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來得早。清晨推開門，寒氣撲面，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塊浸了水的舊棉布。我站在陽臺上，望著光禿禿的樹枝，心里默默數(shù)著：今年的第一場雪，什么時候來？
不是盼雪景，也不是想堆雪人。我只是在等一個習慣——那個曾經每年初雪，都會給我發(fā)消息的人。
記得第一年，她發(fā)來一張窗外的照片，雪花紛紛揚揚，像撒落的鹽粒。她配文：“下雪了，記得穿羽絨服?！蔽倚λ龁?，卻還是把那條消息置頂了整整一個冬天。

后來，我們在一起。每到初雪，她總會拉著我沖進雪地，仰著臉接雪花，說要數(shù)清有幾片落在舌尖。她的睫毛上結了霜，笑聲清脆，像風鈴在冷風中搖晃。我們約定：以后每年初雪，都要一起看。
可人終究敵不過時間。第三年冬天，她去了南方工作。那年雪來得晚，等了許久，終于在一個深夜飄落。我第一時間拍了照片發(fā)給她，手機很快響起——是她的視頻通話。
屏幕里，她裹著厚厚的毯子，笑著說：“我這兒下雨呢?！蔽覀兂聊藥酌耄蝗徽f：“替我踩一腳雪，幫我聽聽響?！蔽艺兆隽?，雪在腳下發(fā)出“咯吱”聲。她聽著，像聽一首遙遠的歌。
再后來，我們漸漸少了聯(lián)系。她的城市不下雪，我的冬天卻年年如期而至。初雪那天，我依舊拍照，卻不知該發(fā)給誰。消息框點開又關上，最終，只留下一張無人回應的雪景。

今年，雪一直沒來。天氣預報說冷空氣要到了，我每天盯著天空，像在等一個未赴的約。鄰居孩子問：“叔叔，下雪好玩嗎？”我點點頭：“好玩，尤其是有人陪你一起看的時候。”
終于，在一個清晨，我推開窗，世界白了。雪花不疾不徐地落，像時光緩緩歸位。我沒有拍照，也沒有發(fā)消息。只是站在窗前，靜靜看了一會兒，然后輕輕說了一句：“下雪了?！?br/>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雪路。但她們留下的腳印，會在心里融化成春天的河。

雪還在下。我關上窗，轉身去煮了一杯熱可可。杯子上騰起白霧，模糊了窗外的雪色，也模糊了那些年的身影。
原來，等一場雪落，等的不是雪，是記憶里那個愿意為你記得天冷加衣的人。
而如今，我已學會自己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