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劃破周五傍晚的寧靜，我放下手中的文件接起電話。

"明明啊，這周末咱們吃烤全羊吧！"姑姑陳小花那熟悉的聲音傳來，語氣中帶著一如既往的理所當(dāng)然。

我握著話筒的手微微一緊。每周五的這個時候，姑姑總會打來電話，商量周末聚餐的事情。從最開始的家常菜，到后來的海鮮大餐，再到現(xiàn)在的烤全羊，她的要求越來越過分。

"烤全羊啊..."我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快速轉(zhuǎn)動著。

"對啊，我們一家五口好久沒吃過了，你看你現(xiàn)在混得這么好，請客也不算什么吧？"姑姑的語氣依然輕松。

我看了看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妻子張曉，她正回頭看著我，眼中帶著疲憊和無奈。這種表情我太熟悉了，每個周五晚上她都是這個樣子。

"姑姑，烤全羊可不便宜啊。"我試探性地說道。

"哎呀，明明，你姑父最近身體不好，醫(yī)生說要多吃點(diǎn)好的補(bǔ)補(bǔ)。你爸走得早，現(xiàn)在就你一個侄子，不照顧照顧我們照顧誰��？"

01

回想起來，這一切都是從父親去世后開始的。

三年前父親突然心梗離世，姑姑陳小花哭得比誰都傷心。"明明，你爸這輩子就疼我這一個妹妹，他走了，你可要替他照顧好姑姑啊。"她拉著我的手，眼淚汪汪地說著。

那時我剛升職，工資翻了一番，心情正好�？粗霉脗牡臉幼�，我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答應(yīng)。"姑姑你放心，我爸生前最疼你，我也會的。"

開始只是偶爾的關(guān)心問候。姑姑會買點(diǎn)水果來家里坐坐，聊聊天，說說她那三個孩子的近況。表弟李小軍在工廠上班，表弟媳孫紅在家?guī)Ш⒆�，表妹李小燕剛畢業(yè)找工作。一家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明明啊，你表弟最近工廠效益不好，工資都拖欠兩個月了。"姑姑嘆著氣說道。

我二話不說就轉(zhuǎn)了五千塊給表弟。那時候覺得，血濃于水，幫一把是應(yīng)該的。

慢慢地，姑姑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從一個月來兩次，到半個月來一次，再到一周來一次。每次來都會提到家里的困難，而我也總是慷慨解囊。

張曉開始有意見了。"老公，姑姑家的困難是困難，但我們也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啊。咱們還沒買房，還要考慮要孩子，開銷也不小。"

我擺擺手："她是我姑姑，我爸的親妹妹。幫幫自家人算什么？"

但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這種"幫忙"似乎沒有盡頭。表弟要買車，找我借錢；表妹要結(jié)婚，說彩禮不夠；就連姑父腰疼看病，也要我出醫(yī)藥費(fèi)。

最要命的是，每次借錢都說是"借"，但從來沒有人提過還錢的事。

02

轉(zhuǎn)折點(diǎn)發(fā)生在六個月前的一個周末。

那天姑姑帶著全家人來我家，說是想念我了，過來看看。結(jié)果一進(jìn)門，表弟李小軍就開始夸我家的裝修。

"表哥，你這房子裝修得真好，這沙發(fā)看起來就高檔。"他四處打量著。

"哪里哪里，都是普通貨。"我客氣地回應(yīng)。

"明明，中午在外面吃吧，家里也沒準(zhǔn)備什么菜。"姑姑很自然地提議。

我愣了一下。按理說，她們來做客，應(yīng)該我來安排才對。但看著一家五口人的期待目光，我還是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那頓飯花了八百多。姑姑一家吃得很開心，臨走時還打包了不少菜。

"明明真懂事，知道照顧長輩。"姑姑摸著我的頭，就像我還是小孩子一樣。

張曉在廚房洗碗時，我聽到她重重地放下盤子的聲音。

第二個周末，姑姑又來了。這次連電話都沒打，直接敲門。"明明在家吧？我們來了！"

我開門一看，還是全家五口，手里還提著空的保溫盒。

"姑姑，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有些尷尬。

"一家人還客氣什么？我就想你了嘛。"姑姑笑瞇瞇地走進(jìn)來。

這次她直接提出要在家里吃。"明明，你做菜手藝好，咱們在家吃吧。外面吃多了也膩。"

我只好硬著頭皮去買菜做飯。五個人的飯量可不小，光是米就煮了滿滿一大鍋。

飯后，姑姑很自然地說："下周我們再來啊，正好周末有空。"

就這樣，每周聚餐成了一個不成文的習(xí)慣。從第三次開始，姑姑連客套都省了，直接說："明明，下周末想吃什么？"

03

隨著聚餐次數(shù)的增加，姑姑一家的要求也越來越過分。

從最開始的家常菜，到后來要求買海鮮。"明明，小燕最近臉色不好，可能缺營養(yǎng)，買點(diǎn)螃蟹補(bǔ)補(bǔ)吧。"

從在家吃飯，到要求去餐廳。"明明，在家做飯?zhí)哿耍蹅內(nèi)ネ饷娉园�，你看哪家餐廳好。"

每次的花費(fèi)從幾百塊漲到了一千多，有時候遇到她們點(diǎn)的貴一點(diǎn)，能達(dá)到兩千塊。

更讓我無法理解的是，他們已經(jīng)完全把這當(dāng)成了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表弟李小軍會提前一天發(fā)微信問我："表哥，明天去哪家餐廳？我查了一下，那家新開的日料店不錯。"

表妹李小燕更是直接："表哥，我想吃那個什么和牛，你看看哪里有？"

就連表弟媳孫紅也開始加入："明哥，孩子想吃那個進(jìn)口的什么奶油蛋糕，你知道哪里有賣的嗎？"

每到周五，我就開始緊張，不知道這次姑姑又會提出什么要求。

張曉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有一次她終于忍不住了："老公，這樣下去不行啊。一個月光是請他們吃飯就要花五六千，咱們自己都不舍得這么吃。"

"那怎么辦？她是我姑姑，總不能翻臉吧？"我也很為難。

"但這樣下去，我們什么時候能存到買房的錢？"張曉嘆了口氣。

我知道她說得對。這半年下來，光是招待姑姑一家，我就花了三萬多。而且看趨勢，這個數(shù)字還會不斷增長。

最讓我寒心的是，沒有一個人說過謝謝，更沒有人提過要分擔(dān)費(fèi)用。仿佛我請客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04

上周的聚餐徹底讓我下定決心要改變現(xiàn)狀。

姑姑提出要去市里最貴的那家海鮮自助餐廳。"明明，我聽說那里的帝王蟹特別好，咱們?nèi)ピ囋嚕?

我查了一下價格，人均三百八。五個人就是近兩千塊，加上我和張曉就是兩千六。

到了餐廳，姑姑一家完全放開了。表弟李小軍一個人就吃了三只帝王蟹，表妹李小燕專挑最貴的刺身吃，就連姑父李大強(qiáng)也一改往日的沉默，拼命地往盤子里夾龍蝦。

最過分的是，他們還要求打包。"明明，這么好的東西不能浪費(fèi)啊，打包回去明天還能吃。"姑姑理直氣壯地說。

服務(wù)員看著他們把餐盤裝得滿滿的，表情都有些尷尬。其他客人也在竊竊私語。

我坐在那里，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結(jié)賬時，張曉拉著我到一邊小聲說："老公，你看他們這個樣子，根本沒把你當(dāng)親人，只是把你當(dāng)冤大頭。"

我看著正在開心打包的姑姑一家，心里五味雜陳。

回到家后，我整夜沒睡。想起父親生前總是教育我要有骨氣，要自立自強(qiáng)。如果他看到今天這個局面，會怎么想？

第二天上班時，同事老李聽我說了這件事，搖頭嘆息："兄弟，你這是被人當(dāng)軟柿子捏了。有些親戚就是這樣，你越遷就他們越過分。"

"那怎么辦？總不能直接翻臉吧？"

"當(dāng)然不能翻臉，但可以讓他們自己知難而退。"老李神秘地一笑。

當(dāng)天晚上，我和張曉商量了很久，最終確定了一個計劃。

05

今天姑姑的電話來得比往常早一些。

"明明啊，這周末咱們吃烤全羊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按照和張曉商量好的計劃回應(yīng)："好啊，姑姑，那你們訂個蒙古包，我們到時候去付賬。"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后姑姑有些不確定地問："訂蒙古包？那得多少錢��？"

"不貴的，姑姑，正宗的烤全羊就得在蒙古包里吃才有感覺。你們先訂著，到時候賬單給我就行。"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很自然。

"這...明明，要不咱們還是在普通餐廳吃吧？"

"姑姑，你不是想吃烤全羊嗎？既然要吃就吃最好的。我查過了，城郊那家蒙古風(fēng)情園最正宗，他們家的烤全羊是真正的草原做法。"

電話里又是一陣沉默。

"那...那得多少錢��？"姑姑試探性地問道。

"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比餐廳里那種假的烤全羊強(qiáng)多了。姑姑，你們先訂，我一會兒把老板電話發(fā)給你，你直接聯(lián)系他們。"

掛掉電話后，我和張曉對視一眼。計劃的第一步已經(jīng)成功了。

半小時后，姑姑又打來電話："明明，我問了一下，那個蒙古包一天要三千塊，烤全羊還要單獨(dú)收費(fèi)，一只要兩千八。"

"挺好的啊，姑姑，那就訂吧。"我裝作很輕松的樣子。

"可是...可是這也太貴了吧？要不咱們還是換個地方？"

"姑姑，既然要吃就吃最好的。你們?nèi)ビ啺�，錢我來付。"

電話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最后姑姑不太情愿地說："那...那好吧，我去問問他們有沒有空檔。"

第二天一早，姑姑發(fā)來微信："明明，訂好了，這個周六下午兩點(diǎn)，蒙古風(fēng)情園的至尊包。"

我回復(fù)："好的，到時候見。"

周六下午，我和張曉按時到了蒙古風(fēng)情園。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姑姑一家五口站在入口處，表情都有些緊張。

"明明，你們來了。"姑姑迎上來，笑容有些勉強(qiáng)。

蒙古包確實(shí)很豪華，里面裝修得富麗堂皇，中央擺著一張大圓桌。服務(wù)員介紹說，烤全羊需要兩個小時才能準(zhǔn)備好。

在等待的過程中，姑姑一家明顯沒有往常那么放松。平時最愛說話的表弟李小軍今天格外安靜，表妹李小燕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拍照發(fā)朋友圈。

兩個小時后，香噴噴的烤全羊終于上桌了。確實(shí)是極品，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

但我發(fā)現(xiàn)，姑姑一家吃得都很小心，沒有了往常的那種豪放。就連平時最能吃的表弟，今天也只是文雅地切了幾片肉。

時間到了下午六點(diǎn)，聚餐接近尾聲。我看到服務(wù)員拿著一個精美的賬單夾，正朝我們這桌走過來...

06

服務(wù)員面帶微笑走到桌前，恭敬地將賬單夾放在桌子中央。

"您好，這是今天的賬單，請您過目。"

姑姑一家五口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那個賬單夾上，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我故意慢悠悠地拿起賬單夾，打開看了一眼，然后平靜地說："麻煩刷卡。"

"等等！"姑姑陳小花突然出聲，伸手想要拿過賬單夾，"讓我看看多少錢。"

我微笑著將賬單夾遞給她："姑姑你看吧。"

姑姑顫抖著手接過賬單夾，眼睛一掃，臉色瞬間刷白。表弟李小軍湊過去一看，整個人如遭雷擊。

"五...五千八百八十八？"表妹李小燕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

表弟媳孫紅差點(diǎn)從椅子上滑下來："這么貴？"

就連一向沉默的姑父李大強(qiáng)也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我裝作很自然地問道："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明明，這...這也太貴了吧？"姑姑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貴嗎？姑姑，你不是說想吃最好的烤全羊嗎？這可是正宗的草原做法，用的都是最好的食材。"我依然保持著微笑。

表弟李小軍咽了咽口水："表哥，要不...要不我們AA吧？"

這句話一出，整個蒙古包里的氣氛更加緊張了。

07

我看著表弟李小軍，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AA？小軍，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我們大家一起出錢..."表弟的聲音越來越小。

"可是姑姑說這頓飯我請啊。"我看向姑姑，"姑姑，你不是說我來付賬嗎？"

姑姑陳小花此時的臉色已經(jīng)漲紅了，額頭上甚至滲出了汗珠："明明，我...我沒想到會這么貴。"

"那怎么辦呢？"我故作為難地說，"賬單已經(jīng)出來了，總得有人付啊。"

表妹李小燕小聲地問："表哥，能不能...能不能便宜一點(diǎn)？"

服務(wù)員在一旁聽得有些尷尬，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們這里是明碼標(biāo)價的，至尊包三千，烤全羊兩千八百八十八，這已經(jīng)是會員價了。"

聽到這個解釋，姑姑一家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我慢慢地從錢包里掏出銀行卡："算了，既然我說了請客，那就我來付吧。只是..."

"只是什么？"姑姑緊張地問道。

"只是這半年來，每周請你們吃飯，我已經(jīng)花了三萬多了。"我語氣平淡地說出了這個數(shù)字。

"三萬多？"表弟媳孫紅驚呼出聲。

"對啊，從第一次的八百塊，到上周的兩千六，每一筆我都有記錄。"我從手機(jī)里翻出記錄，"你們要不要看看？"

姑姑一家面面相覷，沒人敢接話。

我繼續(xù)說道："我一開始以為，偶爾請親戚吃頓飯是應(yīng)該的。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這好像成了我的義務(wù)。"

"明明，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姑姑想要解釋。

"姑姑，我知道你們家條件不好，我也愿意幫忙。但是你看，從來沒有人說過謝謝，更沒有人提過要分擔(dān)一點(diǎn)費(fèi)用。"我的語氣依然平和，但話里的意思很清楚。

表弟李小軍羞愧地低下了頭："表哥，對不起，我們確實(shí)..."

08

我擺擺手："小軍，不用道歉。我們是親戚，互相幫助是應(yīng)該的。"

然后我看向姑姑："姑姑，我爸生前確實(shí)最疼你，臨終前也囑咐過我要照顧你。但我想，他所說的照顧，應(yīng)該是雪中送炭，而不是讓我無底線地滿足你們的要求。"

姑姑聽到這話，眼眶紅了："明明，姑姑知道錯了。"

"姑姑，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們沒有及早溝通清楚。"我站起身來，走到服務(wù)員面前，"麻煩結(jié)賬吧。"

刷卡的時候，我聽到身后傳來小聲的議論。

"媽，以后我們不能再這樣了。"這是表妹李小燕的聲音。

"是啊，表哥對我們已經(jīng)夠好了。"這是表弟李小軍。

結(jié)完賬回到桌前，我對大家說："今天這頓飯我請，但以后如果還要聚餐，咱們就AA吧。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責(zé)任。"

姑姑點(diǎn)點(diǎn)頭："明明說得對，以后姑姑不給你添麻煩了。"

表弟李小軍主動說道："表哥，以前借你的那些錢，我們會慢慢還的。"

"不急，慢慢來就行。"我笑著說。

走出蒙古風(fēng)情園的時候，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灑在每個人臉上。

張曉悄悄握住我的手："老公，你處理得很好。"

我回頭看看姑姑一家，他們的表情雖然有些尷尬，但我能感覺到，一種更加真誠的親情關(guān)系正在重新建立。

有時候，真正的關(guān)愛不是無底線的付出，而是讓彼此都能保持尊嚴(yán)的相處方式。

這頓價值五千八百八十八元的烤全羊，讓我們一家人重新找到了相處的平衡點(diǎn)。

從那以后，姑姑一家再也沒有提過無理要求。偶爾的聚餐，大家都會主動提出AA。而我和張曉，也終于可以為自己的未來好好規(guī)劃了。

親情，原來可以在界限中變得更加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