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機械廠舊影：那些藏在時光里的悲歡

提起九十年代初的機械廠，二胖總說那像一本被翻舊的賬冊，每頁都寫著不同人的命運——有老舅崔國明的執(zhí)拗，有陳廠長的精明算計，還有一群人各自的起落離合。

那時機械廠早已虧得捉襟見肘，新來的陳廠長肩上壓著“裁員節(jié)流”的硬任務(wù)。起初廠里人都罵他針對老舅：老舅心直口快，竟寫了厚厚一沓建議書，字里行間全是對工廠的真話，卻被陳廠長的秘書張秘書添油加醋說成“消極怠工還瞎搗亂”。老舅就這么被停了職，崔老爺子急得差點犯病，趕緊找退休的老領(lǐng)導(dǎo)幫忙說情。

誰料那頓飯局上，陳廠長的話讓所有人都閉了嘴：他坦言機械廠撐不住了，裁員是必然，可都是跟著工廠幾十年的老員工，實在不好下手。他拿老舅當(dāng)“突破口”，不過是借張秘書的由頭，既完成了第一步裁員的“鋪墊”，又把臟水潑給了張秘書。老領(lǐng)導(dǎo)聽完雖皺眉，卻也沒法再替老舅求情——畢竟工廠的爛攤子擺在那。

老舅心高氣傲，索性交了辭呈，揣著“創(chuàng)業(yè)逆襲”的夢折騰起來?？商觳凰烊嗽?，生意一次次賠本，最后還查出了癌癥晚期。直到住院時偶遇來看病的陳廠長，兩人才解開了心結(jié)：陳廠長說，他當(dāng)年其實挺認(rèn)可老舅的技術(shù)，只是身不由己。

老舅的妻子李小珍是個硬氣的女人，跟著老舅東奔西跑籌錢，卻在一次去外地進貨的路上出了車禍。彌留之際她攥著老舅的手說：“你一直是我的偶像?！睕]留半句埋怨。

而廠里的二美，總穿件別人笑稱“防彈衣”的外套，仗著霍東風(fēng)的關(guān)系壟斷菜市場生意，可最終還是在飯店包廂里被人用獵槍打死，案子拖了十幾年才破?；魱|風(fēng)呢？出獄后想好好過日子，卻為幫老舅出頭打死了流氓頭子大濤，再次入獄。等他刑滿釋放時，兒子二胖已經(jīng)長大要結(jié)婚了，他錯過了兒子的整個童年。晚年的霍東風(fēng)為救路人被打成重傷，彌留時仍沒見到心愛的女人最后一面。

還有季強，高考后家里遭變故精神失常，靠崔老爺子以前施舍剩飯過活。后來鼎慶樓換了侯經(jīng)理，他被趕出門，最后在冬天的橋洞下凍餓而死，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張秘書呢？他一輩子鉆營，靠著行賄撈好處，最后被判了三年。出獄后舉目無親，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模樣比老舅還落魄。

反倒是陳廠長，完成了裁員任務(wù)后安穩(wěn)退休，日子過得悠閑。而二胖——這個從小在老舅家長大的孤兒，后來接手了姥爺留下的鼎慶樓，還娶了媳婦，愛情事業(yè)雙豐收，成了那段舊時光里少有的“圓滿”。

有時候二胖會坐在鼎慶樓的窗邊想：那時候機械廠的每個人，都像被時代的風(fēng)推著走，有人摔得粉身碎骨，有人藏起真心算計，只有少數(shù)人能攥住一點點光?？刹还茉鯓?，那些人和事，都刻在了他的骨頭里，成了機械廠永遠的舊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