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首長，這酒價漲得太兇了，再這么喝下去，咱們這個月的伙食費都要不夠了！”
一九七九年的南京中山陵八號院里，負責(zé)采購的管理員看著手里那張薄薄的賬單，急得直跺腳，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
誰能想到，這位叱咤風(fēng)云的開國上將，晚年竟然會被幾瓶白酒逼到了墻角？
大家伙兒更沒想到的是，為了守住老將軍最后的體面，身邊最親近的人竟然聯(lián)手編織了一個天大的謊言，這一騙就是好幾年。

咱們把時間撥回到上世紀(jì)七十年代末。那時候的日子，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剛剛解凍的河面，看著平靜，底下卻是暗流涌動。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生活正在一點點變好，可對于許世友這樣一位退了休的老將軍來說，日子卻突然變得緊巴起來。
要知道，許司令這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喝酒，尤其是茅臺，那是他的命根子。早些年的時候，茅臺酒的價格還算親民，四塊錢一瓶。憑著老將軍的工資，雖然說不上富得流油，但想喝點好酒，那是完全沒問題的。那時候的酒桌上，酒香四溢，老將軍紅光滿面，那是何等的豪氣。
可到了七十年代后期，這市場就像是脫韁的野馬。茅臺酒的價格先是漲到了八塊，緊接著沒過兩年，直接飆升到了十二塊。這數(shù)字在今天看來可能連瓶礦泉水都買不到，但在當(dāng)時，那可是實打?qū)嵉奶靸r。
那個年代的物價就像是竄天猴，嗖的一下就上去了，可老將軍的工資條卻像是被定身法住了，紋絲不動；這哪里是在漲價，這分明是在割肉。

更要命的是，許世友雖然是上將，享受行政五級待遇，但那個時候部隊剛開始搞改革，很多補貼都取消了。什么軍銜補貼、軍齡補貼，通通沒了。這一刀刀砍下去，老將軍每個月拿到手的死工資，滿打滿算也就四百塊錢出頭。
四百塊錢，要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還得應(yīng)付那一瓶接一瓶漲到十二塊的茅臺酒，這賬本怎么算都是個虧空。管理員每天看著那見底的酒瓶子，心里都在滴血。他心里清楚，再這么喝下去，別說請客了，家里連買米的錢都要緊張。
可許世友是個什么人？那是寧折不彎的硬漢子。你讓他少喝兩口？不行，那是他的精神寄托。你讓他喝點便宜的劣質(zhì)酒？更不行，那是打他的臉。
就在這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在當(dāng)時看來膽大包天的計劃，在幾位工作人員的腦海里慢慢成型了。這事兒要是成了，能幫老首長省下一大筆錢；可要是敗露了，按照許司令那個暴脾氣，估計得把房頂都給掀了。

02

有人可能會問，許世友那么大的官，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搞點酒喝？非得死磕那點工資？
這您就不了解許世友了。這老頭子脾氣倔得像頭牛，原則性極強。在他眼里，公是公，私是私，涇渭分明。
以前沒退下來的時候，因公招待客人，走個公賬，那是為了工作，他心里坦蕩蕩?？扇缃裢司佣€了，住在南京養(yǎng)老，來的客人大多是老戰(zhàn)友、老部下，這就屬于私人聚會。既然是私人聚會，那一分一厘都得從自己腰包里掏，絕不能占公家一點便宜。
南京軍區(qū)這邊也是真心想照顧老首長，去服務(wù)社買點肉啊菜啊，能給個批發(fā)價。但酒這個東西，那是硬通貨，進貨價就在那兒擺著，誰也不敢虧本賺吆喝。所以，每一瓶茅臺酒，都得實打?qū)嵉貜脑S世友那個干癟的錢包里掏錢。
這一輩子在戰(zhàn)場上槍林彈雨都沒皺過眉頭，臨了卻被一張酒水賬單給難住了；這不僅是缺錢，這是時代在給老一輩人出難題。

許世友這人又特別好客。雖然說是退休了，但他那兒就像個“聚義廳”，天南地北的老戰(zhàn)友路過南京，誰不得來看看老首長？
只要有人來，許世友就高興。一高興，那必須得留飯。留了飯，那必須得上酒。而且在許世友的字典里，請客吃飯不喝茅臺，那就是看不起兄弟，就是小氣，就是丟人。
您想想，一個月四百塊錢，一瓶酒十二塊。要是來一桌客人，開個兩三瓶，那一頓飯就得干掉工資的十分之一。這要是隔三差五來這么一出，誰家經(jīng)得起這么造？
管理員和秘書王宣私底下碰頭的時候，愁得頭發(fā)都快白了。他們太了解許司令了，要是跟他說“首長，咱沒錢了，喝不起茅臺了”，那比殺了他還難受。老將軍一輩子爭強好勝，老了老了，連口酒都供不起，這讓他那張老臉往哪兒擱？
可是，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錢就那么多，酒價還在漲，這簡直就是一個死局。
就在大家伙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不知道是誰提了一嘴，說南京軍區(qū)下屬有個西村農(nóng)場，那邊自己釀的酒好像有點門道。這一句話，就像是黑夜里的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大家伙兒的心思。

03

這西村農(nóng)場可不是一般的農(nóng)場，它跟洋河酒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聽說農(nóng)場特意請了洋河酒廠的老師傅來指導(dǎo)，用的是好水，守的是老工藝，釀出來的酒雖然沒有茅臺那么大的名氣，但口感醇厚，回味悠長，還真有那么幾分好酒的意思。
最關(guān)鍵的是，這酒它是自家產(chǎn)的，成本極低。核算下來，一斤也就一塊多錢。
一塊多錢對十二塊錢，這中間的差價簡直就是天文數(shù)字。王宣腦子里那個大膽的念頭瞬間就冒了出來：能不能用這酒來個“移花接木”？
具體的計劃是這樣的：工作人員先把首長喝剩下的真茅臺空瓶子收集起來，洗刷得干干凈凈，一點異味都不留。然后，把西村農(nóng)場釀的這種散裝好酒，小心翼翼地灌進去。為了做得逼真，還得把瓶口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甚至連那紅飄帶都得系得跟原裝的一模一樣。
大家私底下給這酒起了個名字，叫“土茅臺”。
這哪里是在造假酒，這分明是在用謊言縫補生活的窘迫；真正的體面不是喝多貴的酒，而是身邊有一群肯為你煞費苦心的人。

但這計劃有個致命的風(fēng)險點：許世友那是誰？那是喝了一輩子酒的行家，舌頭比現(xiàn)在的精密儀器還靈。這酒要是味道不對，他一口就能嘗出來。到時候一旦穿幫，那就是欺騙首長，這罪過可就大了。
為了保險起見，王宣他們還特意先嘗了嘗這“土茅臺”。不得不說，這酒確實不錯，雖然比不上真茅臺那種醬香濃郁，但也絕對算是佳釀，不辣喉嚨不上頭。
即便如此，大家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畢竟，騙的可是許世友啊。那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許司令。
但是看著賬本上那觸目驚心的赤字，大家也是豁出去了。為了讓首長能繼續(xù)豪爽地請客，為了保住首長晚年的這點快樂，這個險，必須得冒。
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掉包計”，在中山陵八號院里悄悄拉開了帷幕。工作人員們分工明確，有的負責(zé)洗瓶子，有的負責(zé)灌酒，有的負責(zé)封口，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做得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一點馬腳。

04

沒過多久，檢驗這個計劃的時刻到了。
那天，家里來了幾位軍區(qū)的老熟人。許世友一見老戰(zhàn)友，心情大好，大手一揮，那標(biāo)志性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吩咐管理員趕緊上酒，今天要不醉不歸。
這一刻，在場的幾個工作人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按照預(yù)先排好的劇本，真正的茅臺酒，那是專門給許司令本人倒的。畢竟他是主座，也是最懂酒的人，萬萬不敢在他杯子里弄虛作假。
而對于那些作陪的客人們，工作人員手里拿的瓶子，雖然外表看著一模一樣，但里面裝的可全是那一塊多錢一斤的“土茅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許世友端起酒杯，滋溜一口下肚，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吧嗒吧嗒嘴，夸贊這酒夠勁，味道正。
這時候，所有知情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瞟向了那些客人的酒杯?？諝夥路鸲寄塘耍蠹叶荚诘?，等著看有沒有人會皺眉頭，有沒有人會說這酒味道不對。
結(jié)果，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些喝著“土茅臺”的客人們，一個個面不改色，有的還學(xué)著許世友的樣子，豎起大拇指，連聲稱贊果然是司令家的酒，就是不一樣。
其實這里面大有文章。
原來，在客人進門之前，或者在入席的間隙，機靈的工作人員早就悄悄跟客人們通過氣了。他們?nèi)鐚嵪喔妫f首長現(xiàn)在工資有限，酒價又太貴，實在負擔(dān)不起全桌的真茅臺，請大家多擔(dān)待，配合著演一出戲，別讓老首長心里難受。
能來這里吃飯的，那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更何況是對許世友充滿敬意的老部下。大家一聽這話，心里除了理解，更多的是感動。
于是，在那張并不算豪華的餐桌上，上演了一出溫馨的“騙局”。
滿屋子的將軍高干，卻要配合著演一出假酒的戲碼，這演技比電影明星還真實；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守護的不僅是一個老人的錢包，更是一代名將的尊嚴(yán)。

從此以后，這就成了中山陵八號院的一個公開的秘密。
只要許世友宴客，那必須是真假混搭。工作人員的手法也練得爐火純青，倒酒的時候，真瓶假瓶切換自如，行云流水，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來。
許世友看著滿桌賓朋盡興，聽著大家一聲聲的夸贊，笑得合不攏嘴。他哪里知道，這一桌子的熱鬧背后，藏著多少人的小心思和一片苦心。
當(dāng)然，這中間也不是沒有驚險時刻。
有一次喝高興了，許世友非要跟身邊的一位參謀換杯子喝，說是要表達親近。這一下把王宣嚇得魂飛魄散。這要是換過去一嘗，那不全完了？
好在那位參謀反應(yīng)極快，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嘴里說著不敢跟首長換杯，先干為敬。這才把這尷尬的場面給圓了過去。事后大家一聊起這事，后背都濕透了。

05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了八十年代中期。
一九八五年，那個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的許世友，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病魔的侵襲。
肝癌晚期，疼痛折磨得這位硬漢日夜難安。到了最后彌留之際，他整個人已經(jīng)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什么藥都喂不進去了。
醫(yī)生們束手無策，家人們心如刀絞。
這時候，還是身邊照顧他多年的工作人員最懂他的心思。
他們拿來一根棉簽，在那瓶視若珍寶的茅臺酒里蘸了蘸，然后輕輕地涂抹在老將軍干裂起皮的嘴唇上。
奇跡就在那一刻發(fā)生了。
那個已經(jīng)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老人，在聞到那一絲熟悉的酒香時，眼角竟然微微動了動，似乎是在回應(yīng)這最后的慰藉。
那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落淚。
他這一輩子，剛烈如火，寧折不彎，最后卻被這一滴酒香喚回了魂；這不是酒癮，這是銘刻在骨子里的記憶和執(zhí)念。

直到許世友停止呼吸，他都不知道那個關(guān)于“土茅臺”的秘密。
他帶著對戰(zhàn)友的深情，帶著對好酒的滿足，安詳?shù)刈吡恕?br/>在整理遺物和安排后事的時候，大家并沒有選擇什么貴重的金銀珠寶來陪葬。
經(jīng)過家屬和工作人員的商量，在他的棺木里，放上了他生前最愛的東西：一瓶貨真價實的茅臺酒，和一只他用了多年的玻璃小酒杯。
這一次，沒有“土茅臺”，沒有善意的謊言，只有最純粹的敬意。
那瓶酒，靜靜地陪伴著老將軍，長眠地下。

后來，當(dāng)這段往事被王宣在回憶錄里披露出來的時候，無數(shù)讀者讀到這里，心里都是五味雜陳。
有人說這是一種悲哀，堂堂上將竟然喝不起酒；但更多的人看到的是一種溫情，一種那個特殊年代里獨有的人情味。
如果當(dāng)時有人為了所謂的“誠實”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告訴許世友真相，那會是什么后果？恐怕老將軍的晚年將在無盡的懊惱和尷尬中度過。
而正是這個持續(xù)了數(shù)年的謊言，維護了一位英雄最后的驕傲。
楊得志這輩子槍林彈雨的，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但碰到這群肯陪他演戲的老部下，算是徹底值了。
這幾年的假酒喝下去，卻品出了比真酒還濃的情義，這買賣，不虧。
一九八五年10月22日，許世友走了，帶走了一個時代的豪情，也留下了一段讓人笑著流淚的佳話。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兒多了去了，但這瓶“假酒”，絕對是最真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