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別過來！誰也別想碰這個壇子！”
1937年11月，長沙臨時大學(xué)的校門口，突然炸開了鍋。
一個渾身散發(fā)著餿味、頭發(fā)像亂雞窩一樣的“叫花子”，正縮在墻角死命護著懷里的破壇子。
周圍圍了一圈學(xué)生和門衛(wèi)，大家都覺得這人是不是腦子受刺激了，大老遠跑學(xué)校門口來耍瘋。
就在門衛(wèi)拿著棍子準(zhǔn)備強行趕人的時候，那個“叫花子”突然抬起頭，沖著人群喊了一個名字。
這一喊不要緊，直接把剛走出校門的校長梅貽琦給喊愣住了。
梅貽琦停下腳步，瞇著眼睛往那個角落里看，這一看，他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站在原地半天沒動彈。

緊接著，這位平日里風(fēng)度翩翩的校長，竟然跌跌撞撞地沖了過去，一把抱住那個臟兮兮的“乞丐”，眼淚嘩嘩地往下掉。
在場的人全傻了眼，誰能想到這個連要飯都沒人給的“乞丐”，竟然是著名的物理學(xué)家趙忠堯！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他懷里那個大家都嫌棄的酸菜壇子，里面裝的根本不是咸菜。
那里面裝的是全中國僅有的50毫克鐳，是那個年代中國物理學(xué)界唯一的火種，比他趙忠堯的命還要值錢。
為了這玩意兒，趙忠堯從北京一路走到長沙，把自己的胸口都磨爛了。

02

這事兒還得從幾個月前說起，那時候北平剛亂套。
七七事變一爆發(fā)，日本人就占了清華園，學(xué)校撤退得急，好多寶貝儀器都落在了實驗室里。
趙忠堯當(dāng)時人不在學(xué)校，但他心里一直惦記著那50毫克鐳。
這東西在當(dāng)時簡直就是無價之寶，全世界都禁運，那是他在英國劍橋大學(xué)的時候，硬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和盧瑟福的交情才弄回來的。
說白了，這就好比現(xiàn)在的頂級光刻機，有錢你都買不到。
趙忠堯心里清楚，這鐳要是落到日本人手里，那后果簡直不敢想，人家能拿來搞研究，甚至能造出要命的臟彈。
他一咬牙，決定冒死回清華園把東西偷出來。

這時候的清華園，那就是龍?zhí)痘⒀?，門口全是荷槍實彈的日本兵，進去容易，想帶著東西出來，那簡直是難如登天。
趙忠堯找來了梁思成，倆人趁著夜色摸進了實驗室。
當(dāng)他把裝鐳的鉛筒拿在手里的時候，手心里全是汗，這東西沉甸甸的，不僅是因為重量，更是因為那份責(zé)任。
怎么運出去成了最大的難題，這鉛筒太顯眼了，要是被日本人查出來，腦袋立馬就得搬家。
趙忠堯在家里翻箱倒柜，最后目光落在了廚房角落的一個破咸菜壇子上。
他靈機一動，把鉛筒往壇子里一塞，上面鋪滿了一層臭烘烘的咸菜，又弄了點泥巴糊在壇子外面。
這還不算完，他把自己那一身教書先生的長衫脫了，換上了一身破爛不堪的粗布衣服，臉上抹得烏漆墨黑。
他對著鏡子照了照，這副模樣，親媽來了都不一定認得出來。
就這樣，他混在一群逃難的難民堆里，抱著那個破壇子，一步一步挪出了北平城。
那一刻，他不再是什么受人尊敬的教授，他就是一個為了活命逃荒的“叫花子”。

03

出了城，真正的苦日子才剛開始。
從北平到長沙，這一路上一千多公里，兵荒馬亂的，稍微不注意就得把命搭進去。
趙忠堯不敢坐車，車上日本人查得嚴(yán)，萬一要檢查行李，這壇子絕對露餡。
他就靠著兩條腿走，白天躲在樹林子里或者破廟里，晚上趁著月色趕路。
那一路上，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炮火聲，他心里怕啊，不是怕死，是怕這壇子有個閃失。

為了護住這個壇子，他連睡覺都不敢撒手，不管是蹲著還是躺著，那壇子永遠在他的懷里。
大家都知道這鐳是有輻射的，雖然外面包了一層鉛筒，但那重量可不輕，再加上那壇子的粗糙表面，這一路摩擦下來，那滋味可想而知。
走了沒幾天，趙忠堯就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疼，但他愣是一聲沒吭，也沒敢停下來查看傷口。
這一走就是幾個月，鞋底都磨穿了，腳上全是血泡，破了又長，長了又破。
等到他終于看見長沙臨時大學(xué)校門的時候，整個人已經(jīng)瘦脫了相，眼神都是渙散的。
當(dāng)梅貽琦校長顫抖著雙手，讓人幫他把那個壇子接過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趙忠堯的胸口衣服已經(jīng)和皮肉粘在了一起，撕開一看，兩道深可見骨的血印子赫然醒目，那是被壇子硬生生磨出來的！
有的地方甚至已經(jīng)化膿了，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可他這一路上，硬是忍著這種鉆心的劇痛，一聲沒喊過累。
梅貽琦看著這個平日里最愛干凈、最講究體面的教授，如今這副慘狀，心疼得直哆嗦。
趙忠堯卻咧開嘴傻笑了一下，他指著那個壇子說了一句：“校長，幸不辱命，東西一點沒少?！?br/>這句話一出來，在場好幾個男老師都忍不住背過身去抹眼淚。
這就是那個年代的讀書人，平時看著文弱，可真到了要命的時候，骨頭比誰都硬。

04

你要是以為趙忠堯只是個會運東西的苦力，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這人在物理學(xué)界的地位，那是真正的泰山北斗，說出來能嚇你一跳。
早在1930年的時候，他在美國加州理工學(xué)院留學(xué)，就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那時候大家都盯著原子核那點事兒，趙忠堯卻在實驗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硬伽馬射線在穿過重元素的時候，吸收系數(shù)不對勁。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異常，經(jīng)過反復(fù)實驗，他觀測到了正負電子湮滅的現(xiàn)象。
這可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發(fā)現(xiàn)反物質(zhì)的蹤跡??！這發(fā)現(xiàn)要是放在今天，那妥妥的諾貝爾獎沒跑了。
可那時候，物理學(xué)界對這個現(xiàn)象還是一頭霧水，加上當(dāng)時咱們國家弱，他在國際上沒啥話語權(quán)。
結(jié)果呢，過了兩年，他的同學(xué)安德森在云霧室里也看到了這個軌跡，人家轉(zhuǎn)頭就拿了諾貝爾物理學(xué)獎。

這事兒后來成了物理學(xué)界公認的一大冤案，連諾貝爾獎評委會的人自己都承認，這是瑞典皇家科學(xué)院的一個巨大疏漏。
丁肇中教授后來都替他打抱不平，說要不是趙忠堯教授，早期的正負電子物理研究根本就沒法開展。
換了別人，碰到這種事兒，估計早就在家里罵娘了，或者干脆一蹶不振。
可趙忠堯呢？
他跟沒事兒人一樣，該干嘛干嘛，他對身邊的人說：“咱們來這兒是學(xué)本事的，是為了回去建設(shè)國家的，不是為了爭那個獎牌的?！?br/>這份胸襟，這份氣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把那50毫克鐳看得比命重，就是因為他知道，這東西是我們國家以后搞核物理研究的根基。
沒有這塊基石，咱們的腰桿子就永遠挺不直。

05

抗戰(zhàn)勝利以后，趙忠堯又干了一件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事兒。
1946年，美國在太平洋的比基尼島搞原子彈試爆，邀請了各個國家的代表去參觀，趙忠堯作為中國代表也去了。
那場面多震撼啊，巨大的蘑菇云騰空而起，別的國家代表都在那兒驚嘆，在那兒鼓掌。
只有趙忠堯，一個人站在角落里，眉頭緊鎖，臉色凝重得像要滴出水來。
他在想啥？他在想咱們中國什么時候能有這玩意兒，什么時候能不再受人家的核威脅。
為了這個目標(biāo)，他又一次跑到了美國，想買一臺加速器帶回國。
可那時候國民政府給的那點錢，在人家美國人眼里也就是個零頭，連加速器的一個螺絲釘都買不起。

趙忠堯沒轍了，但他那股子倔勁兒又上來了。
買不起整機，我就買零件！買不起好的，我就買二手的！
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收破爛”的，整天在美國的各個實驗室和工廠里轉(zhuǎn)悠，專門挑人家淘汰下來的、或者廢棄的零件。
有的零件實在買不到，他就自己畫圖紙，找那些小工廠定做，甚至自己動手打磨。
他在美國沒日沒夜地干了好幾年，硬是憑著螞蟻搬家的精神，湊齊了一套靜電加速器的核心部件。
那些美國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傻子一樣，心想這堆破爛能干啥？
可就是這堆“破爛”，后來成了中國核物理起步的關(guān)鍵。
1950年，新中國成立了，趙忠堯一分鐘都不想多待，打包好他的那一堆寶貝零件，帶著學(xué)生就要回國。
美國人這時候反應(yīng)過來了，他們知道趙忠堯腦子里的東西比那堆零件值錢多了。
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直接沖到了碼頭上，把錢學(xué)森給扣下了。
趙忠堯運氣好點，混上了船，可船剛開到日本橫濱，美國憲兵就追上來了。
他們不講理地把趙忠堯抓進了巢鴨監(jiān)獄，那可是關(guān)押二戰(zhàn)甲級戰(zhàn)犯的地方！
在監(jiān)獄里，美國人輪番轟炸，威逼利誘。
他們說：“只要你肯去臺灣，或者回美國繼續(xù)做研究，金票大大地有，地位大大地高?！?br/>趙忠堯就一句話，翻來覆去地說：“我要回大陸，我要回家。”

那幾個月，他在監(jiān)獄里受盡了折磨，精神壓力大得嚇人，但他硬是一個字都沒吐露，也沒簽?zāi)欠莼谶^書。
最后還是國內(nèi)掀起了巨大的輿論浪潮，周總理親自出面通過外交途徑施壓，美國人實在沒辦法，才極不情愿地把他放了回來。
回來的時候，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但那雙眼睛，比任何時候都要亮。

06

回到國以后，趙忠堯也沒閑著，他把帶回來的那些器材組裝起來，建立了中國第一個核物理實驗室。
大家都知道后來咱們有了原子彈，有了氫彈，那朵蘑菇云在羅布泊升起的時候，全國人民都沸騰了。
但在那份金光閃閃的“兩彈一星”元勛名單里，你卻找不到趙忠堯的名字。
這是為啥？
因為他在早期的基礎(chǔ)研究中耗盡了心血，后來又因為一些特殊的歷史原因，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無法參與核心機密項目。
但這并不妨礙他在物理學(xué)界“教父”級別的地位。
你去看看那份元勛名單，鄧稼先、錢三強、朱光亞、程開甲……這些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哪一個不是他的學(xué)生？
哪一個沒聽過他的課？哪一個沒受過他的指點？
晚年的趙忠堯，依然保持著那份樸素，每天騎著個破自行車去上班，衣服上還經(jīng)常帶著補丁。
誰能想到這個在路邊攤買早點的瘦老頭，是差點拿了諾貝爾獎的大神？
有人替他感到委屈，說世界欠他一個諾貝爾獎，國家欠他一枚勛章。
他聽了總是擺擺手，笑著說：“能不能拿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國家現(xiàn)在有了自己的加速器，腰桿子硬了，這就夠了?！?br/>1998年，96歲的趙忠堯去世了。
他這一輩子，從“叫花子”到“囚犯”，再到默默無聞的教書匠，他把所有的光環(huán)都踩在了腳下，只為了把中國物理學(xué)的地基夯實。
我們今天能坐在空調(diào)房里刷手機，能在這個世界上大聲說話，不就是因為有無數(shù)個像趙忠堯這樣的人，在那個最黑暗的年代，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扛起了這個國家的脊梁嗎？

那年長沙校門口，那個衣衫襤褸的身影，雖然看著狼狽，但在歷史的長河里，他比任何西裝革履的人都要體面。
他沒有留下什么豪言壯語，但那兩道刻在胸口的血痕，就是最硬的勛章。
有些英雄，不需要被寫在金榜上，因為他們早已融進了這片土地的血脈里。
就像那50毫克鐳，雖然微小，但只要給它一點時間，它就能爆發(fā)出震動世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