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站在我家門口的時候,臉色白得嚇人。

她說需要五萬塊,急用。我看著她,沒說話。我們已經(jīng)三年沒見了,上一次她來找我,也是要錢。

"姐,我真的很急。"她的聲音有點抖。

我倒了杯水給她,坐下來,等她解釋。她說是生意周轉(zhuǎn),下個月就能還。我聽著這些話,覺得似曾相識。三年前她也這么說,結(jié)果那筆錢到現(xiàn)在還沒還。

"我沒有。"我說。

這話不算撒謊。我確實沒有閑錢,房貸還有十年,孩子明年要上初中,我手頭的積蓄都是有用處的。

她眼眶紅了,但沒哭。我妹妹不是愛哭的人,這點像我。她站起來,說了句"打擾了",就走了。我送她到門口,看著她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我心里有點難受,但也只是一點。

晚上我照常做飯,陪兒子寫作業(yè),洗澡,睡覺。躺在床上的時候想了想妹妹,想著她大概又遇到什么麻煩了,但終歸不是我能解決的。我們姐妹倆從小感情就淡,父母偏心她,我十八歲就出來打工,她大學畢業(yè)后創(chuàng)業(yè)失敗,才開始頻繁找我。

第二天早上七點,我媽的電話打進來。

"你妹妹出事了。"

我手里的牙刷掉進洗手池。

媽說妹妹昨晚出車禍了,人在ICU,醫(yī)生說需要馬上手術(shù),要十萬塊。我問她怎么會出車禍,媽哭著說不知道,說是妹妹開車去找人借錢,在高速上追尾了。

我腦子一片空白。

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媽坐在走廊上,哭得眼睛都腫了。她看見我,抓住我的手說:"你昨天為什么不借給她?為什么?"

我沒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醫(yī)生出來說情況很不好,失血過多,需要輸血,需要手術(shù),需要各種費用。我去交了五萬,刷爆了我唯一的信用卡。媽又湊了三萬,還差兩萬。

我給所有能借錢的人打電話。朋友,同事,甚至前男友。我說我妹妹出事了,能不能借我點錢。大部分人都推脫了,有兩個借了我一萬五。我從來沒有這樣求過人。

手術(shù)進行了六個小時。我坐在走廊上,想起妹妹昨天站在我家門口的樣子。她那時候是真的很急,而我只想著自己的日子,自己的打算。

媽一直在哭,說如果妹妹有個三長兩短,她活不下去。我聽著這些話,覺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手術(shù)結(jié)束后,醫(yī)生說人保住了,但需要觀察。我松了口氣,然后開始算賬。這次花了多少,接下來還要花多少,我的房貸怎么辦,孩子的學費怎么辦。

第三天,妹妹醒了。

她看見我,眼淚就下來了。她說對不起,說不該來找我。我坐在病床邊,握著她的手,說別說了。

后來媽告訴我,妹妹那天找我借錢,是因為她欠了高利貸。她前年做生意虧了,借了五萬,現(xiàn)在滾到了十五萬。她本來打算賣房子還錢,但房子還沒賣出去,對方就催得很急,威脅她,恐嚇她。她怕連累家人,想自己扛,所以才來找我。

我聽完這些,不知道該說什么。我既心疼她,又生她的氣。為什么不早說?為什么不告訴家里?為什么要一個人扛?

但我也知道,就算她早說了,我也未必會借。因為我一直覺得她不靠譜,覺得她總是給家里添麻煩。

妹妹住了半個月院,我每天下班后都去看她。我們聊了很多,聊小時候的事,聊父母的偏心,聊這些年各自的難處。我才知道,她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只是從不跟人說。

出院那天,我把她接回我家。她說不用,我說別廢話。

晚上我們坐在客廳里,她問我后悔嗎。我說后悔。但我也知道,就算重來一次,如果她不告訴我真實情況,我大概還是會拒絕。因為人都是自私的,都會先保護自己。

她點點頭,說她理解。

后來我?guī)退迅呃J的事處理了,報了警,找了律師。那些人被抓了幾個,剩下的錢我和媽一起還清了。妹妹的房子賣了,她說要還我錢,我說不急。

現(xiàn)在她在我公司附近找了份工作,周末會來我家吃飯。我兒子挺喜歡她,叫她小姨。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那天我借了錢給她,她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但我也知道,這世上沒有如果。我只能往前走,帶著這份悔意,也帶著這份慶幸——慶幸她還活著,慶幸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人生大概就是這樣,總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總在悔恨中學會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