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打來電話的那天,我正在辦公室加班。

"姐,我想跟你借點錢。"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繃。

我放下手里的文件,問他多少。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他說:"五十萬。"

我愣住了。這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哪怕對我來說也不是。我在上海工作十年,攢下這些錢不容易。房貸、車貸、父母的養(yǎng)老金,我每個月都算得很緊。

"你要這么多錢做什么?"我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靜。

"投資一個項目,朋友介紹的,穩(wěn)賺。"

我聽到"穩(wěn)賺"兩個字就皺眉了。三十五歲的人,還信這種鬼話。但我沒有立刻拒絕,只是說:"讓我想想,這錢不是小數(shù)。"

"姐,咱們是親姐弟,你還信不過我?"他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我什么時候跟你開過口?這次是真的急用。"

我說我知道,但還是需要時間考慮。掛了電話后,我給父母打了個電話。父親說弟弟最近確實在籌錢,但具體做什么他們也不清楚。母親在一旁小聲說:"你看著辦吧,他是你弟弟。"

這句話我聽了三十多年。從小到大,但凡我和弟弟有什么矛盾,母親總會這么說。仿佛"弟弟"這個詞本身就自帶免死金牌。

我想了三天,最后還是拒絕了。

不是不想幫,是真的不能幫。五十萬對我來說幾乎是全部積蓄,而弟弟說不清項目細節(jié),只會重復"穩(wěn)賺不賠"。我見過太多這樣的案例,最后血本無歸的不在少數(shù)。

我給他回電話,盡量委婉地說明了理由。話還沒說完,他就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幫我。你就是自私,有錢了就看不起人。"

"不是這樣的。"我試圖解釋。

"別說了,我算看清你了。"他直接掛了電話。

接下來的三個月,他再也沒聯(lián)系過我。家族群里他會說話,但從不@我。逢年過節(jié)父母打電話,也會刻意避開這個話題。我知道他在家里沒少說我壞話,母親有一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說了句:"你們姐弟倆,唉。"

我也難受,但沒有后悔。那五十萬是我的底線,是我工作這么多年的全部安全感。

直到三個月后的那個下午。

父親突然給我打電話,聲音發(fā)抖:"你弟出事了,人在醫(yī)院。"

我腦子嗡的一下,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弟弟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父母坐在旁邊,母親眼睛都哭腫了。

醫(yī)生說是過勞導致的心肌炎,再晚送來半小時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我坐在病床邊,看著弟弟插著氧氣管的樣子,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

"姐。"他虛弱地開口,"對不起。"

我搖搖頭,說別說話,好好休息。

第二天他情況好轉(zhuǎn)了一些,才慢慢跟我說起這三個月的事。

他沒有去投資什么項目,五十萬是想給弟妹治病的。弟妹查出了腫瘤,需要做手術,但他不想讓家里人擔心,就編了個投資的借口。被我拒絕后,他沒臉再開口,就拼命加班賺錢,白天上班,晚上跑網(wǎng)約車,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

"我以為自己還年輕,扛得住。"他苦笑,"結果差點把命搭進去。"

我聽完整個人都麻了。

原來這三個月他翻臉不認人,不是因為我不借錢,而是覺得丟人。他覺得自己作為丈夫、作為男人,連老婆的醫(yī)藥費都湊不出來,已經(jīng)夠窩囊了,還要被親姐拒絕,這個臉他丟不起。

所以他選擇了最笨的辦法——把自己逼到絕路。

我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腦子里一片空白。如果當時他跟我說實話,如果我多問一句,如果我不是那么固執(zhí)地守著那五十萬,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

但世上沒有如果。

弟妹的手術最后還是做了,是父母把老家的房子抵押出去湊的錢。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我看見她蒼老的臉上全是疲憊。

我后悔了,徹底地后悔了。不是后悔沒借錢,而是后悔我們姐弟之間連句實話都說不出來。我以為自己是在保護自己,其實是在把最親的人推得越來越遠。

弟弟出院那天,我把卡遞給他:"錢我出,把父母的房子贖回來。"

他接過卡,眼眶紅了:"姐,是我錯了。"

我說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我們都錯了,錯在以為沉默和距離能解決問題,錯在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

現(xiàn)在想起來,那通電話里他說"穩(wěn)賺"的時候,聲音其實已經(jīng)在發(fā)抖了。只是我當時太急著拒絕,根本沒有聽出來。

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這個道理,我用了三個月和一場生死才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