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無所謂地聳肩，拿出檢查單遞了過去。

厚厚一沓，他也清楚的看到上面寫著——

?肌陣攣腎衰綜合征，常染色體隱性遺傳，致病基因SCARB2……】

他緊緊抿著唇，一時失語。

倒是唐雅顯得沒那么在意：“你知道的，我的媽媽也死于這種遺傳病。”

“她死的時候我還很小，以致于我現(xiàn)在完全想不起她的樣子，每每想起她，都是她后來那張痛苦的臉，比起死在冰冷的病床或者手術(shù)臺上，我更想最后在這片寧靜的雪山度過剩下的日子?！?/p>

持明還想再勸，喉嚨卻像被扼住，發(fā)不出聲音。

他還能勸什么呢？

勸她回家，去找那在她媽媽死后不到半個月就娶了第二任妻子的父親嗎？

他不是不知道她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

她不想回去再正常不過。

又是良久地沉默。

還是唐雅抿唇笑了笑：“沒什么好傷感的，當(dāng)初第一次發(fā)病我被送去國外的時候，我就準(zhǔn)備好迎接這一天了。”

“不說我了，那你呢，持明，出來這么久，你不回家嗎？”

持明脊背一僵。

他抿了抿唇角，最終溢出一絲輕笑：“怎么回去？”

唐雅亦沉默下來。

或許豪門圈子里的恩怨總是大差不離。

持明家里，私生子多，同輩競爭激烈，骯臟手段更是層出不窮。

他本就不是愛爭的性格，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在權(quán)力爭奪的漩渦中被傷得遍體鱗傷。

那段時間，他跟唐雅把對方當(dāng)做兄妹，一路扶持著走過來的。

后來，他離開京市來了格聶鎮(zhèn)，只因這里有著最潔凈的雪山，有他想要的寧靜。

唐雅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竄入肺腑，引得她瞬間咳嗽不止。

持明想要抬手順順?biāo)暮蟊?，被她抬手制止?/p>

她咳得眼尾都紅了，才停下：“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還想要找到格桑姐姐，只能先回京市拿回屬于你的權(quán)力?！?/p>

持明只是抬手將她頭上的帽子壓得更緊：“戴好，別總是掉?！?/p>

但唐雅知道，他將這句話聽進(jìn)心里去了。

唐雅重新在鎮(zhèn)上住了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格聶鎮(zhèn)的雪下了一場又一場。

持明日日去看學(xué)校的建造速度。

他沒再剃發(fā)，頭上的黑發(fā)一日比一日長。

唯有唐雅一天天頹靡了下去。

兩個人都知道最終會走向什么樣的結(jié)局，可都無可奈何。

八個月后。

唐雅清醒的時間一天比一天短，甚至一度無法自理。

這天，陽光充足。

她讓持明將她帶出門，久違地曬了一次太陽。

她看著天上悠悠飄過的云，臉上的暖意讓她昏昏欲睡。

伸出干枯到只剩皮包骨頭的手指，唐雅抓住了持明的衣袖。

持明微微靠近：“怎么了？”

“清赫哥哥，以后，就真正做回凌清赫吧?！?/p>

她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聽不出曾經(jīng)的清脆。

持明喉結(jié)動了動，最終吐出一句：“好。”

揪住他衣袖的手緩緩松了力道，最后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