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期

編者語：

每一名老民警的職業(yè)生涯，都始于最好年華，白發(fā)叢生時結束。

時間像南來北往的列車，轟轟駛過幾十年。

“光榮退休”，意味著胸口戴著大紅花，告別職業(yè)生涯，幾十年習慣的日常被摁下了停止鍵。

在AI輸入“老民警特征”，關聯答案是：主要體現在經驗豐富、技能熟練度高以及對工作環(huán)境的深度適應上。

像很多基層派出所老民警，可能對電腦打字、PPT、短視頻、直播不太熟捻。但他們很多人“地頭熟、人員熟、業(yè)務熟”，他們出去，能鎮(zhèn)場，他們說起自己轄區(qū)的事，不用翻筆記就能說個子丑寅卯。

派出所離不開新生代民警，同樣也離不開付出過、奉獻過的老民警。

雖然現在他們年紀大了，身體跟不上了，工作上不能成為主力了，但不能否認，一路走到現在，他們身上的傷疤、慢性病等，都是他們年輕時為派出所奉獻的最好證明，不能否認他們的豐富經驗和厚重積累仍有價值。

向敬業(yè)的老民警致敬！請多保重！

圖片來自網絡

小說《書劍恩仇錄》里，金庸用 “山色如娥，花光如頰”，點明了西湖邊群山的氣質與雄偉是不搭邊的。

西湖邊的群山，更像山水畫里渲染的虛筆。所謂“三面云山一面城”，連綿的山三面環(huán)繞著西湖，一面便是繁華杭城。

大大小小近百座山，高低錯落，各有情致。每座山都有它的名字，每座山都有它的傳奇。

對它們，靈隱派出所老民警老季太熟悉了，從哪到哪，途徑什么山，他能像相聲演員說貫口《報菜名》一樣，張口就來，一氣呵成。

老季全名叫季江明，他被稱為“靈隱山神”“靈隱山體活地圖”。

如果游客在靈隱一帶山林野路迷路，只要拍下周圍環(huán)境照片發(fā)給老季，他就可以大致判斷出迷路所在的方位，還能算出到達時間。

在靈隱派出所的15年里，他累計救助游客270多人，幫助尋找走失老年人和小孩330多人，挽救垂危生命53次，撿到歸還財物540多件。

這個月，老季滿60周歲要光榮退休了。

不是所有的路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2000年，在部隊待了17年的老季轉業(yè)到景區(qū)公安分局。在公安的20多年里，因工作調動，他在九溪和靈隱兩個派出所間來回了幾趟，2009年9月，再次回到靈隱派出所，至今已有15年。

靈隱派出所民警季江明，大家都喊他老季，作者拍攝

景區(qū)公安分局有好幾個派出所轄區(qū)內都有山林，其中屬九溪派出所和靈隱派出所所轄的山體區(qū)域面積最多，九溪派出所所轄山體區(qū)域面積約1.57萬畝，排第一；靈隱派出所排第二，達1.27萬畝。

因為在這兩個派出所都待過，老季對兩個轄區(qū)山里的野路，都了如指掌。

有一次，靈隱派出所接到一個警情，有游客報警稱自己被困在“獅子籠”了。

老季值班，他讓被困游客發(fā)來四周景色照片，一看照片，明白了，游客被困的不是“獅子籠”，而是“靈隱山頭”，在梅家塢后面的山上，屬九溪派出所轄區(qū)，趕緊向分局指揮中心說明情況，警情被流轉到九溪派出所，展開救援。

西湖群山屬于天目山余脈，因地質構造運動形成了古潟湖（xì hú）周邊的褶皺山。

西湖的群山，像棋盤上的黑白子勢均力敵，有南高峰必有北高峰，有天門山必有龍門山，有美人峰必有美女峰，有時，聽著是不同的名字，但其實還是同一座山，只是翻到山的背面，又是另一個名字。

很多驢友喜歡探險，但有些驢友險沒探著，人卻迷失在密林中。

迷路了，可以用導航把自己導出來嗎？

“不能迷信導航?！崩霞镜恼Z氣十分肯定。

春天的西湖邊，滿目蔥郁，法喜寺500歲玉蘭古樹花開，潔白的花朵綴滿枝頭，帶來陣陣清香。

兩年前，一個下著春雨的中午，老季剛在食堂端起碗吃了口飯，警情來了。

一個上海女孩求助，說自己從龍井去天竺山，現在走迷路了。

老季看了她發(fā)來的周圍環(huán)境照片，判斷她是在仰峰嶺往天竺山方向的野路上。

“我現在能看到法喜寺的玉蘭樹，導航顯示我離上天竺只有500米，我是不是要往下走？”女孩問。

“你不要走！看著這么近，前面沒有路的，往下走就是懸崖峭壁！”老季腦子里的地圖打開，“定位”到女孩所在位置，她只有往回走到游步道上，才是正確選擇。

但女孩往往沒什么方向感，電話里也說不清楚，老季擔心她走反，“我們來接你，你不要動?！?/p>

放下碗，老季和山體聯勤隊員趕了過去，把女孩帶下山。

不是所有的路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季說，有些導航顯示的路是不能走的，一腳跨過去，前面就是懸崖?！昂芏嗳嗣孕艑Ш?，但在山里，因為信號問題，定位信息并不精準。”他說。

“你等我們，不要怕，我們25-30分鐘內就會趕到?！?/strong>

一個人走在山里，心越來越慌，越慌越搞不清楚方向，這就是我們常說的“慌不擇路”。

哪怕是對方向感頗為自信的男性，一旦被困，也會害怕。

兩年前春分那天，風雨交加，早春的寒意，隔著衣服刺進骨。

晚上7點多，接到一個小伙報警，說自己在天竺山山頂附近迷路，“腿抽筋了，走不了了”，更令人揪心的是，小伙手機快沒電了。

從小伙發(fā)來的定位信息，無法確定具體位置信息。

天竺山區(qū)域面積廣、山體地形復雜，景區(qū)公安分局巡特警大隊、涉及的靈隱派出所、九溪派出所，20多名警力兵分幾路上山搜救。

因無法精確判斷方向，一路隊員打算按小伙進山路線沿途搜尋，但這樣，時間顯然會慢一點，還有一路打算從九曲嶺方向尋找。

那天，老季休息在家，看到工作群里的信息，也著急。他發(fā)現救援隊員的搜尋路線有偏差，在山里一旦方向偏差，繞出來要費不少時間。

大雨中，山路越發(fā)濕滑，氣溫越來越低，如果救援時間耽擱，小伙還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老季打電話問小伙詳細情況，小伙說自己吃過晚飯想去天竺山散步，他從和家園走出來，到了九曲嶺，沿天竺山方向的小路走，走著走著，發(fā)現自己迷路了。

因為手機沒電，小伙沒法再拍照片，他發(fā)來迷路前所拍照片，從背景依稀看出帶有“宋城”“靈隱景區(qū)”等字樣的指示牌。

“你看下自己走了多少路了？”老季讓小伙看下手機里的運動軟件。

小伙進山時沒看時間，只有一個大致時間，結合小伙走路距離（一個成年人平均每小時走四五公里），小伙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老季判斷小伙困在獅子籠一帶。

老季趕緊跟派出所值班領導反饋建議，讓搜救隊員往獅子籠方向搜尋，“走野路會快一點?！?/p>

“你等我們，不要怕，我們25-30分鐘內就會趕到?！崩霞倦娫捓锇参啃』铩?/p>

救援隊員雨夜搜救，受訪者供圖

寒冷漆黑的雨夜，山路崎嶇泥濘，救援隊員顧不上多次滑倒，身上被荊棘劃出一道道傷痕，他們打著手電筒，大聲喊著小伙名字尋找著。

28分鐘后，救援人員趕到了老季推測的位置，聽到了回應：“我在這里。”小伙看起來情緒有點奔潰，等他緩和后，大家攙扶他下了山。

28分鐘，老季把時間也算準了，“山林活地圖”果然名不虛傳。

迷路小伙在杭州工作2年了，住在和家園一帶，時常走這條路散步，對自己會迷路，他也覺得奇怪。

老季分析，和家園一路往北，有五座山，可能因為雨天視線不好，岔路又多，小伙一下迷失了方向，加上腿抽筋、手機沒電，人越來越感到恐懼。

從心理上來說，人一旦有了恐懼，會引起大腦思維混亂、判斷力缺失，加上緊張恐懼還會加速體力丟失，多種因素讓人的失控感、不安全感越來越加劇。

國外科學研究者做過科學實驗，哪怕給小倉鼠蒙上眼睛，它們也可以找回家，因為動物們有著精確計算方向和距離的能力。而人類往往需要通過路標、建筑物，通過推理和經驗來尋找方向。

但在荊棘叢生、看著都差不多的山林環(huán)境里，這樣的經驗無從適用。

前面因為緊急救援，他對身體的疼痛也鈍感了。

派出所接到的求助警情，大多是人員走丟、迷路、體力不支、意外受傷等。

山林救援不分時間，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刻不容緩。有時，一個晚上，老季和同事會連續(xù)出警趕山救人。

一個夏天傍晚，突然下起了暴雨，雷電交加。所里接到報警，兩個大人和兩個小孩被困在山上。

剛準備吃晚飯的老季又放下碗，和隊員冒雨趕路。

從對方發(fā)來的照片看，老季判斷在植物園后面的桃園嶺山一帶。大家趕到那時，淋了雨的孩子和大人凍得瑟瑟發(fā)抖。老季他們護送他們下了山，回到所里。

老季感到肚子有點隱隱的痛，換衣服時，發(fā)現下腹鼓起一個包，到了夜里，疼痛加劇了。

凌晨0點40分左右，又來了警情。有人報警說，朋友在微信上說不想活了，他聯系不上朋友，朋友電話不接。

報警人還說，朋友曾說自己在北高峰，他們趕到北高峰那邊找，沒找到。

深夜的雨漸漸小了，山路依然濕滑，老季和隊員快速爬上北高峰，找了一圈沒有發(fā)現，又沿著下山路搜尋，最后在靈隱寺后面的小北高峰樹林里，看到一線微弱的光。

黑暗中，手機屏幕一閃一閃在亮，一個年輕女孩歪著坐在地上，邊上還有酒瓶，手腕上也有幾道劃痕。

女孩因為遇到情感問題一時想不開。老季他們趕緊把女孩送到醫(yī)院，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回到所里，天已是青殼色了。

老季感到一陣劇烈疼痛，前面因為緊急救援，對身體的疼痛也鈍感了，他發(fā)現小腹的腫塊又大了些。

后來，老季去醫(yī)院一查，是疝氣，做了手術，醫(yī)生說是因為太疲累促發(fā)的。

“等我拜完財神再送醫(yī)院可以嗎？我要先去拜財神?！?/strong>

北高峰海拔313.7米，山峰鱗次，竹木云蓊，郁郁蔥蔥，“天下第一財神廟”靈順寺就在山頂，已有1600多年歷史。

現在，去北高峰，已不再僅僅局限于初五迎財神，也不再僅僅是老人的早鍛煉項目，去北高峰的年輕人越來越多。

有的年輕人三四點趕來觀景臺等日出，有的年輕人通宵加班后趕來，給自己祈福。

去年10月16日中午，景區(qū)靈隱派出所山體警力在巡邏中發(fā)現，有人在北高峰財神廟暈倒。

老季接到通知趕緊上山，同時和景區(qū)、120聯動，前一天北高峰索道正做養(yǎng)護，聞訊后緊急開通索道，民警和120醫(yī)護人員乘索道直接到了山頂。

財神廟一側，一個小伙坐在花壇石臺上，衣服上、臉上、頭上都是血，手不斷顫抖著，神情看著有點懵。

小伙摔倒受傷，說要先拜完財神再去醫(yī)院，受訪者供圖

巡邏隊員告訴老季，小伙摔倒后，渾身抽搐，圍過來的游客中，一個年紀大的大伯說自己是醫(yī)生，拿出針灸給小伙扎了幾下，又做了心肺復蘇，過了三四分鐘后，小伙才喘過氣來。

小伙的后腦勺處磕破了，傷口約有3厘米長，左眼上也有傷，醫(yī)護人員給他包扎傷口、掛上葡萄糖液等，接下來，要把傷員趕緊送到山下醫(yī)院救治。

沒想，小伙說：“等我拜完財神再送醫(yī)院可以嗎？我要先去拜財神?！?/p>

大家都驚呆了。

“你受傷這么嚴重了，快去醫(yī)院吧?！崩霞緞裰?。

“就是頭有點暈，”小伙硬說自己沒事，“我先去拜下，回去就好了。”小伙還擔心著自己醫(yī)保報銷問題，想下山后先確認下再去醫(yī)院。

“你是腦部受傷，萬一有什么情況，你命還要不要？”老季急了，他擔心，如果小伙去拜財神的話，頭一低，腦部充血，要出大事的。

“你去檢查了沒事了，下次也好來的，財神廟一直開著的?！?/p>

“你看，索道今天本來是要養(yǎng)護的，今天就為救你開著，大家都這么擔心你?！?/p>

圍觀的人也一起勸：“命更重要啊”……

經過大家一番苦口婆心，小伙同意去醫(yī)院。坐上索道車下山路上，還惦記著去財神廟。

送小伙坐索道車下山救治，受訪者供圖

“小伙子啊，我年紀比你大多了，除了生命其他都是身外事，你有沒有結婚?。磕銢]事，大家都放心，你自己放心，家里人也放心?！?/p>

聽老季這么說，小伙不好意思笑了。

到山下，120救護車把小伙送到醫(yī)院。經檢查，還好小伙只是后腦部受傷，其他沒什么大礙，在醫(yī)院做了縫合處理后，小伙就回家了。

后來了解到，小伙26歲左右，老家在河南，一個人來杭州打拼一年多了。

事發(fā)前一天晚上加班到當天清晨5點多，他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運氣不好，想著去財神廟為自己祈福。

早上8點多，他到了山下，一路爬上去，走了半個多小時，因為早飯和中飯都沒吃，加上最近連續(xù)加班熬夜，爬到山頂，人都看到財神廟了，離財神廟入口只有二三十米路，不知怎么的，他眼前一黑，摔倒了。

所有的救援中，夏天救援是最難的。

西湖邊的山林，樹都很高也很密，遇到濕度大的天，空氣十分悶熱。

老季印象里，最艱難的一次救援，是夏天中午去救一個20多歲的上海女孩，“人昏過去了，眼睛都不對了”，他們前后用了3個多小時才把女孩救下山。

炎熱酷暑又是中午，山里空氣越發(fā)悶熱，就連老季他們爬山，也會覺得有點喘不上氣。

女孩跟團來天竺山玩，暈倒后，同團的人把她抬到樹下，報了警。

發(fā)來的定位信息無法確定具體位置，救援人員兵分兩路，一組從仰峰嶺出發(fā)，一組從石人峰走，大家隨身帶著擔架、急救包，又背了點礦泉水和面包備著。

找到女孩時，她躺在樹下，已陷入昏迷，還伴著抽筋。老季學過急救知識，給女孩掐人中、扇風，用隨身帶的礦泉水給她澆水降溫，女孩蘇醒過來。可一會兒，女孩又昏了過去，老季又一陣忙活，女孩醒來，又暈了過去……

山林里空氣悶熱，女孩暈倒了，受訪者供圖

老季他們帶來的水用完了，和女孩同團的游客的水也用光了，老季只好攔住路過的其他游客，向他們要來礦泉水，反復五六次后，女孩終于醒來。

因為120車無法進山，在山腳下等著，大家把女孩抬上擔架，游步道石板路容易走，但時間慢，老季帶著隊員抄野路。

為趕時間，老季和隊員抄野路，抬擔架下山要確保被救人不受二次傷害，受訪者供圖

野路兩邊都是陡峭山崖，女孩有點胖，抬擔架下山，不僅是個體力活，也講技巧，老季他們要確保擔架上的人不受二次傷害，十分小心，前面左右兩側打頭的人抬得高些，后面兩邊壓陣的人要放低一些，中間兩邊也要發(fā)力抬著。

所有的救援中，夏天救援是最難的。

要救援的人多是因為中暑、低血糖等暈倒，容不得半點耽誤，趕路救援的人一樣面臨著中暑的可能。

夏天救援是最難的，救援人員也面臨著中暑可能，受訪者供圖

兩年前八月的一天下午，一名山林保潔員暈倒在北高峰觀景平臺后側，工友報了警。

老季帶著山體保安、山體聯勤聯防隊伍趕去現場，同時聯動120醫(yī)護人員。

在北高峰后側200米處山上，老季他們找到了暈過去的保潔員大哥，他面色蒼白躺在地上，還有抽搐癥狀。

老季學過骨折包扎、人工心肺復蘇等技能，也算半個“赤腳醫(yī)生”，他判斷保潔員是高溫中暑，等120醫(yī)護人員來之前，趕緊先給保潔大哥扇風、喂礦泉水，物理降溫。

120醫(yī)護人員趕到診斷保潔大哥是熱痙攣表現，要趕緊送下山搶救，否則有生命危險。

把中暑的保潔員大哥抬下山救治，受訪者供圖

老季和隊員把保潔大哥放在擔架上，事發(fā)點到索道口有200多米高低不平的山路，大家抬著擔架緊趕慢趕走了2分鐘就到了，抱著他坐索道纜車下了山。經及時搶救，保潔大哥脫離生命危險。

這兩年，為保護游客安全，靈隱派出所在北高峰等重點山體展開24小時值守和巡邏。

為了及時響應，老季聯動了7家山體單位，組建了一支58人的山體聯勤聯防隊，以及1個山體管理工作專群，準備好隨時出發(fā)救援。

老季組建了山體聯勤聯防隊，受訪者供圖

另外為了及時救援，景區(qū)公安分局在西湖景區(qū)寶石山、五云山、北高峰等重要景區(qū)地理位置較為偏僻點山體、道路路口，均布建山體報警桿、救援二維碼，報警桿上有一鍵求助按鈕，游客可通過掃描二維碼進行快速求救，救援人員接收救援任務將根據系統(tǒng)上的定位，實現快速響應和救援。

老季出門救援必帶急救藥箱、擔架，藥箱里還放著糖果，作者拍攝

“像進了金庸武俠小說里的桃花島一樣，就是轉不出來”

慕名打卡的游客，往往迷失在野路上。

游客往往在探險野路中迷路，受訪者供圖

老季總結了這兩年驢友迷路較多的地方有鷹嘴崖、天門山、龍門山、鍋子頂、獅子籠、九曲嶺往仰峰嶺方向等。

其中鷹嘴崖最特別，用老季的話說“像進了金庸武俠小說里的桃花島一樣”。

沿楊梅嶺古道而上，從一條小野路拐進去，兩邊低洼的山谷，一處向外突出的巨大巖石，就是鷹嘴崖。

巖石形如鳥喙，左右山脊做兩翼狀伸展，鷹嘴崖因此而得名，在這，可以俯瞰整個法喜寺。

鷹嘴崖筆直陡峭，大多人在崖底下拍完照，轉身下山時，迷路了。

老季分析，游客拍照時，并未察覺到其實自己的站位已經發(fā)生變化，他們以為的“掉頭原路折返”已經不是“原路”，加上岔路多，一開始沒走對，怎么也轉不出來。

人上了年紀，內心和身體往往在較勁，彼此拉扯。

杭州被稱為“東南佛國”，西湖邊除了山多，廟宇也多，周邊有四百八十座寺院掩于修篁深竹的秘境中。

這兩年，“靈隱十八籽”“法喜十八籽”等寺院周邊產品成了不少UP主播視頻里的主角。寺廟游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他們?yōu)樽约簩W業(yè)、事業(yè)、愛情而祈禱、許愿。

老季的常駐點是北高峰。他發(fā)現，這兩年，求助警情中，年輕人體力不支的情況較多，“可能是因為有的年輕人熬夜，或者體質本身也不好，有的不吃早飯就來爬山，造成低血糖。”

老季的常駐點是北高峰，受訪者供圖

海拔300多米高的北高峰，山腳到山頂，1439個臺階，曲折三十六彎，這段路，一般，成年人走走要35分鐘。

每次救援，老季卷起褲管，走得飛快，20多分鐘就可以趕到山頂，比年輕的聯勤隊員還快，這讓老季很自豪。

老季笑著回憶往事，作者拍攝

2009年，老季回到靈隱派出所時，山林里沒有多少監(jiān)控，也沒開發(fā)游步道，為了熟悉山林，老季沿著山脊跑遍了1.27萬畝靈隱山體，熟悉著各個山頭各條線路，救援講分秒必爭，熟悉了，救援時間就縮短了。

老季手繪的山林路線圖，作者拍攝

這么多年跑山跑下來，老季的小腿肌肉邦邦硬，雙腿留下了幾十道深深淺淺的疤痕。

每次救援，老季都沖在前，受訪者供圖

現在，老季每次趕山救援，當天沖在前，第二天會覺得人很疲倦，要休息一兩天才恢復。

“年齡擺在那，沒辦法?！闭f到這，老季不由地嘆口氣。人上了年紀，內心和身體往往在較勁，彼此拉扯。

老季打撈游客不小心掉在池塘里的手機，受訪者供圖

即便如此，今年到現在，老季參與救援12人，幫助尋找走失老人小孩21人。

老季最喜歡北高峰的美，站在山頂，可以俯瞰西湖全貌，看到云的變化

春夏秋冬，西湖群山各有各的美。

老季最喜歡北高峰的美。站在山頂，可以俯瞰西湖全貌，看到云的變化，看著毛茸茸的太陽一點點從東邊升起，熠熠的光暈映于西湖水面；看著夕陽徐徐落下，整座山被金色包裹；雨后，云把山抱進懷里，高樓矗立在云端之上，“度徑帶煙浮”的海市蜃樓浮現眼前。

老季最喜歡北高峰的美，受訪者供圖

再過幾天，老季就迎來60周歲生日了。他手上的A1、A2駕照會自動降為C照，以后只能開小車了。在部隊的時候，他負責駕駛培訓，考了大貨車、摩托車駕照。再過10年，摩托車駕照也要交回了。

這是歲月的標志。

我問老季，退休了，最想去干嘛。

他說自己還沒有具體計劃，“以后會去外面旅游旅游吧?！?/p>

老季的老家在仙居，大約20前，胡軍版的電視劇《天龍八部》放的時候，他帶家人回老家，去了一趟《天龍八部》在仙居的取景地——神仙居，峽谷幽澗，絕壁對峙，與西湖邊景致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因為工作忙，他已經很多年沒回老家了，手機刷視頻的時候看到如今的神仙居，老季說想去再看看。

也因為忙，和人相約去釣魚也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季說，很多朋友漸漸地不聯系了，等退休后，要一個個打電話再約約。

每年春節(jié)，老季都要值班，今年過年終于可以好好陪家人了，受訪者供圖

不過，有一點，今年過年，老季可以安心陪家人一起吃年夜飯了。

以前每年春節(jié)，他都會值班，到了初四，他和同事們全體通宵值班，因為第二天是初五，北高峰最熱鬧的時刻來了。

人物名片

季江明：杭州市公安局西湖風景名勝分局靈隱派出所民警，榮立個人三等功4次，獲評優(yōu)秀公務員3次、嘉獎4次，獲得 “三能榜樣?最美警察” “最美西湖西溪保護者” “杭州市公安局優(yōu)秀軍轉民警”“杭州市公安局十佳親民警”等榮譽稱號，連續(xù)15年獲評西湖風景名勝區(qū)森林消防工作先進個人，被稱為靈隱“山體守護神”“山體活地圖”。

注：文中圖片除標注外，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 ：阿蒙

編輯 ：胡冰

排版 ：胡蔥

【近期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