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節(jié)現(xiàn)場，中國游客比亡靈還多。

首圖 | 旅界實拍

領域 | 出境游

01

剛剛，墨西哥城郊外墓園的人群還在勁舞，我和幾個同胞從墳頭蹦迪現(xiàn)場擠出人群，拼了輛車回城。

11月2日，是墨西哥的亡靈節(jié)，也是這座城市最魔幻現(xiàn)實的日子，不僅整座墨西哥城2000萬人都沉浸在亡靈節(jié)氣氛中，也多了不少中國人身影。

早在出發(fā)前，我就看到小紅書上為今年墨西哥城亡靈節(jié)大游行遲遲未定的時間吵翻了天。

真正親臨年年爆火的亡靈節(jié)大游行現(xiàn)場，果然，很多畫著骷髏妝的面孔下，開口就是中文。

身邊幾個年輕人正在用中文討論拍攝角度，一個舉著穩(wěn)定器的女生說要“拍成《尋夢環(huán)游記》那種感覺”，另一個男生則蹲下來拍花車上的骷髏舞者。

聽口音，他們大概是從廣州來的攝影博主。

原以為只是個別現(xiàn)象，結(jié)果人越聚越多，中文成了這條大道上的第二語言。

下午游行進入高潮，巨型骷髏花車在街上緩緩移動，鼓點震得地面都在顫，人群里有人喊Viva la Vida，一個穿旗袍的女孩正舉著自拍桿對著鏡頭直播：“我們在墨西哥亡靈節(jié)現(xiàn)場，簡直比上海迪士尼還熱鬧?！?/p>

那一瞬間，我意識到中文正在融進這場全球狂歡的背景音里，那一夜，墨西哥城也比我想象中更像一個巨大的露天派對。

后來，亡靈節(jié)結(jié)束的晚上，叫車變得比搶五月天演唱會門票還難。

我和酒店里認識的一對上海情侶臨時拼了一輛黑車，前往傳說中亡靈節(jié)氣氛最純粹的Mixquic墓地墳頭蹦迪。

車剛出城不久，司機就搖下窗子開始緊張打電話，他說前方路段封路了，有些農(nóng)民把拖拉機開出來堵路，因為當?shù)赜衩资召弮r格過低，農(nóng)民們要通過阻止亡靈節(jié)游客的方式來給墨西哥政府添堵。

后排那位上海小哥開始找現(xiàn)金想疏通，司機勸他別下車，說根本沒用，有時候他們只是想表達抗議情緒。

最后，我們繞了半小時山路才從另一側(cè)進村，遇見另一組帶孩子過來“墳頭蹦迪”的廣州家庭。

凌晨一點，墓園正中央跳舞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熟悉的中文抖音神曲。

我一回頭，原來是一群中國大媽自帶藍牙音響開起了小型廣場舞，旁邊還有人在分裝自熱火鍋，她們和我說今年亡靈節(jié)大游行和莫雷利亞墳頭蹦迪時間重合了，只能就近來Mixquic。

在這片亡者歸來的土地上，一群生機勃勃的中國游客，成了最跳脫的存在。

Mixquic墓地/旅界實拍

而我注意到，整場墳頭蹦迪現(xiàn)場的攤位，從糖頭骨、紀念品到玉米杯，價格居然還寫著中文標價牌。

回到市區(qū)，我才查了查數(shù)據(jù)。

墨西哥旅游部發(fā)布，2024年中國游客人次已經(jīng)突破21.3萬，比疫情前最高點還多出了27%。

更夸張的是，人均花費也漲了13.7%。

按照亡靈節(jié)這股勢頭，今年有望再創(chuàng)新高。

02

中國人為什么不遠萬里來墨西哥參加亡靈節(jié)？

在從瓜納華托開往墨西哥城的7個小時大巴車上，我遇到一個從深圳來的年輕人蘇展。

他坐在我斜對面，耳機里放著節(jié)奏感很強的西語歌，是一名做內(nèi)容運營的95 后，這次是國慶后倒休再拼上幾天年假，一個人穿越整個中美，只為趕上這場亡靈節(jié)。

蘇展大學時看過太多關于亡靈節(jié)的影片和紀錄片，還翻過幾本講墨西哥民俗文化的圖冊。

他感慨，疫情那幾年，一直想出國卻哪都去不了，憋得厲害，今年一看到深圳直飛航線開了，價格還不貴，立刻就申請了簽證。

“其實就想看看真實的場面，跟迪士尼電影是不是一樣，節(jié)奏是不是像紀錄片里那樣慢熱又爆裂，”他說，“反正我挺吃這套的，亡靈節(jié)就是最適合旅行的理由?！?/p>

他不準備久留墨西哥城，打算看完大游行，就去瓦哈卡，路線特意避開了坎昆、圖盧姆這些熱門海灘，他覺得那是“別人眼里的墨西哥”，不是他想要的。

他說完后從包里翻出一包辣味玉米片，說這是在San Miguel小鎮(zhèn)上一個奶奶攤位買的，讓我也嘗嘗，味道很正。

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在這個夜行大巴的顛簸節(jié)奏里，中國年輕人的旅行動機，比我想象的還要簡單，也還要豐富。

他們希望深度體驗一段異國之旅的氣氛，亡靈節(jié)，剛好成了這場情緒出逃的完美出口。

這股人潮的底氣，很大程度也來自重新打通的空中航線。

2024年5月，南航開通了深圳直飛墨西哥城的航班，7月，海航也復飛了北京經(jīng)停墨西哥提華納的航線，年底更是將班次提升為每天一班。

航班一多，價格自然就穩(wěn)住了。

原本一張飛墨西哥的往返動輒兩萬多，如今從北京出發(fā)，提早買票七八千元是很常見價格。曾經(jīng)的遙遠異國，變成了可以被計劃的下一個假期。

我本人已經(jīng)是第三次來墨西哥了，前兩次是為了坎昆的海灘和瑪雅遺址。

墨西哥圖盧姆瑪雅遺址/旅界實拍

那時候就有當?shù)厝藙裎?，說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在11月來一次，看一眼拉丁美洲最盛大的節(jié)日，也能讀懂墨西哥人將死亡視為生命起點的世界觀。

而那些我在旅途中遇到的中國年輕人，他們的旅程也不僅僅是墨西哥城。有人從瓦哈卡一路南下，追著亡靈節(jié)游行和手工藝市集，也有人為了拍照，跑去了瓜納華托的彩色山城清晨升無人機。

他們大多數(shù)沒有跟團，也不走熱門景點打卡路線，住在民宿、小旅館、藝術家社區(qū)周邊，愿意為了一場夜間的祭典，在墓園邊蹲守四小時，也愿意背著相機走進不太有信號的傳統(tǒng)村莊。

瓜納華托皮拉拉山都是中國人/旅界實拍

而從平臺的數(shù)據(jù)上，這種趨勢已經(jīng)不再是個別現(xiàn)象。

攜程平臺顯示，今年國慶期間，小眾目的地搜索量同比增長了110%。美團旅行披露，個性化和深度游相關的產(chǎn)品訂單量提升顯著，人均旅游消費同比增長了16.8%。

情緒找對了出口，目的地自然會燃。

這屆中國游客，正在用腳步重寫全球節(jié)日的地理分布圖。

03

我問蘇展，像你這樣從深圳直飛墨西哥，再拼ETN長途車去墨西哥城，訂票訂車靠什么？

他笑了，當然不是攜程、美團。

和我一樣，蘇展手機里裝著 GetYourGuide、Kkday，還有TripAdvisor，真正用于落地執(zhí)行的旅游服務，反倒都不在國內(nèi)OTA上。

蘇展的手機

這屆年輕人，對旅行的個性化需求已經(jīng)悄然升級了。

目前，飛豬上確實有少量獨立商戶在賣墨西哥碎片化旅游產(chǎn)品，但零星且不成體系。

大平臺更適合訂機票和酒店，至于抵達目的地后要怎么玩，去哪吃飯，哪些節(jié)慶值得一看，國內(nèi)OTA主流平臺的產(chǎn)品幾乎無法滿足新一代自由行旅客的碎片化需求。

蘇展和我有個相同的感受，現(xiàn)在想去一個地方，總得先上小紅書看一圈，然后在Google Map上逐點驗證，最后還得進Reddit里翻帖子。

不過，小紅書確實提供了極高的信息密度，但也容易形成一波又一波情緒團建式群聚。

蘇展說，現(xiàn)在他出門反而要避開社交媒體推薦的網(wǎng)紅動線，生怕剛進墓園，看到的不是骷髏妝和燭火，而是幾十個同款自拍桿。

他更懷念疫情前的旅行節(jié)奏。

那時候出發(fā)前要翻 Lonely Planet，窮游錦囊、馬蜂窩日記，都是字打出來的，不是濾鏡拉滿的。

他想要的是故事和參與感，然后在一場異國節(jié)慶中，徹底忘記自己的時間線。

無論如何，像墨西哥這種遙遠卻具體的目的地，正好踩中了這個時代中國年輕人的需求空窗。

從海灘度假，到節(jié)日沉浸，再從組團出發(fā)，到獨立分流，最后從知名景點，到墳頭蹦迪。

他們走得更遠、也更深，穿越半個地球，就是為了一次更純粹的文化撞擊，而這種動機，是疫情前那些奔波在奧特萊斯與自助餐之間的大巴團無法承載的。

在Mixquic墓地，我聽見鼓點，也看見一整代中國游客的遷徙方向正在悄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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