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府怪事

公元695年，神都洛陽，五更天剛過，吏部侍郎周懷仁的府邸的廚房，已經(jīng)升起裊裊炊煙。廚娘張嫂正指揮著小丫鬟們準(zhǔn)備早膳，蒸籠里飄出桂花糕的甜香。

"小姐的燕窩粥要燉得濃稠些，"張嫂用長柄勺攪動著砂鍋，"昨兒個小姐說想吃清淡的，記得少放冰糖。"

突然，內(nèi)院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大丫鬟錦兒提著裙擺急匆匆跑來，臉色煞白："快！快去請夫人！小姐她...她吐了！"

張嫂手里的勺子"當(dāng)啷"掉進(jìn)鍋里，濺起的熱湯燙紅了手背也顧不上："怎么回事？早上還好好的..."

此刻的閨房內(nèi)，周妙齡倚在繡花枕上，面色慘白如紙。她纖細(xì)的手指緊緊攥著錦被，指節(jié)都泛了白。地上散落著嘔吐物的痕跡，散發(fā)著酸腐氣味。

"娘...女兒難受..."周妙齡虛弱地呻吟著，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周夫人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手里的帕子都快絞碎了："快去請王太醫(yī)！快??！"

半個時辰后，須發(fā)花白的王太醫(yī)捋著胡子診脈，眉頭越皺越緊。他突然"咦"了一聲，又仔細(xì)按了按周妙齡的腕脈，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夫人...借一步說話。"王太醫(yī)壓低聲音，將周夫人引到外間。

周夫人見他這副模樣，心頭突突直跳："太醫(yī)，小女可是染了什么惡疾？"

王太醫(yī)擦了擦額頭的汗，支支吾吾道："這個...小姐的脈象...是喜脈啊..."

"什么？！"周夫人眼前一黑，幸虧扶住了身旁的紫檀木茶幾才沒摔倒。茶幾上的青瓷茶具被撞得叮當(dāng)作響。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周夫人聲音都變了調(diào)，"我家妙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會...怎會..."她說不下去了，嘴唇哆嗦得像風(fēng)中的樹葉。

王太醫(yī)尷尬地作揖："老夫行醫(yī)四十載，喜脈斷不會錯。不過...或許另有隱情？"

周夫人強(qiáng)自鎮(zhèn)定，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塞給王太醫(yī)："今日之事，還請?zhí)t(yī)..."

"明白，明白。"王太醫(yī)連連點(diǎn)頭，"老夫今日未曾來過周府。"

送走太醫(yī)，周夫人獨(dú)自坐在閨房外間的繡墩上，手中的帕子已被絞得不成形狀。窗外，一只知更鳥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往日覺得悅耳的聲音此刻卻讓她心煩意亂。

周夫人焦慮萬分，毫無頭緒，猛地站起身，打翻了茶幾上的茶盞。褐色的茶湯在青石地磚上蜿蜒流淌，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來人！去請老爺回來！"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就說...就說小姐突發(fā)急??！"

當(dāng)周懷仁急匆匆趕回府時，夕陽已經(jīng)西沉。他穿過回廊時，注意到府中下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見他經(jīng)過又慌忙散開。這種反常的氣氛讓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周夫人把女兒可能有喜的消息告訴周懷仁后，周懷仁氣得渾身顫抖，幾近昏厥。他心里清楚，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女兒的名節(jié)不旦毀于一旦，自己在朝中的聲譽(yù)也將受到嚴(yán)重影響，甚至可能危及仕途。

周懷仁很快冷靜下來，沉吟半晌。遣夫人問女兒這段日子和什么人接觸過。結(jié)果周妙齡說這段日子以來，連院子都沒出過，院子里除了兩個丫鬟，錦兒和秀兒，和教授女紅的繡娘，教授琴藝的老師鈺綸阿姨，另外就是個講研佛法的慧空師太。

周侍郎家教甚嚴(yán)，除了這些人，其他人也不可能接觸到小姐周妙齡。當(dāng)然，懷孕這事也不可能是這些人做的，因?yàn)檫@些人全是女人！女人怎么能夠讓女人懷孕呢？

周夫人先是問丫鬟錦兒和秀兒，小姐身上有沒有多出什么飾品？有沒有平時發(fā)愣，目光呆滯，一呆就是半天的模樣。兩個丫鬟都搖頭說不知道，還起誓說絕對沒有替小姐和男人之間傳遞書信之類。

周夫人見問不出什么來，揮手讓兩個丫鬟下去，并叮囑她們不要聲張，或者斷腿扔出去。兩個丫鬟唯唯諾諾的低頭轉(zhuǎn)身下去了。夫人又偷偷問周妙齡：”女兒??！你告訴娘，你真的沒有和男人相好？那個男的是誰??？”

周妙齡滄白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低聲說到：“娘，你說什么??！難道我真的懷上了？我連院子都沒有出過呢？這院子也沒男人??？這三個月我出院子還是三個月前，爹宴請三位公子那次，我出過內(nèi)院一次?！?/p>

聽到周妙齡這一說，周懷仁心里不由哀嘆道，哎，到底還是那晚出事了。

原來，周懷仁見女兒年歲也不小了，有意為女兒尋覓一位如意郎君，特意在府中大擺筵席，邀請了朝中數(shù)位朝中權(quán)貴子弟與城中才俊赴宴。

周侍郎為官多年，閱人無數(shù)，一個人的人品怎樣？才學(xué)如何，待人接物是否得體，幾輪酒過后，周侍郎也就看得八九不離十了。

事到了這里，就不是周侍郎自己能解決得了了。周懷仁深知此事棘手，若貿(mào)然處置，難免有偏袒又難以服眾之嫌。思來想去，他想到了素有“神探”之名得狄仁杰。狄仁杰鐵面無私，斷案如神。周懷仁決定向狄仁杰求助，期望他查明真相，還女兒一個公道。

第二章 夜宴疑云

狄仁杰接到周懷仁得請求后，絲毫不敢怠慢，深知此事關(guān)乎一個女子的名節(jié)和一位官員的聲譽(yù)，必須謹(jǐn)慎對待。于是，便立即帶著千牛衛(wèi)李元芳前往周府。

周懷仁見到狄仁杰，仿佛見到了救星，急忙將他迎進(jìn)府中。兩人在書房坐定后，周懷仁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狄仁杰。

宴會當(dāng)天，周侍郎邀請了三位年輕才俊。中書侍郎之子趙文軒，殿前司指揮使之子孫耀武，以及城中頗負(fù)盛名得才子柳逸塵。

傍晚，周府張燈結(jié)彩。大紅燈籠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將朱漆大門映得格外喜慶。

"老爺，趙公子、孫公子和柳公子都到了。"管家周福躬身稟報。

周懷仁整了整官服，臉上堆滿笑容："快請！快請！"

趙文軒身著一襲湖藍(lán)色錦袍，頭戴羽冠，顯得風(fēng)度翩翩；孫耀武一身戎裝，雖是宴會，但也顯得英氣逼人，威武不凡；才子柳逸塵一身白衣如雪，手持一把折扇，面帶微笑，盡顯一股儒雅之氣。三位才俊，各有千秋，個個不凡，周侍郎看得暗暗點(diǎn)頭。

大廳內(nèi)，燭火通明。八仙桌上擺滿了珍饈美味：清蒸鱸魚泛著油光，紅燒鹿肉香氣撲鼻，翡翠蝦仁晶瑩剔透。三個年輕人依次入座，互相寒暄。

趙文軒一襲湖藍(lán)色錦袍，腰間玉佩叮咚作響。他彬彬有禮地向周懷仁行禮："周世伯厚愛，小侄受寵若驚。"

孫耀武身著暗紅色勁裝，劍眉星目，抱拳行禮時虎虎生風(fēng)："周大人，晚輩有禮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柳逸塵。他一襲月白色長衫，手持一柄象牙骨扇，行禮時風(fēng)度翩翩："久聞周大人愛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酒過三巡，周懷仁借著燭光仔細(xì)觀察這三個年輕人。趙文軒談吐文雅，對朝政見解獨(dú)到；孫耀武豪爽直率，講起邊關(guān)戰(zhàn)事繪聲繪色；柳逸塵則才思敏捷，即興賦詩引得滿堂喝彩。

"來人，請小姐出來敬酒。"周懷仁吩咐道。

片刻后，環(huán)佩叮當(dāng)，周妙齡在丫鬟攙扶下款款而來。她今日特意梳了飛仙髻，簪著一支金步搖，蓮步輕移時搖曳生姿。粉色羅裙襯得肌膚如雪，杏眼含羞帶怯。

三位公子不約而同地站起身。趙文軒眼中閃過驚艷之色，孫耀武看得呆了，連酒杯傾斜酒水灑出都未察覺。柳逸塵雖然表面鎮(zhèn)定，但握扇的手指卻悄悄收緊。

"小女子敬各位公子一杯。"周妙齡聲音輕柔似水，素手執(zhí)壺為眾人斟酒。輪到柳逸塵時，他忽然低聲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周妙齡手一抖，酒液濺出幾滴，在柳逸塵雪白的袖口染開一朵小小的紅梅。她慌忙道歉，臉頰飛起兩朵紅云。

"無妨。"柳逸塵溫潤一笑，"能得小姐親手斟酒，是在下的福氣。"

敬完酒，周妙齡覺得不甚酒力，頭暈?zāi)垦＃愀嫱嘶胤俊?/p>

狄仁杰聽完，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后說道：“周大人，此事確實(shí)蹊蹺。既然三位公子皆有嫌疑，能否請令愛出來，老夫有幾個問題垂詢一二?！?/p>

周妙齡很快出來前堂，狄仁杰向周妙齡問道：“周小姐，你離開后，直接回了閨房嗎？”

“不是。”周妙齡答道，“我吃了酒很上頭。行至花園涼亭時，酒勁上涌，就靠在欄桿上小憩，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那就是了！周侍郎聽到這里，懊惱得一跺腳，肯定是睡的那一會，出的事。

“小姐為什么不隨身帶著丫鬟？”狄仁杰又問道。

“錦兒和秀兒，都在宴席上伺候著”周妙齡答道，“爹爹說讓她們近距離的看好了這幾個年輕人，再轉(zhuǎn)告訴我們，如此也好讓我們知道這幾位公子的樣貌如何，免得我敬酒匆匆一瞥，看不清楚。。。。。?！?/p>

“哦？”聽到這里，狄仁杰精神一振，轉(zhuǎn)過頭問周侍郎：“周小姐在涼亭昏睡那段時間，三位公子有沒有離開過酒席？”

這.......好像是有過，周侍郎想了想，把伺候酒席的錦兒和秀兒叫了過來，三位公子要是有人離開，她們一定知道。

錦兒見狄大人問起，說道：“奴婢記得小姐走后，趙文軒公子如廁去了，走了.....大概一刻鐘，孫公子酒多欲嘔，出去了好久，柳公子好像.....沒動過！”

案子到了這里，已經(jīng)有了點(diǎn)眉目，趙公子和孫公子嫌疑最大，就等三人來當(dāng)面詢問了。

三位公子被請來的時候，當(dāng)然知道是為了啥事。侍郎府中的小姐出了事，但也沒表現(xiàn)出一幅心虛的樣子。

“這位是大理寺丞狄大人?！敝苁汤上蛉还咏榻B到，現(xiàn)在屋里下人都被趕了出去，只有這幾個人，說話也可以開誠布公了。

“那天夜宴之后，小女身懷有孕！......不知是哪位公子，酒后失德。”周侍郎咬著牙，說出了這段難以啟齒的話，然后目光從三位青年才俊的臉上掃過?！耙莻€敢作敢當(dāng)?shù)哪袃海F(xiàn)在不妨說出來，老夫也不是個不講情面的人！”

周侍郎的意思，就是讓罪魁禍?zhǔn)鬃约赫境鰜?，大大方方的承認(rèn)了。

“這件事絕非趙某所為，我可以對天發(fā)誓！”趙文軒坐在那里，首先辯白到。

“趙公子那天如廁，為何要一刻鐘之久？”狄仁杰看了趙文軒一眼，淡淡問道。

“那天趙某飲宴之后，忽然腹中一陣劇痛?！壁w文軒說道：“當(dāng)時我離席之后，好久都沒辦法回來，還以為這酒食有問題。等我回來問過兩位仁兄，他們都說沒有問題，我才知道是我自己的肚子問題?！?/p>

狄仁杰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qū)O耀武，說道：“那孫公子又是怎么回事？看你身子健壯，怎么幾杯酒就擋不住，出去吐了那么久？”

這？孫耀武臉上帶著一絲疑惑?！拔乙膊恢罏槭裁磿@樣？我平日酒量也頗不錯，可那日不過飲了幾杯，就在院子里吐了又吐，早知道會這樣引起懷疑，我還不如吐在酒席呢！”說到這里，孫耀武分明有點(diǎn)懊惱。

“那當(dāng)時，你在做什么？”狄仁杰看向了嫌疑最小的才子柳逸塵。

“哦，我在屏風(fēng)上填詞?！绷輭m低下了頭，“當(dāng)時侍郎大人讓我們作詩，還抬了屏風(fēng)出來，詩寫到一半，就被孫公子嘔吐聲打斷了.....不過我全程都沒離開過酒席，當(dāng)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案子到了這里，好像陷入到了僵局，有嫌疑的兩個，一個是中書侍郎之子，一個是殿前指揮使之子，如果是普通人，可以一頓板子下去，不招也得招?？蛇@官二代，沒有真憑實(shí)據(jù)，是不可能動板子的?？啥说恼f辭，又不像是假的，何況二人的風(fēng)評都很好，風(fēng)品不好的人，周侍郎也不可能請回家里來赴宴的。

狄仁杰聽完三位公子的陳訴，心中不由泛起疑惑，從他們的回答來看，似乎都沒有作案的時間和機(jī)會。然而，周妙齡懷孕卻是不爭的事實(shí)，這其中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呢？

狄仁杰陷入了苦苦思索中，再把周妙齡能接觸到的人仔細(xì)梳理了一遍，丫鬟錦兒和秀兒，跟在周妙齡身邊多年，知根知底；教授女紅的繡娘和琴藝的鈺綸阿姨，都已結(jié)婚生子。都可以排除，那么，唯一存疑的，只有一個講研佛法的慧空師太了。

第三章 尼姑的秘密

狄仁杰再次來到周府，向周侍郎問慧空師太什么時候來到周府的？周侍郎連忙叫來周妙齡。周妙齡的氣色比昨日更差了，眼下掛著明顯的青黑。當(dāng)?shù)胰式軉柶鸹劭諑熖珪r，她的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帕子。周妙齡回到道：”慧空師太是兩月前，錦兒推薦來的?！?/p>

兩月前的一個雨天，錦兒撐著油紙傘從市集回來，裙角沾滿了泥水。

"小姐，奴婢今日遇見一位高僧！"錦兒興奮地說，"在城隍廟講經(jīng)，說得可好了！"

周妙齡正在繡一幅牡丹圖，聞言頭也不抬："出家人講經(jīng)有什么稀奇的。"

"不一樣！"錦兒湊近低聲道，"這位慧空師太是位比丘尼，講得可玄妙了。她說能幫人化解災(zāi)厄，還能..."

"還能什么？"周妙齡終于抬起頭。

錦兒神秘兮兮地說："還能幫人達(dá)成心愿。小姐不是常說夜里睡不安穩(wěn)嗎？師太最擅長這個。"

周妙齡將信將疑，但連日來的噩夢確實(shí)讓她精神不濟(jì)："那...請來看看也好。"

三日后，慧空師太如約而至。她約莫四十歲上下，一身灰色僧袍，面容清瘦，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看人時仿佛能穿透人心。

"阿彌陀佛。"慧空雙手合十，聲音低沉沙啞，"聽聞小姐夜不能寐，貧尼特來相助。"

周妙齡總覺得這位師太哪里怪怪的。她的手掌比一般女子要大，指節(jié)也更為粗壯。講經(jīng)時，師太總愛挨得很近，身上有股若有若無的檀香混合著別的什么氣味。

"小姐命格貴重，但命中帶煞。"慧空邊說邊不動聲色地靠近，"需得貧尼為您誦經(jīng)祈福..."

說著，她突然握住周妙齡的手。那手掌溫?zé)岣稍铮|感粗糙，拇指還在周妙齡手背上輕輕摩挲。

"師太！"周妙齡慌忙抽回手，心跳如鼓。

慧空卻不慌不忙："小姐莫驚，貧尼是在為您看相。"她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小姐紅鸞星動，近日必有姻緣..."

從那天起，慧空每隔三日便來一次。她總找各種理由與周妙齡有身體接觸：有時說是摸骨，有時說是驅(qū)邪。最過分的一次，她竟從背后環(huán)抱住周妙齡，美其名曰"傳功"。

"師太...這樣不妥..."周妙齡掙扎著，卻被捂住了嘴。慧空的氣息噴在她耳邊，帶著詭異的灼熱.....周妙齡身子有點(diǎn)發(fā)軟，想推開慧空，卻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周妙齡紅著臉說完了慧空種種不同之處。

這尼姑有問題！狄仁杰猛地站起來："元芳，快抓那個尼姑！"

可惜晚了一步。等衙役趕到周府偏院時，慧空師太早就沒影了，禪房里空空如也，只留下幾件換下來的僧袍。

禪房里擺設(shè)簡單得寒酸：一張硬板床，一個蒲團(tuán)，外加個小佛龕?？傻胰式苎奂?，發(fā)現(xiàn)床板下的青磚有幾塊顏色特別新，像是最近才動過的。他讓元芳撬開一看，底下藏著個紅木匣子，上頭還掛著把銅鎖。

"拿斧子來！"狄仁杰話音未落，元芳已經(jīng)掄起佩刀，"咣當(dāng)"一聲把鎖劈成了兩半。

匣子一打開，元芳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最上頭是幾件女人的貼身衣物，料子倒是上好的蘇繡，可領(lǐng)口內(nèi)襯上繡著些彎彎曲曲的吐蕃文字。底下壓著本手抄的《陰陽秘術(shù)》，書頁都泛黃了，邊角磨得起了毛。還有幾瓶裝著藥物的瓶子。

"大人，這書..."元芳剛翻開就鬧了個大紅臉。書里畫的全是些不堪入目的春宮圖，還詳細(xì)記載著怎么用藥物讓男人那話兒縮進(jìn)去，需要時又能伸出來的邪門法子。

他拿起那瓶藥丸聞了聞，臉色大變："西域的'假胎丸'！吃了能讓人脈象像懷孕一樣！"

周懷仁又驚又喜："那我閨女..."

"小姐根本沒懷孕，"狄仁杰肯定地說，"是被人下了藥！"

狄仁杰又拿起其他兩瓶藥看了看，一瓶是讓人腹痛的瀉藥，一瓶是讓人嘔吐的催吐藥。

看來趙公子和孫公子所中的就是慧空師太這里的藥了?？墒鞘钦l下的呢？而且又要下得這么精準(zhǔn)，恰恰趙公子要喝參了瀉藥的酒，孫公子要喝參了催吐藥的酒，就是宴會服侍的人，丫鬟錦兒和秀兒兩個人的一個，只有她們才有作案的機(jī)會！

第四章 丫鬟的供詞

"是柳公子逼我的！"錦兒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他抓了我弟弟小栓子..."

錦兒的哭聲在寂靜的廳堂里顯得格外刺耳。狄仁杰沒有立即追問，而是示意李元芳給她倒了杯熱茶。

"別急，慢慢說。"狄仁杰溫和的聲音讓錦兒漸漸平靜下來："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錦兒捧著茶杯的手仍在發(fā)抖，茶水濺出來燙紅了她的手背，她卻渾然不覺。

"是...是去年臘八節(jié)，我去給小姐買胭脂..."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像是隨時會哭出來："柳公子...不，是那個惡人，他在胭脂店門口攔住我，說...說知道我弟弟小栓子在私塾讀書..."

狄仁杰敏銳地注意到，錦兒說到"小栓子"時，手指突然攥緊了茶杯，指節(jié)都泛了白。

"他...他拿出小栓子的束發(fā)帶，"錦兒的聲音開始發(fā)抖，"說如果我不聽話，就讓小栓子...讓小栓子像隔壁王家的孩子一樣，掉進(jìn)洛河里..."

周夫人倒吸一口涼氣："天吶！王家那孩子去年冬天..."

"是，"狄仁杰沉聲道，"撈上來時已經(jīng)沒氣了，官府說是意外。"

錦兒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他讓我在夜宴那天...在趙公子的酒里下瀉藥，在孫公子的酒里下催吐藥...說只是開個玩笑...讓兩位公子出個丑...他仰慕小姐許久，想贏的小姐芳心，奴婢見他一表人才，又是名滿天下的才子，再加上小弟被他捏住了把柄，就答應(yīng)了他。"

錦兒突然激動起來，"但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后來柳公子又威脅我，要我引薦慧空師太給小姐...他說如果我不照做，就把小栓子..."

狄仁杰若有所思："這個慧空師太，你之前就認(rèn)識？"

錦兒搖頭："不認(rèn)識。是柳公子讓我去城隍廟找她的。他給了我一個地址，說那里有位高僧..."

"地址還在嗎？"狄仁杰追問。

錦兒從貼身荷包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狄仁杰展開一看，上面寫著一個位于城南貧民區(qū)的小巷地址，字跡工整清秀，與柳逸塵平日書法一致。

"元芳，備馬！我們?nèi)@位'慧空師太'！""狄仁杰沉聲吩咐，"我懷疑這里是他們的據(jù)點(diǎn)。"

來到紙條上的地址，這是一處廢棄的染坊，早已無人居住。廢棄染坊里彌漫著刺鼻的霉味。狄仁杰舉著火把，小心地走下通往地窖的臺階。每走一步，木質(zhì)樓梯都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吱呀"聲。

"大人小心！"李元芳突然拉住他，"地上有血跡！"

火把的光亮照出一串暗紅色的腳印，一直延伸到地窖深處...慧空早已不見人影。

第五章 驚天陰謀

當(dāng)?shù)胰式苴s到柳逸塵住處時，柳逸塵正要外出，當(dāng)下被堵了個正著。

“柳公子，這是要去哪里??？”狄仁杰微笑著問道。

“學(xué)生，學(xué)生正要外出赴宴。”柳逸塵神色慌張的說道。

“元芳，拿下！”狄仁杰一聲大喝，然后吩咐衙役仔細(xì)搜查，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柳逸塵的臉?biāo)我幌戮桶琢恕?/p>

柳逸塵的書房布置得極為雅致。靠窗擺著一張黃花梨書案，上面整齊地陳列著文房四寶。墻上掛著幾幅山水畫，看起來都是名家手筆。

"大人，暗格在這里。"李元芳蹲下身，輕輕敲擊地板，發(fā)出空洞的回響。

他用匕首撬開一塊松動的地板，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伸手進(jìn)去，摸出一個檀木匣子。

匣子里整齊地碼放著一疊書信，最上面那封蓋著鮮紅的火漆印，印紋是一只展翅的雄鷹——吐蕃皇室的標(biāo)志！

狄仁杰小心拆開，信紙上是工整的吐蕃文：

"貢布多吉吾兒：
金城計劃進(jìn)展如何？務(wù)必在上元節(jié)前掌控周家。洛陽地下渠道圖已命人繪制完畢，三千精兵隨時可潛入。切記，此乃我吐蕃百年大計，不容有失！

父 勃論欽陵"

狄仁杰的手微微發(fā)抖。勃論欽陵是吐蕃赫赫有名的大將，曾多次率兵侵犯大唐邊境。

"大人，這地圖..."李元芳展開那張巨大的羊皮紙，倒吸一口涼氣。

地圖上詳細(xì)標(biāo)注著洛陽城地下排水系統(tǒng)的每一條通道，有些地方還用朱筆畫了紅圈——全是皇宮、衙門和軍營附近的出口！

"好一個金城計劃..."狄仁杰冷笑，"先讓兒子冒充才子混入官宦之家，再借婚姻之便獲取朝廷機(jī)密。等到上元節(jié)皇上登樓賞燈時..."

原來這"金城計劃"分三步：

第一步；是通過控制周家，讓柳逸塵以女婿身份混入朝堂。密信里連具體操作都寫明了——先讓周小姐"失身"，再假裝負(fù)責(zé)娶她，最后通過周老爺?shù)年P(guān)系謀個官職；

第二步；是利用長安城地下的排水系統(tǒng)藏兵。這些排水道四通八達(dá)，最寬處能容兩馬并行。密信里附了詳細(xì)圖紙，連哪個出口離皇城最近都標(biāo)得清清楚楚；

第三步；是選在上元節(jié)動手。那日皇上必定登樓賞燈，城中百姓聚集，正好趁亂發(fā)難。密信末尾還特別注明："屆時以朱雀大街燈籠為號，紅燈起，刀兵出"。

他猛地一拍桌子："立刻封鎖所有地下渠道入口！全城搜捕慧空"

衙役們傾巢而出，但慧空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元芳啊，"狄仁杰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此事已非簡單的閨閣秘事，而是關(guān)乎大唐安危的陰謀！"

第六章 真相大白

大理寺的審訊持續(xù)了整整三天。第四天清晨，當(dāng)?shù)谝豢|陽光照進(jìn)刑房時，貢布多吉終于崩潰了，交代了全部罪行。

"你們永遠(yuǎn)找不到他們..."他嘶啞地笑著，"金城計劃不會停止..."

"我六歲就被送到中原，"他嘶啞著聲音說，"在長安一戶商人家寄養(yǎng)，學(xué)習(xí)你們的語言和文化..."

原來他花了二十年時間，精心策劃了這個復(fù)仇計劃。先以才子身份混入洛陽社交圈，再接近周家這樣的官宦世家。

"那個慧空師太是誰？"狄仁杰問。

貢布多吉露出詭異的笑容："他是我叔叔，天生的陰陽人。我們吐蕃人稱這種人為'天選者'，能自由變換男女..."

狄仁杰心頭一震："所以那晚在涼亭..."

"沒錯，"貢布多吉得意地說，"我讓叔叔扮成尼姑接近周小姐。假孕藥只是障眼法，就算失敗，叔叔也能讓她真的懷孕..."

元芳聽到這里，氣得渾身發(fā)抖："畜生！"

"你們漢人才是畜生！"貢布多吉突然激動起來，"當(dāng)年你們攻打我吐蕃，殺我族人，這筆血債必須用血來償！"

狄仁杰嘆息一聲："戰(zhàn)爭已經(jīng)過去多年，為何還要..."

"住口！"貢布多吉怒吼，"只要我吐蕃還有一人活著，就永遠(yuǎn)不會忘記這仇恨！"

審訊結(jié)束后，狄仁杰站在大理寺的庭院里，望著滿天繁星。李元芳走過來，遞上一杯熱茶。

狄仁杰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問道："元芳，你覺得這世上真有化解不了的仇恨嗎？"

李元芳撓撓頭："這個...屬下不懂這些大道理。但屬下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正說著，一個衙役慌慌張張跑來："大人！不好了！貢布多吉在牢里自盡了！"

狄仁杰急忙趕到牢房，只見貢布多吉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血，手里還攥著半塊破碎的玉佩——正是他平日里隨身佩戴的那塊！

"他...他咬碎了玉佩..."衙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那里面藏著劇毒..."

狄仁杰蹲下身，輕輕合上貢布多吉的雙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這個吐蕃王子的臉上竟然帶著一絲解脫的微笑...

三日后，上元佳節(jié)。洛陽城燈火輝煌，百姓們載歌載舞。武則天在城樓上接受萬民朝拜，特意召見了狄仁杰和周懷仁一家。

"愛卿護(hù)國有功，"武則天微笑道，"朕要重重賞你。"

狄仁杰躬身行禮："此乃臣分內(nèi)之事。"

夜空中，絢爛的煙花次第綻放。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正冷冷注視著這一切。風(fēng)吹起斗篷一角，露出灰色的僧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