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一個啞巴農(nóng)民意外加入紅軍，從此挑水、背鍋、劈柴，走完兩萬五千里長征，輾轉(zhuǎn)抗戰(zhàn)、解放戰(zhàn)爭直至新中國成立。

他不曾上陣殺敵，卻在后勤最艱苦的崗位上，撐起千萬人背后的保障。

1955年，他被授予少尉軍銜，成為唯一被授銜的炊事員。

他去世后，骨灰盒上寫著：少尉啞巴同志，他是誰？為什么一個炊事員會被授予少尉軍銜？

加入紅軍

1935年5月，長征中的紅軍第二次翻越夾金山，正向著大渡河方向挺進。

沿途山高林密、水急路險，天上有敵軍飛機偵查，地下有地方民團騷擾，整個行軍隊伍幾近崩潰，兵員損失嚴重。

尤其在物資短缺、地形陌生的困境中，紅軍急需能熟悉本地情況的向?qū)?/strong>，帶路穿過瀘定通向康藏的山道。

一群紅軍戰(zhàn)士正圍在一個破敗的木棚下議論紛紛，剛繳獲的地圖是舊版的，很多地名與現(xiàn)實對不上號。

通訊班電報傳不出去，前鋒部隊連在哪里都無法確定；更糟糕的是，補給部早已斷糧三日，炊事員們背著空鍋急得滿頭大汗。

就在這幾近絕望的時刻，一個衣衫襤褸、赤腳滿是泥漿的身影，緩緩出現(xiàn)在山道盡頭。

那是一個其貌不揚的本地農(nóng)民，身形瘦削，手里拎著個破草籃，籃子里不過幾塊黑饃和一把紅薯干。

他低著頭，一靠近紅軍陣地卻被荷槍實彈的哨兵攔下，哨兵高聲喝問：“干什么的？哪來的？”

可那人站定后，不答話，只是連連擺手，隨后指了指自己胸前，然后比出一個“走”的手勢，再指向遠處的山林，嘴里卻只發(fā)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嗚啊”聲。

戰(zhàn)士們看他不說話，便更加警覺，甚至有人懷疑他是敵人派來的特務(wù)，假裝為民實為探情，紛紛將刺刀上膛圍了上來。

那人不慌不忙，只是將手里的饃饃輕輕放下，然后緩緩地解開自己破衣里的內(nèi)襯，露出一塊布條，上面用煤炭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我愿跟紅軍走。”

帶隊干部趕到，盯著那人看了幾眼，試探著問：“你是本地人？愿意給我們帶路？”

那人使勁點頭，他又做出幾個夸張的手勢，兩手在頭頂打圈，比劃出山的彎道、石頭的險坡，甚至還指了指遠處的水牛糞堆，意思是那里通往牧民棧道。

這一番“啞語地圖”，看似荒唐，卻意外與軍中偵查小分隊的口供吻合，隊長當機立斷，將他帶入軍營，破例留用。

剛開始，許多人對他心存懷疑：一個既不能交流、也聽不到命令的人，能在部隊里干什么？

但很快，大家便被他那股近乎固執(zhí)的勤快和韌勁所折服。

部隊每次扎營，他總是第一個背起柴火包爬山，最后一個回到營地；戰(zhàn)士們休息時，他就拿著鍋鏟、扁擔四處找水源、挖灶坑、熬湯。

即便是在零下十幾度的夾金山口，他也總是第一個起床劈柴生火，臉凍得通紅卻從不喊一聲累。

赤心如炬

長征路上，啞巴同志一次都沒掉隊，不管是水泊泥濘還是雪山沼澤，始終挑著扁擔、背著鍋灶走在隊伍最后。

他不穿軍裝，只在舊衣服上縫了個紅布條，但每次行軍路上有人掉隊、受傷，都是他第一個丟下鍋子去背人；有人摔倒，他第一個拿出自己干糧塞到戰(zhàn)友嘴里。

長征路上最艱苦的兩段，一個是翻雪山，一個是過草地。

翻越夾金山那幾日，寒風像刀一樣割在臉上，走一步腳就陷進齊膝的積雪里。

許多戰(zhàn)士身體虛弱，甚至連背包都扛不住，有的被凍得渾身發(fā)紫，倒在雪窩里后就再也沒能站起來。

而啞巴同志卻總是最后一個，別人凍得蜷縮發(fā)抖，他卻用手勢比劃，示意戰(zhàn)士們先走，他自己要回頭看看有沒有掉隊的。

那一夜，風雪大作，前隊幾乎看不見后隊的影子，偵察兵回報：“還有兩個戰(zhàn)士沒上來！”

干部剛準備原路折返，卻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從雪霧里走來，他背著一個戰(zhàn)士，懷里還拖著另一個人，腳步踉蹌，一寸寸挪上了坡頂。

凍得臉通紅，眉毛牙齒上全是冰渣，他卻咧嘴沖大家“嗚嗚”笑了一下。

過草地那幾天，茫茫草地里看不清方向，腳下暗藏無數(shù)沼澤，一腳踩下去，再拔起來往往就會深陷泥里。

隊伍行進速度極慢，許多人倒下了，再也沒有爬起來，那天，前頭忽然傳來呼喊：“有人陷進去了！”
一名班長不慎落入沼泥，整個人被泥水吞到腰部，越掙扎陷得越深。

戰(zhàn)士們急得團團轉(zhuǎn)，卻不敢貿(mào)然靠近，就在所有人手足無措時，他已經(jīng)飛奔上前，把背上那口鐵鍋“哐當”丟在泥潭邊緣。

然后自己踩著鍋跳下去，一手抓緊班長的衣領(lǐng)，一手比劃讓后面的人拉繩子。

鍋在泥里沉浮，他的手臂卻死死扣著班長，等班長被拉上來，他自己卻力氣耗盡，整個人撲倒在泥水里，被戰(zhàn)士們連拖帶抱地救了出來。

長征勝利那年，他和主力部隊一同走進了延安，他沒有軍銜，沒有檔案，甚至連名字也沒人問過，只知道他跟著走了一萬多里，從未抱怨半句。

他的炊事灶從木柴燒成煤球，從河邊搬到窯洞旁，卻始終煙火不斷，他依舊不說話，但每次開飯時，他眼角彎彎，像極了一個完成了使命的老兵。

誰也不知道他當年為什么要參軍，是為了吃飽飯，還是為了心中那份樸素得近乎原始的正義感？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位“鍋巴啞巴”，用一口鍋、一身汗、一份沉默，走進了紅軍的鐵血歷史。

默默無言

新中國成立之后，槍聲漸歇，硝煙落地，無數(shù)曾征戰(zhàn)沙場的紅軍老兵陸續(xù)退下戰(zhàn)位，或轉(zhuǎn)業(yè)地方，或進入榮軍休養(yǎng)院。

在這些鐵打的身影中，有人榮升高官，有人轉(zhuǎn)為工農(nóng)骨干，而在北京西郊的一處榮軍院里，卻有一位從不張揚、不求官職的特殊“老兵”。

他日日早出晚歸，手里不是文件，而是鋤頭、扁擔、柴刀，他仍然沉默寡言，不穿禮服，不佩軍章，走到哪都是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棉襖。

他就是那個被大家習(xí)慣性喚作“啞巴”的老炊事員，他沒有轉(zhuǎn)業(yè)，也沒有被安排到地方崗位。

部隊考慮到他有殘疾，特批他進榮軍院休養(yǎng)，按理應(yīng)享受優(yōu)待、安心頤養(yǎng)天年。

可他卻不肯“休養(yǎng)”，入住不久，他便自告奮勇幫忙挑水、劈柴、打掃，哪怕別人勸他歇著，他也只是擺擺手，用那慣有的手勢表達：我不干，渾身難受。

院里有片果園，是供休養(yǎng)干部散步的，他卻主動請纓幫著種樹、松土、鋤草。

春天扛鋤上山，夏天下河挑水，秋天采果分發(fā)，冬天掃雪修枝。

久而久之，果園里的人都認識他了，他不需要誰的命令，也不在意別人看不看得見。

他不懂什么叫“建國功臣”，更不清楚“干部休養(yǎng)”意味著什么特權(quán)，他只知道，既然還活著，還走得動，那就不能讓自己的手閑著。

那年，中央首長來榮軍院視察，許多干部列隊迎接，紅旗飄揚、禮炮轟鳴。

而就在眾目睽睽之中，毛主席忽然駐足，看見站在遠處果園邊的一個拎水老人，他脫口而出：“咦，這不是那個啞巴同志嗎？”

眾人愣住，毛主席走上前，笑著和他握了握手，他也笑，憨憨地張嘴“嗚啊”兩聲，毛主席便笑著點頭說：“還是那么勤快。”

他不懂“最高禮遇”是何意，也不知那是何等榮耀場面，只知道毛主席跟他打招呼，那是親切，他就必須咧嘴回禮。

后來，周總理也來過榮軍院探望老兵，見到他，總理笑道：“這位同志我認得，長征的時候在炊事班，是個不吭聲的好人。”

榮軍院每年發(fā)放老兵津貼，他是為數(shù)不多從不報銷、不亂用的一位，他從不買新衣、不換家電，更不為自己添置一件“體面”的物品，那點補貼，他一分不留，全數(shù)捐給了院里幼兒園和炊事班。

無聲傳奇

1955年秋天，天安門城樓上的紅旗迎風翻卷，正值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次全軍授銜。

各大軍區(qū)、兵種、警衛(wèi)部隊的指戰(zhàn)員代表齊聚一堂，軍裝筆挺，肩章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許多曾經(jīng)出生入死的老紅軍，都在這一刻等來了遲來的榮耀。

在北京公安警衛(wèi)師的授銜名單中，有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名字，或者說，一個沒有“名字”的名字：“啞巴同志，被授予少尉軍銜。”

宣讀的那一刻，會議室靜了一秒，然后不可抑制地響起了掌聲。

沒人覺得奇怪，相反，所有在場的人都覺得這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摹?/p>

他從1935年背著鍋翻雪山過草地，一直跟到抗戰(zhàn)、解放。

他幾乎沒有說過一句完整的話，卻用幾十年默默耕耘的勞動，證明自己比任何人都可靠。

當師長劉輝山把肩章鄭重地別在他肩上時，這位老炊事員笑得像個孩子。

授銜那天，他還獲頒三級八一勛章，這是授予老紅軍的最高榮譽之一。

他捧著獎?wù)?，像捧著新生嬰兒一樣小心翼翼，反?fù)摩挲，直到金屬被他摸得溫熱。

授銜之后，軍隊開始建檔，經(jīng)過有關(guān)單位人員的不斷走訪，終于確定了這位啞巴同志真正的名字。

原來，他姓熊，名世皮，是四川瀘定磨西鎮(zhèn)海螺溝人，但大家早已經(jīng)習(xí)慣叫他啞巴同志。

1983年，熊世皮因病去世，被安葬在八寶山革命公墓，而他的骨灰盒上寫著的依舊是：少尉啞巴同志。

沒有姓氏，沒有名字，沒有籍貫，只有一個稱呼，可是，誰又能說這是遺憾？

這四個字，正是他一生的象征，是他在戰(zhàn)火、在歲月、在勞動中最真實的身份。

從大渡河畔到八寶山，從炊事班到授銜臺，他走的每一步都輕，卻落在了歷史最重的地方。

他不喊口號，卻用鍋背出了一條長征路；他不會講話，卻以無聲一生告訴所有后人：沉默也可以照亮?xí)r代；無名，也能成就傳奇，他沒有說過一句話，但他一生說出了最響亮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