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年，我再次看見了霍斯邈。

隔著喧鬧的人群，我在聚光燈下，他在陰影之中。

這過于意外的重逢，讓我恍如隔世。

命運真是個奇妙的輪回。

我們的初遇是在畫展，而今我和他的重逢依然是在藝術(shù)展。

不同的是，那時的我困在臉盲癥的迷霧里，看不見他眼里的情緒，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因他的靠近而失控。

此刻，看著他眼中翻涌的復(fù)雜情緒，卻只剩下平靜的訝異。

記憶如潮水漫過腦海。

一年前，我和裴隋站在機場值機臺前相視一笑，默契地將手機關(guān)機，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這個動作簡單利落，卻象征著我們與過去徹底告別。

飛往澳洲的航班正在登機，而我們手持的，卻是前往巴黎的機票。

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進行，不留任何痕跡。

六年前，我本該跟隨導(dǎo)師踏上這片藝術(shù)之都，在巴黎美院的畫室里追逐年少時的夢想。

可命運讓我在那個畫展上遇見了霍斯邈。

我不忍和他分離這么遠，便狠下心婉拒了導(dǎo)師的邀請，留在國內(nèi)開了一間小小的工作室。

幸好，這些年畫筆從未離開過我的手。

于是在得知霍斯邈變心，要將我送去澳洲時，我鼓起勇氣聯(lián)系了遠在巴黎的恩師。

電話接通的那刻，我的聲音克制不住的顫抖，有期望，也有害怕。

“老師，我還想繼續(xù)畫畫。”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隨后是溫和的回應(yīng)：“來吧，我為你爭取一個考核的機會，別讓我失望?！?/p>

抵達巴黎的第二天，我站在美院的畫室里，面對著空白的畫布，畫下了我這五年來最自由的一筆。

考核通過的通知在次日清晨送達。

握著那封信，我的手微微顫抖，淚水模糊了視線。

這一次，我終于為自己而活，我沒有讓導(dǎo)師失望。

令我意外的是，裴隋竟也一直留在巴黎。

他說著一口流利的法語和英語——這是當年跟隨霍斯邈出國工作時練就的本領(lǐng)。

在我專注學業(yè)和苦練法語時，他幫我籌建畫室，打理一切雜務(wù)，得空時還會成為我的法語陪練。

“你只需要畫畫和學習，”他說，“其他的交給我?！?/p>

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了裴隋的商業(yè)天賦。

在一次交談中，得知他曾為了自保練就了一身武藝，后來受霍斯邈資助完成學業(yè)，為報恩情做了他的保鏢。

只是沒想到這份恩情最終變成了枷鎖，讓自己成為了他的影子。

“你可以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我曾這樣勸他，“霍斯邈交給你的任務(wù)，從我們登機那一刻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而他總是笑著，并堅定地回答：“這就是我想過的生活?！?/p>

于是我們留在了巴黎，以合作伙伴的身份。

霍斯邈給我的那張銀行卡，我沒有拿走，也沒有和裴隋五五分，而是將里面的錢捐贈給了國際臉盲癥研究與援助協(xi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