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元是裴清源送來的第九個，讓我“替唱”做專輯的女孩。
她輕蔑地在錄音棚逛來逛去：
“你跟他簽了10年，他卻沒為你發(fā)過一首歌？”
“我們今天才認(rèn)識，他就問我想不想當(dāng)大明星。”
“我還想著，我五音不全啊，怎么唱歌？原來是有你這個‘影子’啊。”
是啊。
裴清源是國內(nèi)知名的音樂制作人，只有他看不上的，沒有捧不紅的。
除了我這個“影子”。
我曾不顧一切地跟裴清源哭鬧，吼得撕心裂肺：“你不是只愛這副嗓子嗎？我毀了它好不好啊！”
換來輕飄飄的一句：“別鬧，你才是我最滿意的作品，我怎么會不愛你呢？”
還有一張，額度越來越高的銀行卡。
可這次，我只是默默地，試音、校準(zhǔn)、錄歌，毫不在意女孩的挑釁。
裴清源以為我學(xué)乖了，很是開心，親昵地摸摸我的頭。
只是他好像忘了，我們的10年合約，還有10天就到期了。
1
“停停停！”柳元元走到控制臺，一把抱住裴清源的胳膊。
“源哥，這歌我不喜歡，太抒情了，能不能換種風(fēng)格？”
裴清源坐在臺前，語氣溫和：“元元想要什么樣的？”
“要爆一點的！”柳元元撒嬌道。
我低頭調(diào)試話筒。
去年，我試著在副歌加了段即興轉(zhuǎn)音。
他當(dāng)場冷了臉：
“方圓，記住你的身份。照譜子來，別自作主張?！?br/>現(xiàn)在，他揉了揉柳元元的頭發(fā)：“行，你說換就換。我們元元適合更特別的?！?br/>我重新戴上耳機(jī)。
試音間隙，柳元元看到墻邊放著的木吉他。
“哇，這吉他好看！”她伸手就拿。
我心里一緊。
那是裴清源的珍藏，意大利手工定制。
三年前我打掃時不小心碰到，他發(fā)了好大的火：“別動！這琴比你值錢！”
柳元元胡亂撥著琴弦，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裴清源走過去，從后面環(huán)住她：“喜歡？”
“好看！就是有點重?！?br/>她把琴往他懷里一塞，“硌得我手疼?！?br/>他接過琴隨意放下，揉著她手指：“下次給你找把輕的。”
我在旁邊看著，胃里像塞了團(tuán)濕棉花。
細(xì)細(xì)麻麻的疼。
錄音室的空調(diào)嗡嗡響。我穿著短袖，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熱死了，源哥把溫度調(diào)低點嘛?！绷吨骂I(lǐng)扇風(fēng)。
裴清源直接把溫度調(diào)到18度。
冷風(fēng)呼呼吹在我后頸上。
“渴不渴？”他低頭問柳元元，“想喝什么？我去買?！?br/>“要冰奶茶！全糖！”她撒嬌，“還要吃提拉米蘇~”
他拿起車鑰匙就出去了。
我看著他背影。
十年了，我錄歌錄到嗓子冒煙，他從來沒問過一句渴不渴。
裴清源很快回來，手里提著奶茶，還有幾樣精致的甜點。
“元元，先歇會兒，吃點東西。”
他把吸管插好遞到她嘴邊。
柳元元吸著奶茶，指揮我：“那個誰，影子？剛才那段再來一遍，感覺不對?！?br/>我深吸一口氣，又走進(jìn)錄音棚。
因為不斷換風(fēng)格，錄到晚上十點，效果還是不好。
窗外下起暴雨。
我收拾東西時，裴清源忽然說：“方圓，我送你?！?br/>我愣住，抬頭看他。
十年了，這是第一次他提出送我回家。
心里那點死灰，莫名其妙冒了點煙。

“萬一感冒影響明天錄音狀態(tài)。”他補(bǔ)充了一句。
那點煙瞬間被雨水澆滅。
我懂了。他是怕我感冒，耽誤柳元元的出道專輯錄制。
車?yán)锏呐L(fēng)開得很足。
“元元除了不會唱歌，形象氣質(zhì)非常好?！彼袷亲匝宰哉Z，“她的出道作，必須完美?！?br/>我看著窗外流淌的雨水，沒接話。
車開到我家附近那個破舊小區(qū)門口，沒進(jìn)去。
“你自己走回去，沒問題吧？”
裴清源看著前方：“就幾步路。元元累了，我?guī)厝バ菹ⅰ！?br/>后視鏡里，柳元元睡著了，身上蓋著裴清源的外套。
我猛地明白了。
他是要送柳元元回老宅？他曾說那是他家祖宅，從不帶外人去。
我沒說話，推門下車，雨水瞬間打濕了肩膀。
車尾燈瞬間在我身后遠(yuǎn)去，我站在雨里，看著它消失的方向。
他果然，對柳元元很不一樣。
手機(jī)在濕透的口袋里震動。
“哥?！蔽衣曇魡〉脜柡?，“我想回家了?！?br/>電話那頭方澈的聲音驚喜：“圓圓？真的？你終于……哥馬上來接你！”
“再等10天?！蔽夷税涯樕系挠晁?，輕聲說，“就10天。”
長時間吹冷空調(diào)還是讓我病倒了，我囫圇吞了幾片藥，躺回床上。
記憶不受控制地飄回八年前。
“為什么不能是我？”
我拽著裴清源的衣袖，聲音帶著哭腔，“我也可以站到臺前，我可以學(xué)跳舞，我什么都可以學(xué)?！?br/>“你可不可以，不找別人？可不可以只有我？”
他抽回手，上下打量我：“你胖，不上相?！?br/>那時我162的身高，體重只有90斤。
后來我三天沒吃飯。
第四天錄音時眼前一黑，再醒來是在他的老宅。我唯一一次，踏足那個地方。
他溫柔地喂我喝粥：
“別折騰了。我會捧紅很多人，也會有很多情人，但最好的搭檔是你，最后的女人也只能是你。”
那時候我居然傻到把這句話當(dāng)作承諾。
手機(jī)震動把我拉回現(xiàn)實。
是裴清源的短信：明早九點，準(zhǔn)時到。
第二天一早錄音室里，柳元元到得比我早，正在吃小籠包。
“這里不能吃東西?！?br/>這是裴清源立下的鐵律。
他對音樂近乎偏執(zhí)的熱愛，使得他認(rèn)為食物會弄臟它們。
我曾帶了個三明治進(jìn)來，他當(dāng)場摔了杯子：“再有下次，我會把你和你的三明治一起扔出去！”
柳元元翻了個白眼：“要你管？”
門開了，裴清源提著紙袋走進(jìn)來。
“源哥！”柳元元立即迎上去，“她兇我！”
我等著他發(fā)火。
他卻把紙袋放在控制臺上：“給你帶了生煎，趁熱吃。”
我愣在原地。
“不行啦，”柳元元撅嘴，“會胖的?！?br/>“胖點好。”他捏她的臉，語氣寵溺，“我就喜歡你肉肉的?！?br/>我的胃一陣翻騰。
想起他那句："你胖，不上鏡。"
她明顯比我重十斤不止。
“開工?！迸崆逶磁呐氖帧?br/>錄到副歌部分時，柳元元突然喊停：“這里加段和聲好不好？”
“你想加就加?！?br/>“要你唱！”她晃著他的胳膊，“就一小段~”
由于身份特殊，總躲不過媒體的長槍短炮，裴清源是一個極注重隱私的人。
很少公開露面、公開發(fā)聲，為的就是不讓人們探討他的私人關(guān)系。
去年，我急性闌尾炎要緊急手術(shù)，醫(yī)院要求家屬同意。
護(hù)士打電話給他。他在電話里硬是沒開口。
最后是哥哥從外地趕回來簽字。
醫(yī)生說再晚一點就有生命危險。
現(xiàn)在他居然點頭：“好，陪你唱。”
我低頭看著歌詞，紙頁被捏出深深的褶皺。
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擁有了我和裴清源的第一次合唱。
下午三點，終于錄完了。
“效果很好?！迸崆逶幢４婀こ涛募?，“元元，你鏡頭表現(xiàn)力很棒，一定能一炮而紅?！?br/>柳元元得意地瞟了我一眼：“我也覺得，就像真的是我唱的一樣~”
我默默收拾東西離開。
反正，我只管“替唱”，發(fā)布的事，裴清源會處理好。
回到家，窗外又開始下雨了。
凌晨，半夢半醒間，手機(jī)突然炸響。
是裴清源的助理：“方小姐，馬上來錄音室！現(xiàn)在！裴總很生氣，你最好十分鐘內(nèi)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