，該技術路線還無法“建立壁壘”。

晶科能源顯然并不這么認為。在今年的上海SNEC（太陽能光伏與智慧能源大會暨展覽會）期間，晶科能源副總裁錢晶就表示，現(xiàn)有政策和資本環(huán)境下，“其他技術已失去與TOPCon競爭的最佳時機?！彼J為，TOPCon技術至少可持續(xù)競爭三到五年。對晶科而言，預計2024年底，N型產能將超過100GW，而積累的工程經驗越多，改善的速度也會越快。

晶科也在思考“下一站”將去向何方。錢晶表示，光儲一體化是晶科能源的大方向，儲能已經成為晶科的第二增長曲線。

與此同時，當前光伏行業(yè)也遭遇了“史上最強內卷”，供需嚴重錯配?！敖刂聊壳?，硅料、硅片、電池、組件四大環(huán)節(jié)，基本上跌破現(xiàn)金成本，全產業(yè)鏈集體承壓。”在前不久結束的“光伏春晚”上海SNEC大會上，協(xié)鑫集團董事長朱共山干脆直言，“光伏產業(yè)本輪震蕩周期內，整體產能擴大了約3倍，但利潤率下降了70%左右?！?/p>

沒有一家企業(yè)在這波動蕩中能獨善其身。晶科能源的業(yè)績“降溫”，也來得很快。

2、“抽血”融資，總負債900億

全產業(yè)鏈價格下跌，也影響了晶科能源的盈利能力。

在剛剛過去的2024年第一季度，晶科能源實現(xiàn)營收230.84億元，同比下降了0.3%；歸母凈利潤11.76億元，同比下降了29.09%；扣非凈利潤則大跌了84.34%，只有1.91億元。

事實上，晶科的業(yè)績下降趨勢在去年第四季度就已露出端倪：這一季度公司實現(xiàn)營收335.85億元，同比增長12.31%，但歸母凈利潤10.86億元，同比下滑了13.97%，環(huán)比則大幅下滑了56.75%。

李仙德在年初接受媒體采訪時說，一季度本就是市場比較低迷的時候，加上價格下降，市場出現(xiàn)恐慌情緒是正常的。但是他對2024年的光伏市場需求還是充滿信心。

在業(yè)績說明會上，晶科能源對未來的預期是樂觀的，它表示：今年下半年，隨著山西大基地一二期逐步滿產，歐美出貨占比大，疊加產能出清加速，盈利能力可能有所提升。

▲（2024年上海SNEC上，晶科能源展示的N型670W光伏面板）

但行船又遇頂頭風，4月26日，山西晶科一期切片電池車間屋面發(fā)生火情，導致廠房、設備、存貨一定程度受損。

發(fā)生火災的廠房屬于晶科能源垂直一體化大基地項目一期工程的布局。事故發(fā)生不到一個月前，第一條生產線剛剛全線點火運轉。晶科能源隨后發(fā)布公告表示，這次事故初步預計將對2024年全年業(yè)績產生一定影響；同時，山西基地一期因本次事故投產及后續(xù)爬坡進度將受到一定影響。

山西大基地，是晶科能源的超級“巨無霸”項目。晶科能源一年前宣布，投資560億元在山西建設垂直一體化大基地項目，預計建成后年產能將達到56GW。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回歸A股前的2021年，晶科的全年營收才只有405.7億元。在2023年，晶科能源前三季度的組件出貨量是52GW，建成之后，僅山西這一個基地的產能就能夠將之全部覆蓋。因此業(yè)內也普遍稱，此舉無異于“再造一個晶科”。

按照計劃，山西大基地的一期、二期合計28GW產能，將在今年二季度前投產，三期、四期則在2025年建成。然而，一場始料不及的大火或許將改變晶科的預期。

在5月的投資者調研中，晶科能源也回應稱，目前山西基地火災事故保險核損理賠工作正在有序開展，同時公司積極推動山西一期組件項目開工，二期項目目前按照原有進度推進?！敖Y合其他基地升級改造等措施，事故對產能和出貨影響可控?！?/p>

山西大基地的建設，也是李仙德去年激進產能布局的投射。

由于在美股融資能力不強，帶領公司回歸A股后，李仙德要打的“硬仗”中一項重要內容，就是積極擴充資金“彈藥”，來補充研發(fā)、擴產的需要。晶科能源上市兩年中，僅直接融資就高達224億元。

晶科能源2022年1月上市時，計劃募資60億元，結果實際募資達到了100億元，超募了40億。在上市的6個月零1天后，同年的7月，晶科能源宣布，決定發(fā)行可轉換債券，融資100億元——而根據(jù)監(jiān)管要求，上市公司兩次融資間隔要6個月以上。晶科“踩線”融資，資金需求的緊迫性，可見一斑。此外，晶科能源還另通過發(fā)行債券融資24億。

上述100億元可轉債在2023年中完成發(fā)行后，晶科緊接著就宣布了建設山西大基地。去年8月，晶科能源再度定增97億元，投向該項目。

這樣大規(guī)模的融資為擴產“輸血”，也一度引起了不少中小股東的質疑?！安坏絻赡甑臅r間，IPO、可轉債、定增，將市場‘提款機’作用用到了極致，沒有問題嗎？”在投資平臺上，有投資者擔憂地發(fā)帖稱。去年8月15日，定增公告發(fā)布后，晶科能源股價甚至當日跌停，跌幅達到11.99%。

隨著去年N型光伏組件放量、公司TOPCon電池進入規(guī)?；慨a階段，晶科能源用2023年的首次過千億營收，交出了一份出色的成績單。晶科能源的擴產步伐也開始逐步放慢。李仙德年初時對外表示，公司停掉了其他的投資計劃，只保留了山西基地和越南基地的建設。但就在6月4日，在江西上饒經開區(qū)，晶科能源公司又啟動了其14GW高效光伏組件項目，總投資52億元。

行業(yè)極致內卷之下，晶科還是不能停歇?？晒蓶|們焦慮的問題仍然存在：頻繁融資背后，晶科能源的負債高企，資金面也面臨極大的壓力。

截至今年一季度末，晶科能源總負債達到了954.75億元，其中有息負債達到190億元。應付款和長期應付款合計更是超過600億。同期內，晶科能源資產減值損失達到1.5億元，同比增長了212.7%。

截至到2023年末，晶科能源賬面存在固定資產370億元，較上年增加21.7%；賬面貨幣資金余額達到278億元。但相比之下，前任的組件出貨冠軍隆基綠能的賬上貨幣資金超過500億元，占了流動資產比例接近60%。

上市以來，晶科能源的資產負債率始終維持在70%以上，2021年更曾一度超過81%。近年來雖然該數(shù)據(jù)有所下降，但2023年仍然達到了73.99%。

近期，晶科能源發(fā)行的可轉債“晶能轉債”已連續(xù)多個交易日下跌，并已跌破100元面值，最低跌至94.77元。

3、“出發(fā)！去中東”

中國光伏企業(yè)的產能，是面向全球的。這也就意味著，產能在國內，但海外是極其重要的市場。在行業(yè)進入前所未有的激烈內卷時，積極出海就成了破局的一大良方。

而“全球化”本來也是晶科的核心競爭力之一。2023年，在晶科能源的收入構成中，國內營收443.18億元，在總營收中占比約為37%，海外收入占據(jù)了超過60%。

▲（2023年，江西上饒的晶科工廠）

國內的光伏產品主要通過東南亞市場出口美國，因此，6月初包括隆基綠能、天合光能等龍頭傳出在東南亞的部分工廠減產停產的傳聞曝出，一度震動了業(yè)界。

但出海的潮流仍在，只不過光伏企業(yè)們把開辟新“熱土”的目光，投向了中東地區(qū)。

6月的上海光伏SNEC大會期間，晶科能源宣布，與沙特國際電力和水務公司，正式簽署了一份《太陽能光伏組件框架協(xié)議》。此前，晶科能源與這家中東公司已累計在超過10GW的組件項目上展開合作。

不久前，李仙德參與了央視《對話》欄目的一期節(jié)目，標題就叫“出發(fā)！去中東”。他說，中東是一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市場。沙特是傳統(tǒng)化石能源大國，也推出了“2030愿景”，計劃在2030年實現(xiàn)50%的能源將來自于新能源。這是“前所未有的機遇”。

晶科也已經有了這一方面的進展。今年5月，晶科能源上?？偛拷哟艘晃惶厥獾目腿耍荷程豊EOM-Oxagon的CEO。

“找到石油財富之外的替代品”，是“中東土豪”們近年來思考最多的問題。投資5000億美元的NEOM項目，就是沙特構建的實現(xiàn)經濟增長和多元化的“未來城市”，Oxagon則是其中最大、也是世界最大的浮動工業(yè)綜合體。在投資互動平臺上，晶科能源方面回應說，本次會談，雙方就共同探尋NEOM未來城市項目的合作機會進行了深入探討。據(jù)了解，雙方這次探討的重點，則是聚焦在光伏、儲能、氫能等領域，以攜手打造一個100%由可再生能源供電的智慧之城。

事實上，在2023年，沙特已成為中國光伏組件的第六大出口國，出口額超過13億美元，同比大增了364%。根據(jù)最新數(shù)據(jù)，今年1-4月，我國向中東累計出口組件約10.3GW,同比大增188%；僅在4月就出口組件 2.3GW，同比增加142%。

不止是晶科能源和晶科科技，一波波的中國企業(yè)，正在“組團”前往開辟這塊熱土的路上。

包括隆基綠能、天合光能、陽光能源、TCL中環(huán)等行業(yè)龍頭，近年來先后簽下了來自中東的大單。此外，天合光能已在阿聯(lián)酋規(guī)劃建設5萬噸硅料、30GW晶體硅片和5GW電池組件的一體化大基地項目；TCL中環(huán)計劃在沙特成立合資公司，建設光伏工廠。

6月13日，鈞達股份公告稱，擬在阿曼投資建設年產10GW高效光伏電池產能，投資金額約為7億美元。協(xié)鑫科技規(guī)劃今年在中東建設12萬噸硅料項目，并在6月初公布，其首個海外硅料廠有望落子阿聯(lián)酋。

“闖中東”，或許是光伏企業(yè)們擺脫眼下困境、也是前往未來的下一站。

晶科能否在其中再度奪占先機？“晶科在中東已有45%的市場份額。”據(jù)李仙德透露，“我們是2011年進入中東市場，從產品角度來說，除了個別國家，幾乎覆蓋中東一大半國家?！?/p>

不過，對晶科能源來說，首要問題還是要再次提振起市場的信心。李仙德常常對外提起，“不要高估一兩年的動蕩，而低估未來十年的趨勢”。

喜歡寫作的李仙德，也在今年給公司的開年寄語中，特地把標題命名為《相信》：“我們已經觸碰到了它（光伏產業(yè)周期）的難度，不要迷茫于它的長度?！?/p>

作者 | 楊 潔

編輯 | 孫春芳

運營 | 劉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