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6年七月十四日，那天咸陽下著大雨，路特別難走。

一個七十一歲的枯瘦老頭，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水里，周圍是亂哄哄的禁軍，個個都在罵娘。

就在幾個時辰前，這個老頭干了一件特別沒種的事兒：他把長安城的一百多萬老百姓給賣了，帶著那個叫楊玉環(huán)的女人，還有一幫皇子皇孫，偷偷摸摸地往四川跑。

這一夜，那個曾經(jīng)讓全世界都以此為傲的“開元盛世”，被它的親爹李隆基，親手埋進了爛泥坑里。

如果時間能倒流二十年，如果他在51歲那年突然“嘎”了，那歷史書上的他絕對是超越秦皇漢武的“千古一帝”。

可惜啊，歷史這東西沒有撤回鍵。

這個老頭最大的不幸，就是活得太久了。

人最可怕的不是老去，而是精神上的衰亡。

很多人搞不懂，年輕時那么猛的一個人，晚年怎么就糊涂成那樣？

其實這根子，早就埋在他那全是血腥味的童年里了。

你想想他奶奶是誰？

武則天。

那是個狠起來連親兒子都殺的主兒。

他爹李旦更是個把“認慫”練到滿級的忍者神龜。

李隆基7歲那年，親媽竇氏進宮請安，結(jié)果人直接就沒了，連尸骨都沒找著。

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每天不想著怎么治國，光想著怎么保住小命不被奶奶“處理”掉。

這種極度的不安全感，硬生生逼出了一頭政治怪物。

別看史書上夸他“英武果敢”，年輕的李隆基其實就是個被逼急了的賭徒。

當(dāng)年韋后想學(xué)武則天當(dāng)女皇，李隆基沒像他爹那樣坐以待斃。

他心里門兒清，在老李家，只有手里握著刀把子才能活命。

為了拉攏負責(zé)皇宮守衛(wèi)的“萬騎”營，他連皇孫的架子都不要了，天天跟葛福順、陳玄禮這些大頭兵混在一起，喝酒吃肉，稱兄道弟。

這招那是真管用，后來“唐隆政變”一爆發(fā)，這些平時被高層看不起的禁軍，成了李隆基手里最鋒利的刀。

砍了韋后，逼死親姑姑太平公主，最后連想當(dāng)太上皇掌權(quán)的親爹都被他架空了。

再他的邏輯里，權(quán)力不絕對，就是絕對沒權(quán)力。

坐穩(wěn)皇位后，李隆基迎來了人生的高光時刻。

那時候的他，確實是封建帝王業(yè)務(wù)能力的“天花板”。

他知道大唐是個爛攤子，需要動大手術(shù)，于是找來了姚崇這把“手術(shù)刀”。

李隆基廢了以前那種一群宰相扯皮的制度，搞了個類似“首席執(zhí)行官”的模式，讓姚崇放手去干。

那時候李隆基是真拼，為了省錢，宮里的金銀首飾都融了，連宮女都遣散了一大批。

但我剛查了一下資料，發(fā)現(xiàn)個有意思的細節(jié)。

李隆基用人有個特點：只用“工具人”。

姚崇、宋璟、張說這些名相，厲害吧？

但在李隆基手里，任期基本就四年左右。

這招太絕了：事情你做，黑鍋你背，等你權(quán)力太大了，我就換下一個。

這樣既保證了干活效率，又防止手下人造反。

在這種微操下，大唐的戶口從六百多萬激增到八百四十多萬，那時候的長安，那是真的牛，說是世界中心一點不過分。

可是，轉(zhuǎn)折點來得特別突然。

開元二十三年，李隆基50歲。

我剛才特意去翻了翻李家皇帝的壽命表，太宗52歲，高宗56歲，李隆基他爹55歲。

在李隆基的認知里，李家皇帝有個“55歲魔咒”。

看著大唐現(xiàn)在這么有錢，他覺得自己任務(wù)完成了，剩下的日子純屬是“賺來的”。

既然是賺的，那還拼什么命??？

享受唄！

那個曾經(jīng)天天加班的青年天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只想聽好話、想搞錢享受的油膩老大爺。

這一躺平，心態(tài)崩了，制度也跟著爛了。

最致命的改變有兩個。

第一，宰相不輪換了。

以前宰相四年一換，李隆基嫌麻煩，覺得李林甫這人“懂事”、“好用”，一用就是16年。

李林甫是啥人啊？

“口蜜腹劍”這成語就是給他量身定做的。

他把朝堂變成了自家后院，把李隆基徹底封鎖在信息的繭房里，外面的壞消息根本傳不進去。

第二，也是最要命的，兵制崩了。

唐朝本來是府兵制，兵農(nóng)合一，省錢。

但后來土地兼并太嚴重，老百姓連地都沒了，哪還有錢當(dāng)兵？

為了維持邊防，李隆基干脆放權(quán)，讓邊疆的節(jié)度使自己搞錢、自己招兵、自己管行政。

這不就是古代版的“分包”嗎？

安祿山為什么能反？

因為他手里既有兵權(quán)，又有財權(quán)，還有人事權(quán)，那就是個獨立王國。

而中央朝廷手里，既沒錢又沒兵，拿頭去打？

這不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還順手遞了把鏟子嗎？

等到李林甫一死，接班的楊國忠是個只知道撈錢的草包。

為了私利，他主動去挑釁安祿山，直接引爆了這顆埋了十幾年的雷。

天寶十四年，安祿山反了，那個曾經(jīng)敢?guī)е鴰装偃藳_進皇宮搞政變的李隆基，這會兒徹底慌了神，除了跑路啥也不會了。

最諷刺的一幕，就發(fā)生在馬嵬坡。

面對憤怒的禁軍，為了保住自己的老命，他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楊玉環(huán)被勒死。

那個當(dāng)年為了掌握命運而殺伐果斷的少年，最終還是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一個連老婆都護不住的懦夫。

李隆基后來又茍活了六年，做了六年的太上皇。

但這六年，對他來說恐怕比死還難受。

他親手締造了盛世，又親手毀了它。

他的一生，就像是一個完美的拋物線，爬得太高，跌得太慘。

762年五月，李隆基死在長安神龍殿，身邊沒幾個人，那個曾經(jīng)萬國來朝的大唐，也再沒回來過。

參考資料：

劉昫等，《舊唐書·玄宗本紀》，中華書局，1975年。

司馬光，《資治通鑒·唐紀》，中華書局，1956年。

孟憲實，《孟憲實講唐史：從玄武門之變到貞觀之治》，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