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說個有意思的故事。

五十多歲的老頭子非要娶十八歲的小姑娘當(dāng)小妾——這是什么概念？

相當(dāng)于你爺爺非說自己身體倍兒棒,能給家里添個孫子,結(jié)果娶回來個跟你同齡的「奶奶」。

問題來了：這老頭子到底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還行?

說起來,這事還得從大明萬歷年間說起。

01

浙江大樹村有個財(cái)主叫符成,家里有錢得流油,但這人吝嗇得要命。

有多摳呢？

自家親戚來借錢,他能裝窮裝到把褥子都藏起來,說自己快揭不開鍋了。村里人背地里給他起外號,叫「鐵公雞」,一毛不拔那種。

這廝都五十多了,膝下無子。

按理說,這年紀(jì)早該認(rèn)命了,可他偏不服氣。先懷疑是發(fā)妻劉氏不能生,接連娶了三個小妾,結(jié)果——顆粒無收。

劉氏氣不過,指著他鼻子罵：「不是我的問題,是你自己不行！娶一百個也沒用！」

符成惱羞成怒,把三個小妾全嫁了。

結(jié)果呢？這三個小妾到了別人家,個個懷上了。

村里人這下明白了,開始背地里嘀咕：「這符成啊,錢是賺了不少,心腸太黑了,老天爺不給他兒子。」

符成聽到風(fēng)言風(fēng)語,心里跟貓抓似的。

這天他在地里巡視,遠(yuǎn)遠(yuǎn)看見老熟人韓邊抱著個小娃娃走過來。

符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老韓,你哪弄來的孩子？」

韓邊笑得合不攏嘴：「這是我兒子??！我尋思著自己身子骨還行,就娶了個十七八歲的小媳婦,嘿,沒想到真給我生了個兒子！」

他拍拍符成肩膀：「你比我還小兩歲呢,趕緊也整一個,說不定還來得及！」

符成聽完,心里那叫一個癢癢。

回家就找來媒婆：「給我找個年輕的,最好十五六歲,越年輕越好！」

02

北山頭村有個吳老漢,生了一兒三女。

三女兒新玉長得是真好看,眉眼如畫,皮膚白得像豆腐。吳老漢一聽符家要娶媳婦,彩禮給得厚,當(dāng)場拍板：「成！」

新玉哭著求爹：「那符成都能當(dāng)我爺爺了,我不嫁！」

吳老漢一巴掌甩過去：「家里窮成這樣,你不嫁誰養(yǎng)你？」

就這樣,十八歲的新玉嫁給了五十三歲的符成。

新婚夜,新玉看著床上那個半禿頂、滿臉褶子的老頭子,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符成倒是美得不行,搓著手說：「娘子別哭,我對你好著呢?！?/p>

好個屁！

新玉發(fā)現(xiàn)這老頭子不僅老,還不行。每天晚上折騰半天,累得氣喘吁吁,結(jié)果啥也干不成。

她躺在床上,心里把媒婆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日子一天天過,新玉憋屈得慌。

符成倒是體貼,隔三差五送點(diǎn)金簪銀釵,可這些玩意兒能當(dāng)飯吃嗎？年輕小姑娘要的又不是這個！

新玉每天坐在東廂房門口紡紗打發(fā)時間。

院子前面有條小溪,邊上一片柳樹林,空氣好,景色美,就是太冷清。新玉經(jīng)常把門開著,一邊紡紗一邊往外瞅,盼著能看見個人影。

03

這天,來了個人影。

而且還是個要命的人影。

附近村子有個小伙子叫閆鐘秀,長得那叫一個俊——面白唇紅,眉眼如畫,就是人品差點(diǎn)。

這貨是縣里有名的浪蕩子,專門勾搭良家婦女。只要看見哪家媳婦長得漂亮,就一定要想辦法搞到手。

這天他路過符家,無意中瞥見新玉坐在門口紡紗。

閆鐘秀當(dāng)場就走不動道兒了。

他站在柳樹下,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新玉看,心想：「我的媽呀,這符成什么時候娶了個天仙回來？就他那身子骨,糟蹋東西??！」

新玉抬頭,正好跟他對上眼。

她看見這小伙子長得不錯,心里咯噔一跳,臉唰地紅了。兩人就這么你看我我看你,眉來眼去。

正眉來眼去呢,院子里傳來一聲咳嗽。

符成晃晃悠悠走出來,手里拿著根金簪,笑呵呵遞給新玉：「娘子,這是新買的,你試試?！?/p>

新玉立馬換上笑臉,接過金簪插在頭上,關(guān)上了院門。

閆鐘秀躲在柳樹后面,看得咬牙切齒：「暴殄天物！真是好白菜讓豬給拱了！」

他干脆坐在柳樹下,等著新玉再出來。

沒等多久,新玉果然又把門打開了,一邊紡紗一邊東張西望。

閆鐘秀大喜過望,趕緊跑過去,深深一鞠躬：「小娘子手藝真好,天上織女也比不上。小生這里有點(diǎn)棉花,能不能請娘子幫忙紡一紡？」

新玉站起來,福了一福：「公子說笑了,我紡紗是補(bǔ)貼家用,哪有功夫幫別人紡？」

閆鐘秀笑得眼睛都彎了：「要是能穿上娘子紡的布,就像董永穿上織女織的錦,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娘子的恩情?！?/p>

新玉聽了這話,噗嗤一笑。

就在這時,又聽見一聲「玉兒」。

04

符成又出來了,這次提著茶壺：「累了吧？我給你烹了茶。」

新玉氣得夠嗆：「我不渴！」

符成不走,搬個板凳坐旁邊,指著樹上兩只鳥：「你看,像不像咱倆成雙成對？」

新玉白他一眼：「都快入土的人了,還裝什么情種,也不嫌丟人?！?/p>

符成毫不在意,攬住她就要親。新玉推不開,只好讓他親了兩口,眼睛卻一直盯著門外。

閆鐘秀躲在樹后,看得直跺腳：「真是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老天爺眼瞎了！」

天黑了,閆鐘秀只好回家。

躺在床上,他滿腦子都是新玉的樣子,翻來覆去睡不著。天一亮就爬起來,揣著銀子和棉花直奔符家。

他在門前轉(zhuǎn)悠,等著新玉出來。

就在這時,看見一條狗從墻縫里鉆出來,嘴里叼著個繡花的東西。

閆鐘秀撿起棍子,從狗嘴里搶下來——竟然是條繡花膝褲！

他拿到鼻子前聞了聞,一股淡淡的香味,心里樂開了花：「這是天意啊！」

剛把膝褲揣進(jìn)懷里,符家一個小廝跑出來,拿著棍子追狗。閆鐘秀上前問：「小哥,為啥打狗？」

小廝說：「這死狗叼走了我家小姨娘的膝褲,不知道丟哪去了?！?/p>

閆鐘秀差點(diǎn)笑出聲：有辦法接近小娘子了！

05

天亮后,新玉梳洗打扮,把窗戶打開,拿著紡線走出院門。

她來到小溪邊東張西望,閆鐘秀悄悄走到身后,一把抱住她。

新玉嚇了一跳,趕緊推開他：「你干什么？」

閆鐘秀從懷里掏出膝褲：「我來還你的。」

新玉笑得前仰后合：「丫鬟說被狗叼走了,原來是被你叼走了?！?/p>

閆鐘秀撲通跪下：「做娘子家的狗也是我的福氣?！?/p>

新玉笑著轉(zhuǎn)身要走,閆鐘秀抓著她袖子不放。

新玉急了：「你快放手！萬一被我丈夫看見,咱倆都完了！」

閆鐘秀說：「他來了正好,能死在娘子面前是我的造化?！?/p>

這貨是真不要命。

新玉沒辦法,只好說：「我丈夫看得緊,三個月后再說?！?/p>

閆鐘秀急了：「三個月？我等不了那么久！就今晚！」

新玉想了想：「那就看你運(yùn)氣了。要是今晚有機(jī)會,我在窗戶上插枝花,你再到后門來。要是沒花,千萬別來?！?/p>

閆鐘秀欣喜若狂：「多謝娘子！」

就在這時,門里傳來響動,新玉趕緊甩開他跑進(jìn)院子。

符成出來看見新玉,問：「怎么早飯沒吃就出來了？」

新玉隨便應(yīng)付兩句,拉著符成回了房。

閆鐘秀高高興興回家,滿心期待著晚上。

06

新玉回到房里,開始琢磨：萬一那老頭子突然進(jìn)來怎么辦？得找個藏人的地方。

她把屋里看了好幾遍,突然看見角落里一口放舊衣服的大箱子。

箱子上被老鼠咬了個大洞,正好能透氣！

新玉立刻把舊衣服拿出來,摘了枝花插在窗戶上。

天黑后,閆鐘秀摸到符家,看見窗戶上的花,心都快跳出來了。

他來到后門,等了沒多久,門開了一條縫。他輕輕敲兩下,里面?zhèn)鱽硇掠竦穆曇簦骸甘钦l？」

「是我?！?/p>

門開了,新玉拉著他繞了好幾個彎才到臥室,打開箱子：「你先躲進(jìn)去,等我把他打發(fā)走。」

閆鐘秀問：「不會悶死吧？」

新玉說：「箱子上有洞,快進(jìn)去！」

閆鐘秀鉆進(jìn)去,新玉鎖好箱子離開。

沒多久,外面?zhèn)鱽碚f話聲。

新玉說：「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你到夫人房里睡吧?！?/p>

符成笑著說：「小寶貝,還是讓我陪著你?！?/p>

新玉煩了：「我真不舒服,你不走我走！」

符成嘆口氣：「好好好,我走?！?/p>

符成剛走,新玉就把閆鐘秀放出來,兩人纏在一起。

正折騰得起勁,突然有人敲門。

閆鐘秀嚇得縮進(jìn)被子里,一動不敢動。

符成在外面說：「開門,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p>

新玉嚇出一身冷汗,罵道：「你個蠢貨！天還沒亮敲什么門？我好多了,你快回去睡！」

符成嘆口氣走了。

新玉看著從被子里鉆出來的閆鐘秀,笑著說：「你不是膽子挺大嗎？怎么嚇成這樣？」

閆鐘秀說：「做賊心虛嘛。不過有了這一回,死也甘心了。」

新玉捂著嘴笑：「我可舍不得你死。時候不早了,快走吧?！?/p>

她悄悄把閆鐘秀送出去。

07

天亮后,符成端著湯來看新玉,見她紅光滿面：「氣色不錯嘛,看來好多了。」

新玉邊喝湯邊說：「好多了,你忙你的去吧。」

符成沒多想,讓丫鬟把飯端進(jìn)來,自己領(lǐng)著長工下地干活去了。

符成忙著地里鋪?zhàn)拥氖?哪有空天天守著新玉？

新玉一有機(jī)會就把花插在窗戶上。

這天晚上,新玉剛把閆鐘秀藏進(jìn)箱子,符成突然進(jìn)來：「我這些日子太忙,沒時間陪你。今天月色好,我讓丫鬟做了幾個菜,陪你喝幾杯。」

新玉想著箱子里的相好,說：「我昨天吃壞肚子了,一直拉肚子,不能陪你。」

符成正要走,丫鬟端著酒菜進(jìn)來。

新玉想和閆鐘秀享用,說：「酒菜放這兒吧,等我好些了自己喝?！?/p>

符成明白她是故意趕自己走,心里不高興,又坐了下來。

沒想到新玉直接把他拉起來,一路推出門,迅速把門插上。

符成站在門外連連嘆氣,知道是自己不中用,她才這樣對自己,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過了好久,新玉打開箱子,和閆鐘秀開懷暢飲。

一個多時辰后,丫鬟來收碗筷,走到門口正要敲門,突然聽見屋里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丫鬟大吃一驚：老爺早就走了,怎么還有男人聲音？

她悄悄趴在窗前往里看,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丫鬟不敢聲張,趕緊叫上其他人都來聽。幾個丫鬟商量了半天,決定告訴夫人——不告訴的話,將來事發(fā)了她們也要受罰。

08

夫人劉氏早就看新玉不順眼,聽說后立刻去找符成。

符成開始還不信,仔細(xì)一問,幾個丫鬟都說是親眼看見親耳聽到,這才不得不信。

劉氏讓他立刻去捉奸,符成想了想：「這事要是傳出去,我符家的臉往哪擱？這都是我自找的,我自有主張。」

符成讓下人把新玉房里的箱子床帳全搬走,只留一張床,又把其他出入口全堵上,只留一條路。

然后他把新玉叫來,劈頭蓋臉一頓罵：「你做的好事！從今以后不準(zhǔn)出院門半步,再不老實(shí),我要你的命！」

新玉知道事情敗露,一句話不敢說。

閆鐘秀一連幾天不見窗戶上插花,忍不住總在門前轉(zhuǎn)悠。

符家好多人都看見了。

符家有個仆人叫符祝,長得人高馬大,早就對新玉有心思。之前趁沒人偷偷溜進(jìn)她房里,想圖謀不軌,被新玉臭罵一頓轟出來。

符祝懷恨在心,聽說新玉和閆鐘秀通奸,嫉妒得要死——憑什么他能得到新玉？

見閆鐘秀還在門前晃,符祝起了殺心。

他找到符成：「那人還在外面晃,實(shí)在欺人太甚！老爺是縣里有名的大財(cái)主,咽得下這口氣？我想悄悄結(jié)果了他,老爺覺得呢？」

符成說：「做得干凈點(diǎn),做好了重重有賞?！?/p>

符祝大喜,拿了叉魚的五股鋼叉,來到后門等著。

09

閆鐘秀放不下新玉,天黑后又來到符家后門探頭探腦。

符祝聽到腳步聲,把門開了一條縫。

閆鐘秀看見門開了,以為是新玉來接他,大喜過望,興沖沖走到門口。

門突然打開,符祝手握鋼叉用力一刺——

閆鐘秀當(dāng)場斃命。

符祝見四下無人,把尸體拖到附近田里,找來干柴一把火燒了,然后挖坑把骨灰就地掩埋。

一切悄無聲息。

新玉被關(guān)在院子里不能出門半步,丫鬟仆人開始只是背后議論,后來夫人慫恿,干脆當(dāng)面羞辱她。

她一個人獨(dú)守空房,每天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很快抑郁成疾。

一年多后,新玉撒手人寰。

死的時候才二十歲。

10

這個故事說到底,是一條貪婪的鎖鏈。

符成貪子嗣,不顧年齡娶少妾。新玉父母貪彩禮,把女兒賣給老頭子。閆鐘秀貪美色,不計(jì)后果勾搭人婦。符祝貪報復(fù),嫉妒成狂殺了人。

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貪欲買單。

符成到死也沒生出兒子,還落得個被戴綠帽的笑柄。新玉本可以嫁個好人家,卻因?yàn)楦改肛澵?cái)毀了一生。閆鐘秀為了一時風(fēng)流丟了性命。符祝雖然殺了人,下半輩子活在恐懼里。

你說這事怪誰？

怪每個人的貪心不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故事出自《一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