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9年春天的一個清晨，浙江巡撫譚鐘麟的府 邸里，一個普通的通房丫頭李氏，默默清洗著一件帶血污的衣物。

昨夜，老爺一時興起的“寵幸”，對她而言不是恩賜，而是災(zāi)難的開始。

果然，當(dāng)天午飯時分，正房夫人陳氏，就當(dāng)著一家人的面，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話：“往后用餐，就由李氏伺候吧?！?/p>

從此，李氏開始站在飯桌前，伺候老爺夫人用飯，這一站，就是整整24年…

李氏是個苦命人。

長相普通，鼻子比一般女子寬些，跟“美貌”2字毫不沾邊。

在譚家，她就是個高 級些的丫鬟，臥室與老爺夫人的房間相通，方便隨時伺候。

她早就認(rèn)命了，若是夫人月事或懷孕不便，老爺又有需要，她就得頂上。

這樣的通房丫頭，結(jié)局好的沒幾個，有的被收作侍妾，反而被正室欺負(fù)得更狠，甚至有人被 逼上吊。

那天的寵幸，對譚鐘麟來說，不過是一時興起，但對李氏來說，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心里明白，以她的容貌，老爺不可能因此收她做妾，往后，還得是做通房丫頭的命。

從那天起，李氏就成了譚家飯桌旁的“擺設(shè)”。

每天3餐，她必 須站在桌旁，小心翼翼地伺候一家老小用餐，等老爺夫人吃完，她才能到偏房，扒拉幾口冷飯剩菜。

有時候，夫人故意吃得很慢，一頓飯要吃上一個多時辰，李氏站得腿腳發(fā)麻，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懷孕的時候，她聞到菜味就惡心嘔吐，求了幾次夫人，卻得不到半點(diǎn)憐憫。

直到臨產(chǎn)前幾天和坐月子時，她才暫時免除這站立的苦役。

1880年1月25日，她生下了一個兒子，兒子出生后，她終于不再是通房丫頭，而是成了老爺?shù)氖替?/p>

但命運(yùn)并沒有因此，就多眷顧她幾分。

出了月子，李氏又站回了，那個熟悉的位置，唯 一不同的是，如今她有了希望——這個取名譚延闿的兒子。

譚延闿天生聰慧，1歲啟蒙，3歲入學(xué)，6歲就能吟詩作對。

老爺譚鐘麟歡喜得很，說孩子出生時，他剛好夢見，晚清重臣何文安來拜訪，認(rèn)定這孩子是文曲星轉(zhuǎn)世。

可小小的譚延闿，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為什么別人叫哥哥們“少爺”，卻叫他“小老三”？

為什么別的姨娘，可以坐著吃飯，他的母親卻必 須站著伺候？

有一天，他路過走廊，看見一個老嬤嬤，正在訓(xùn)斥母親，母親低著頭，背對著他，那個老嬤嬤卻趾高氣揚(yáng)，嘴里說著難聽的話。

那一刻，譚延闿明白了：在這個家里，母親永遠(yuǎn)是個奴才。

那晚，母 子倆抱頭痛哭，李氏摸著兒子的頭，淚如雨下：

“兒啊，娘要活得像個人樣，只有1個辦法，就是你考取功名，出人頭地，只有那樣，娘才能在這個家里抬起頭來，才有資格坐著吃飯。”

這句話，像一把刀，刻在譚延闿心上。

從那天起，他讀書終于找到了新的方向——不是為了當(dāng)官出人頭地，只是為了母親能有尊嚴(yán)，能坐著吃一頓飯。

從此，譚延闿讀書更加用功了。

白天讀，晚上挑燈夜讀，先生教的，他一遍就能記住，先生沒教的，他追著問到底。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13歲那年，他以第 一名考中秀才。

1904年，24歲的譚延闿，參加清末最后一場科舉考試，一舉拿下會元，從此，湖南自清代以來，200多年無會元的空白，因他而改寫。

接著殿試，賜進(jìn)士出身。

喜訊傳到譚家時，李氏正像往常一樣，站在飯桌旁準(zhǔn)備伺候用餐。

剛落座的老爺譚鐘麟，突然敲了敲桌子，溫和地對她說：“你坐下吃飯吧，以后不用站著伺候了。”

李氏愣住了，不知所措地“欸”了一聲，下人搬來凳子，她顫抖著坐下。

譚鐘麟環(huán)視在場的姨太太們，嚴(yán)肅地說：“延闿為譚家光宗耀祖了，李氏綿延子嗣有功。以后，她都坐在正堂吃飯，誰也不能再使喚她?！?/p>

24年的站立，終于換來了這一坐。

端著飯碗，李氏的手不停顫抖，眼淚止不住地往碗里滴落，“這么多年的付出，值了！”

這時，窗外吹進(jìn)一陣微風(fēng)，她竟覺得，那風(fēng)也是甜的。

譚延闿后來，兩度出任湖南省都督，位高權(quán)重。

但無論官做多大，他對母親永遠(yuǎn)恭恭敬敬，他要彌補(bǔ)母親這些年來缺失的尊嚴(yán)。

因?yàn)橛H眼見過母親受的苦，他一生反對一夫多妻制。

即便后來發(fā)妻早逝，很多人向他保媒，他也斷然拒絕，終生不再續(xù)娶。

1916年，李氏病逝。

譚延闿悲痛欲絕，他認(rèn)為母親是早年被欺凌折了壽，他要用蕞風(fēng)光的葬禮，送母親蕞后一程。

但族人們站出來反對：“妾室出殯，不能走正門！”

譚延闿怒不可遏：“過去你們就拿這個借口欺負(fù)她，如今我娘死了，你們還想欺負(fù)她？沒門！”

見族人毫不退讓，他突然躍上母親的棺槨，仰天大喊：“我譚延闿已死，現(xiàn)在立刻出殯！”

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抬棺人愣了一下，隨即喊了一聲“起”，棺槨穩(wěn)穩(wěn)抬起，從譚家正大門抬出。

族人面面相覷，卻無人再敢阻攔。

就這樣，這個站了24年的通房丫頭，蕞終以正室之禮，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李氏的故事，是那個時代，無數(shù)舊式女子的縮影。

她用24年的站立，換來了兒子的金榜題名；

譚延闿用一生的孝心，償還了母親的養(yǎng)育之恩，也為母親贏得了最后的尊嚴(yán)。

如今，我們回望這段歷史，不禁感慨：

或許世上，蕞動人的逆襲，不是功成名就，而是用盡全力，讓蕞愛的人活得有尊嚴(yán)，讓那個替你彎腰的人，終于能挺直脊梁。

李氏的墓碑上沒有生辰，只刻著“李夫人”3個字，這是她用一生換來的尊重，也是一個兒子對母親，蕞深情的告白。

寒門或許難出貴子，但孝心可以改寫命運(yùn)。

這對母 子的故事，至今仍在告訴我們：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愛與尊嚴(yán)，永遠(yuǎn)值得為之奮斗。

我們總說生活太忙、回報太遠(yuǎn)，但也許，愛的表達(dá)，不需要驚天動地——

今天，你會為誰停下腳步？

一次陪伴，一句問候，或許就是蕞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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