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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泛黃的合影里，六個身影站在海南文昌的老宅前，穿西服的青年身姿挺拔，身旁的中年男女神情莊重，身后是鄧小平題寫的“宋氏祖居”匾額。

這不是普通的家庭合影，拍照的2009年，距離這個家族有人離開故土，已經(jīng)過去了一百多年，他們是誰？為何一場普通的祭祖會讓沉寂的村落沸騰？這張合影里藏著的，是一段跨越海峽與歲月的家族往事。

2009年的文昌昌灑鎮(zhèn)古路園村，陽光把宋氏祖居的青磚照得發(fā)亮，這行人的到來，讓守了祖居幾十年的韓秀華紅了眼眶，她父親是宋耀如的侄子，一輩子都在等這一天。

合影就拍在祖居的院門前，六個人站成一排，宋曹琍璇站在中間，左手邊是兒子宋元孝和女兒宋元慈，右手邊是表哥馮英祥帶著兩個兒子馮永康、馮永健。

這兩脈后人湊到一起，專程為了拜謁他們共同的先祖，宋耀如，他的故事能串起大半個近代中國，這個1861年出生在古路園村的農(nóng)家孩子，原姓韓，12歲跟著舅舅去美國謀生，被過繼后才改姓宋。

他后來成了傳教士，又辦實業(yè)開印書館，更重要的是，他成了孫中山最堅定的支持者，同盟會的經(jīng)費大多靠他奔走募集，孫中山多次避難都住在宋家。

宋耀如的日子過得出彩，可他從沒忘本，據(jù)說他在上海的家里，總擺著從文昌帶去的犁耙模型，吃飯時會給孩子們講家鄉(xiāng)的椰子樹，這種鄉(xiāng)愁像種子，在宋子文、宋子安身上也發(fā)了芽。

很少有人知道，這張照片里藏著宋氏家族七十三年的牽掛，上一次宋耀如的兒子們踏足這片土地時，還是1936年，可惜時局動蕩，兄弟倆終其一生，都沒機會回到故土。

這個遺憾，像根細線，牽了四代人，宋曹琍璇比晚輩們更懂這份遺憾，她2007年就獨自回過一次祖居，踩著老宅的石板路時，突然明白丈夫宋仲虎總說的“心里空一塊”是什么意思。

那次回去后，她開始給孩子們講曾祖父宋耀如的故事，講這個從文昌走出去的窮小子，如何在美國半工半讀，如何成為孫中山革命事業(yè)的支持者。

有意思的是，之前她和丈夫從不跟孩子們提家族歷史，宋元孝小時候上中文學(xué)?？偪蓿瑔枊寢尀槭裁匆獙W(xué)這種“用不上的語言”。

馮英祥的兩個兒子更甚，除了自己的中文名，連一句完整的中文都講不利索，他們在華盛頓、舊金山的富人區(qū)長大，聽的是搖滾樂，學(xué)的是經(jīng)濟學(xué)，宋家在近代中國的風(fēng)云往事，對他們來說和教科書里的歷史沒區(qū)別。

改變是從2006年開始的，馮英祥帶著兩個兒子去上海參加“宋子文與戰(zhàn)時中國”學(xué)術(shù)研討會，全程戴著同傳耳機做筆記。

當(dāng)看到外祖父宋子文用過的小提琴復(fù)制品時，馮永康突然問父親：“曾外祖除了是銀行家，還會拉琴？”那一刻馮英祥知道，是時候帶孩子們回家了。

祖居里的那張窄木床，成了晚輩們最著迷的地方，那是宋耀如出生時睡的床，馮永康伸出雙臂量了量，發(fā)現(xiàn)還沒自己的身高寬。

四個年輕人輪流坐在床上，看著墻壁里嵌著的油燈，突然懂了長輩們口中的“奮斗”不是空話，宋元孝摸著床沿的木紋，想起媽媽說曾祖父12歲就獨自漂洋過海，鼻子突然發(fā)酸。

宋曹琍璇作為斯坦福大學(xué)胡佛研究所的訪問學(xué)者，她整理過宋子文、蔣介石的私人檔案，看慣了家族成員在歷史舞臺上的運籌帷幄。

可只有在祖居這里，她才真切感受到，那些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首先是個從文昌走出去的孩子。

那天他們在祖居后院種了棵椰子樹，宋元慈扶著樹苗，馮永康填土，陽光透過椰子樹的葉子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宋曹琍璇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宋耀如當(dāng)年在上海創(chuàng)辦印刷廠時，也在廠區(qū)種了棵梧桐樹，原來不管走多遠，中國人刻在骨子里的“種樹留根”的念想，從來都沒變過。

中午去文昌孔廟時，馮英祥給孩子們講文昌“文化之鄉(xiāng)”的淵源，下午和文昌中學(xué)的學(xué)生聯(lián)歡，馮永健用蹩腳的中文說“我是文昌人”，引來滿堂掌聲。

宋元孝則把自己的中文名字寫在筆記本上，第一次覺得這三個字沉甸甸的。

很多人說宋氏后人低調(diào)，遠離政壇經(jīng)商，是怕被家族歷史裹挾，但看了這次祭祖就知道，不是怕，是選擇。

馮英祥做理財投資，靠自己的能力當(dāng)上瑞士信貸集團私人銀行部執(zhí)行長，宋仲虎的孩子們學(xué)比較文學(xué)、計算機，沒人借著家族名號謀利。

這種選擇里藏著智慧，宋曹琍璇常跟孩子們說，家族的榮耀是先輩掙的，跟他們沒關(guān)系，可根不一樣，根是不管走多遠都能拉你回來的東西。

2009年的這次祭祖，與其說是拜謁先祖，不如說是給晚輩們“立根”，那些之前抗拒學(xué)中文的孩子，后來都主動找了中文老師，他們說現(xiàn)在中國發(fā)展這么快，不能連祖宗的話都不會說。

那張合影后來被掛在了宋氏祖居的展覽廳里，照片里的六個人，后來都?；匚牟?，宋元孝大學(xué)畢業(yè)后來過兩次，馮永康則帶著新婚妻子來認過門，給她講曾外祖的木床故事。

有人問宋曹琍璇，這么執(zhí)著于讓孩子們尋根，值得嗎，她沒直接回答，只是把那張合影的復(fù)印件，給每個孩子都裝了個相框，相框背面寫著宋耀如當(dāng)年離家時說的話：“我會回來的?！?/p>

現(xiàn)在看那兩個椰子樹現(xiàn)在長得枝繁葉茂，看那些海外長大的孩子能準確說出“文昌是我老家”，就知道答案了。

那張2009年的合影，拍的不是一群名人后代，是一群終于找到根的中國人，鞭炮聲散了，椰樹影還在，根也扎下了。

參考資料：

羊城晚報——蔣宋孔陳 四大家族的后人們 2011-05-16

中國僑網(wǎng)——宋氏家族后代70年后海南尋根 2007-05-18

中國新聞網(wǎng)——宋氏家族后人海南文昌尋根：我今天走進了歷史 2009-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