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葉華能29年，我熟悉他的一切，我手機里藏著他太多的秘密。我不能昧著良心去指控寧遠喜，我從沒想過葉主席（葉華能）這么愛面子的人，在他手下工作29年的總經(jīng)理、他自己的天天見面的弟媳婦，他都可以犧牲？！”溫惠說。

6月27日，上市公司寶新能源原董事長寧遠喜、原董事溫惠被控職務(wù)侵占案重審一審進入庭審第四天，溫惠在作陳述時出曝驚人內(nèi)幕，寧遠喜與葉華能的股權(quán)代持矛盾升級后，多名官員向她進行多輪持續(xù)的施壓，要求她指證寧遠喜。

溫惠，曾任寶麗華集團總經(jīng)理，上市公司寶新能源董事，同時任第十二、十三屆廣東省人大代表，廣東國際商會副會長，廣東省婦聯(lián)執(zhí)委，梅州市婦聯(lián)、梅州市工商聯(lián)副主席等。

“寶麗華系”由葉華能主導(dǎo)創(chuàng)建，以寶麗華集團為核心，通過控股多家公司業(yè)務(wù)覆蓋電力、農(nóng)業(yè)服裝、地產(chǎn)等領(lǐng)域，寶新能源是“寶麗華系”唯一上市公司，于1997年在深交所上市。

葉華能與寧遠喜、溫惠共事均超過20年，三人一直被外界視為“鐵三角”，但因葉華能與寧遠喜的股權(quán)代持糾紛，最終寧遠喜、溫惠被一起送進了牢房。

“再牛的編劇也編不出這樣的劇情”，這起發(fā)生在A股上市公司“鐵三角反目”引發(fā)的職務(wù)侵占案，引來各方關(guān)注，至今仍有許多謎團未解。

最大謎團之一是溫惠，她跟隨葉華能29年，充當大管家的角色，她還有一個重要身份：葉能華老婆的弟媳婦。葉華能為何大義滅親？

隨著庭審的持續(xù)，一些謎團在陸續(xù)揭開，一些反常的現(xiàn)象也得到了解釋。

1、溫惠曝出內(nèi)幕

2023年5月26日，廣東省梅州市梅縣區(qū)人民法院作出一紙判決，寶新能源原董事長寧遠喜犯職務(wù)侵占罪，判刑9年6個月，另一名高管溫惠同樣犯職務(wù)侵占罪，判刑7年6個月。一審宣判后，寧遠喜、溫惠均不服判決，堅稱無罪，提出上訴。

2024年8月7日，梅州中院對該案作出二審刑事裁定，認定“原一審判決認定部分事實不清”，撤銷原判，將案件發(fā)回重審。廣東高院隨后指定本案到佛山順德區(qū)人民法院重審。

6月24日，寶新能源原董事長寧遠喜、原董事溫惠涉嫌職務(wù)侵占罪一案在廣東順德區(qū)人民法院開庭。

開庭前，順德法院連續(xù)召開了5天的庭前會議，法院合議庭就庭前會議辯護律師提出的非法證據(jù)排除、調(diào)取證據(jù)等申請大都予以否定。關(guān)于證人出庭，僅通知了重要證人葉華能、丁某珍（寶新能源財務(wù)人員）出庭，其他證人出庭申請也予以否定。

6月25日，溫惠就非法證據(jù)問題作了陳述，她不同意合議庭決定，稱自己七個月來遭受了身體、心理上的各種折磨，來自梅州黨政干部各種游說和威脅，最終作出了“虛假供述”。

6月27日，溫惠再就申請多位重要證人出庭的意義所在進行陳述，在她長達近5個小時的陳述中，這起因股權(quán)代持糾紛引發(fā)的職務(wù)侵占案、地方官員聯(lián)合游說施壓的情節(jié)浮出水面。

寧遠喜與葉華能的股權(quán)代持紛紛的背景是：2016年，寶新能源申請籌建梅州客商銀行，按監(jiān)管要求，實控人必須是中國境內(nèi)公民，葉華能擁有香港永久居民身份，須在寶新能源實控人和香港身份中二選一。最終，葉華能選擇保留香港身份，變更寶新能源的實際控制人。具體操作為：寧遠喜受讓了5.11%寶新能源股份中，1.11%為寧遠喜個人所有，4%為代寶麗華集團持有。

當初，葉華能找寧遠喜代持股，溫惠是反對的。溫惠說：“我當時在辦公室勸主席（葉華能），你再想想，你不要沖動。但是他罵我，說如果不轉(zhuǎn)股票，就是死局。”而寧遠喜也提到，他曾建議葉華能將股權(quán)轉(zhuǎn)給兒子或者外甥，但葉華能表示自家親戚矛盾多。

一番操作下來，葉華能繞過了監(jiān)管要求，既擁有了香港身份，又以寶新能源的名義，擁有了客商銀行大股東的地位。

這筆股權(quán)轉(zhuǎn)讓金額高達9億多元，寧遠喜將這筆股權(quán)質(zhì)押獲得5億多元付給葉華能，其余由寧遠喜貸款分期償還。但萬萬沒想到，疫情期間股市暴跌，這筆原價9億多的股權(quán)跌到只剩4億多了，金融機構(gòu)要求補充質(zhì)押，不然就強平，為了保住這部分股權(quán)并解除質(zhì)押，寧遠喜需要還出剩下的3億多元資金。

寶新能源的股票下跌至平倉線后，葉華能又不提供保證金，稱“我死不如你死?！倍鴮毿履茉吹娜谫Y面臨爆倉，寧遠喜只能想盡各種辦法自籌資金。等股票質(zhì)押危機解除，葉華能又站出來想要要回股權(quán)，寧遠喜則要求葉華能承擔其墊資6000多萬的成本。

葉華能與寧遠喜的股權(quán)代持糾紛由此爆發(fā)。

2、股權(quán)代持糾紛波及自身

溫惠大概從來沒想過，這起股權(quán)代持糾紛波及到自己身上，她從一開始也是站在葉華能一邊。

溫惠回憶說，他們倆股權(quán)矛盾時，我是建議寧遠喜歸還股票：“我沒有體會過寧遠喜要籌集3.5億所承受的壓力，我只記得寧遠喜有一次躺在草地上喝酒，說這下身家全完了。”

這期間，葉華能與寧遠喜、葉華能的兒子進行了一次溝通，溫惠當時也在場。“寧遠喜犯了一個錯誤，他不該把股權(quán)代持的所有細節(jié)當著葉華能的面告訴他兒子?！?/strong>

2021年，雙方因股權(quán)代持的矛盾進一步激烈，寧遠喜已被要求“辭去上市公司董事長職務(wù)”，但寧遠喜仍有一些職務(wù)，如廣東省工商聯(lián)副會長等，因此，當時一些重大活動會邀請寧出席。葉對此非常生氣，要求政府不要再宣傳寧遠喜。

2021年4月，廣東省工商聯(lián)（總商會）十二屆五次執(zhí)委會議在梅州召開，寧遠喜作為梅州市工商聯(lián)主席出席并接受采訪，溫惠和企業(yè)員工轉(zhuǎn)發(fā)了相關(guān)報道，被葉華能叫去要求刪除朋友圈并寫檢討，包括一些點贊的員工也在檢討之列。

溫惠寫了一次檢查，葉華能顯然不滿，并大發(fā)雷霆：“你這檢查怎么寫的？還寫寧遠喜的業(yè)績?nèi)绾稳绾危瑢懰芾淼目蜕蹄y行從來沒有不良貸款，你這是檢查嗎？！”這一通大罵讓溫惠一臉懵。

還有一次經(jīng)歷是2021年7月，寧遠喜作為廣東寶麗華集團有限公司黨委書記，在建黨100周年之際，榮獲“全國優(yōu)秀黨務(wù)工作者”稱號。葉華能非常生氣，稱不能讓寧遠喜去北京。在梅州市相關(guān)媒體報道寧遠喜接受表彰事跡后，葉華能沖到電視臺、報社去鬧，稱寧遠喜已經(jīng)不在寶麗華任職，要求媒體不要再報道寧遠喜。

溫惠大概沒有意識到雙方的矛盾，兩人已經(jīng)鬧到勢不兩立的地步了。溫惠說，“我跟隨主席那多年，第一次在市政府見到主席那副氣極敗壞的樣子?！?/strong>

雙方的爭斗引起當?shù)卣闹匾暎恍┑胤秸賳T站出來勸和。

2021年11月20日，雙方在梅州市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和金融工作局相關(guān)負責人的見證下形成了一份會議紀要，約定寧遠喜辭去客商銀行董事長職務(wù)，葉華能對其進行經(jīng)濟補償并對其代持股票期間的費用進行確認和賠償，雙方共同維護梅州客商銀行的聲譽。

寧遠喜在卸任了“客商銀行”董事長之后，會計事務(wù)所對寧遠喜進行了董事長離任審計，但沒有查出寧遠喜的問題，客商銀行也沒查出不良貸款，這在全國17家民營銀行里十分罕見。

葉華能不滿于一次離任審計后，后又要求對寧遠喜作了二次離任審計，均沒查出任何問題。

溫惠哭訴著說：“當時葉華能稱我不相信查不到一點寧遠喜的問題！如果客商銀行能查出來寧遠喜的問題，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案件了。”

3、從經(jīng)濟糾紛到刑事指控

時間到了2022年，葉華能與寧遠喜的爭斗進一步升級。

2022年1月，寶麗華集團向梅州市公安局梅縣區(qū)分局報案，指控寧遠喜嫌詐騙罪，2月28日寧遠喜被強制傳喚，同年3月1日正式刑拘，4月被逮捕。

在寧遠喜被逮捕后，葉華能申請仲裁要求其返還股票及收益1.34億元，該仲裁獲梅州市仲裁委的支持。

據(jù)辯護律師介紹，寧遠喜被控為詐騙股票，公安立案抓了寧遠喜后，借用這一立案收集了大量股票代持方面的證據(jù)，由仲裁委調(diào)取用于了寶麗華集團與寧遠喜之間的股票代持糾紛仲裁。而寧遠喜則因為被抓被關(guān)，在應(yīng)訴不便的情況下輸?shù)袅嗽诿分莸闹俨眉跋嚓P(guān)訴訟。

詐騙股票案后被證實為經(jīng)濟糾紛，但是人抓了，急需要有新的罪名，于是當?shù)貑恿酥缚貙庍h喜的第二個罪名：職務(wù)侵占罪，也即930萬財務(wù)顧問費及1500萬售賣房產(chǎn)兩件事。

溫惠那個時候或許都沒想到自己會卷入其中，“我跟著主席（葉華能）二十九年，老板怎么說，我怎么做，我不想害人，也沒想過害人。”“當別人說你要聽主席的話，我說我都50了，我可以退休，我以為他讓我為他服務(wù)就罷了，他還要讓我為他定罪、為他指證別人？！”

溫惠始終不相信葉華能要讓她去陷害別人，尤其是自己工作二十多年的搭檔寧遠喜。但是，現(xiàn)實卻讓事件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

2022年初，地方兩會時間，溫惠如期去參加兩會，但是，市領(lǐng)導(dǎo)溫XX找她談話：“溫XX跟我說，你不要去參加馬上召開的省人大會議了，你請假，你已經(jīng)開了八九年了，也不在乎多開這一年了?，F(xiàn)在案子還沒有立案，你得去兩邊做工作，讓主席把案子撤了?！?/p>

溫惠引述溫XX的話說：“寧遠喜一個打工仔，一個外地人，你是葉華能栽培的，這二十多年沒有葉主席的栽培，哪有你的今天？一定要去主動去找主席，哪怕跪下求他撤案，你怎么可以跟主席來談條件呢？你怎么可以去到市委市政府去投訴主席呢？你要主席怎么下得了臺？”

溫XX還說：“寶麗華不要在梅州、梅縣以外成立公司，把稅收留下來。葉華能當時把電力公司的售電公司注冊在廣州南沙。溫XX原來一直跟他講遷回來，他都不答應(yīng)的。結(jié)果葉跟溫XX說，售電公司可以遷回梅縣、支持你，條件是這個案子一定要辦下去。我最近才知道售電公司是確實就遷回來了?！?/p>

溫惠回憶了當時溫XX講話的細節(jié)，她第一時間先去找葉華能?！爸飨f你跟我說了就行了，你也不用再管這件事情了。”

溫惠隨后又去找寧遠喜，她勸寧遠喜不要和主席談條件了，主席很忌諱這些，這是揭他的短?！皩庍h喜當時反問我說：你不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還能讓我相信他嗎？”

溫惠在二人之間的調(diào)解說服工作并沒有起作用，反而讓自己陷入到案件中。

從2022年初到2022年7月，溫惠陷入當?shù)毓賳T無休無止的游說中，尤其是她有人大代表身份，當?shù)毓賳T勸她辭去人大代表身份?！笆蓄I(lǐng)導(dǎo)催我自首、勸我請辭人大代表，說如果開會罷免了要登公告的，到時候會很尷尬的，主動請辭影響小?！?/p>

在溫惠的講述中，她多次說到人大代表的身份，“主席怎么會讓我辭去人大代表身份，這是寶麗華的面子啊。”

除了勸辭人大代表，當然更重要的內(nèi)容是：指證寧遠喜。

溫惠則泣訴自己幾個月來所遭受的各種逼迫、威脅，以及家人親戚所遭受的影響?！拔沂潜槐频?jīng)]辦法，才想到錄音，我是想著未來的人生才去錄音 ?！?/p>

溫惠的錄音中，就包括溫惠與時任梅州市政法委書記梁維的一段錄音，該錄音清晰可見梁維等當?shù)仡I(lǐng)導(dǎo)干部親自上門指使和誘導(dǎo)溫惠做假證，要她選擇幫葉華能指控寧遠喜。

溫惠哭泣著說自己遭受了來自身體、心理的雙重折磨，“他們對我精神上施壓、誘惑我說答應(yīng)了就可以自由，說領(lǐng)導(dǎo)交待不會有事，只要指正了，大家都有臺階下，最終只有聽他們的安排?！?/p>

據(jù)溫惠老公說，溫惠反復(fù)遭到葉華能及梅州黨政干部長達幾個月的游說和威脅，最終作出了虛假的供述。寧遠喜被她指證為“職務(wù)侵占”，而自認共同犯罪的溫惠，同樣未能脫逃牢獄之災(zāi)，可謂是自殺式的供述。

溫惠在陳述時多次被法官打斷，溫惠反問法官：“庭前會議報告里面你們認為不存在非法證據(jù)，你們認為沒有刑訊逼供，你們認為我沒有受威脅、欺騙、逼迫、引誘，我不是那十幾個小時凍餓曬困我就馬上認罪的，凍餓曬困只是把我最后的心理防線擊潰了?！?/p>

溫惠所說的十幾個小時凍餓曬，是壓倒自己最后一根稻草。

4、最后一根稻草

時間是在2022年7月18日，溫惠被傳喚帶走，當時還是疫情，下午她被帶去做核酸，在36度的高溫天氣她又被關(guān)在車內(nèi)燜烤了一個小時，此時她的身份還是省人大代表。之后，梅縣區(qū)公安局經(jīng)偵大隊溫志鋒告訴溫惠，她的廣東省人大代表身份被全票通過罷免，這對溫惠打擊很大。

當天晚上，溫志鋒繼續(xù)做溫惠的工作，溫惠沒有吃飯，又餓了一晚上。稍晚時，溫惠被轉(zhuǎn)移到一個新的辦案中心，她在玻璃房內(nèi)吹空調(diào)被冷凍一夜，房間只有一個窄凳子，“坐也不是躺也不能”，7月19日早上，溫惠開始發(fā)高燒，高燒39度被送到醫(yī)院治療，7月19日中午，她被回到辦案中心，此時，她餓了兩天。

按溫惠說法，辦案人員一直做她的工作，讓她站在葉老板的角度指認寧遠喜，并一再保證她不會有事。如果不按老板的話做，跟寧遠喜一個下場?！拔业挠凶锕┦龅降自趺磥淼模壳懊媸怯衅鹨颉⒈尘?、原因？”

“辦案中心給了我兩個藥片，又給我一個很干很干的饅頭，我真的吃不下去。辦案人員說這叫“給你吃了你自己不吃”。”溫惠回憶當時的細節(jié)至今還有些激動：你們辦案人員對一個生病的人，對一個在任的人大代表，對一個梅州市婦聯(lián)副主席、帶梅州婦女創(chuàng)業(yè)的人，對一個市工商聯(lián)副主席，對一個兩屆梅州市委的候補委員，可以這樣對待嗎？”

7月20日，辦案人員把溫惠回家洗澡，在與丈夫無障礙溝通，她還了解到葉華能向全家人下跪一事。這一晚不知對溫惠有著怎樣的觸動。在溫惠家人看來，這是葉華能配合警方演的一出苦肉計，是摧毀溫惠最后的稻草。

總之，溫惠最終是妥協(xié)了，她作出自殺式的供述，被判刑七年。公訴方認為溫惠沒有被刑訊逼供，以她的認知和閱歷完全知道自己作出有罪供述的后果。

一審重審，這成為控辯雙方的焦點。

5、溫惠的人生事故

在順德法院的第六審判庭，有合議庭有公訴方有辯護團還有幾十名被告，持續(xù)幾天的庭審，旁聽群眾熱情不減，早早排隊。

這次庭審受關(guān)注還在于辯護律師團有周澤、朱明勇、熊智、趙紹華等知名刑辯大咖；葉華能實際控制的寶麗華集團及寶新能源又聘請了許蘭亭、錢列陽及徐昕團隊的李二權(quán)等以刑事辯護著稱的律師擔任訴訟代理人，出現(xiàn)罕見的“名律師對壘”局面。

而本案傳聞涉及到豪門高層內(nèi)斗、官商勾結(jié)等眾多勁爆消息，吸引了不少律師前往旁聽。對于溫惠的講述，爭議頗多，不少旁聽記指稱這這些隱秘奇聞有荒誕不經(jīng)。

兩天的庭審中，溫惠在自我的陳述中充滿了自我懷疑與懊悔，她提到如果自己當初像財務(wù)丁某珍那樣聽葉主席的話，簽個名，也不會有如此的下場了。如果當時審計出了梅州客商行的問題，她也不會坐三年牢了。

溫惠多次提到自己不想害人也沒想過害別人的她，不能昧著良心去指控寧遠喜，但最終她和寧遠喜一起進了班房。

6月27日，溫惠在庭審時還提到自己寫的悔過書：你們都不清楚，只有我和葉華能清楚，我在寶麗華工作29年，我對葉華能主席有多敬重、多尊重。2022年7月19日，我對葉主席真的是自責、后悔、滿懷歉意的，我責怪自己為什么不愿意配合他去指證寧遠喜？有什么關(guān)系，寧遠喜已經(jīng)被抓起來了，哪怕他后來跟我算賬，那也是主席交代的，就像李艷他們說的一樣，這么簡單的事我為什么不愿意去配合？我為什么沒想到人大代表的資格，是葉主席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我為什么沒想到葉主席這么愛面子的人，在他手下工作29年的總經(jīng)理、他自己的天天見面的弟媳婦，他都可以犧牲？“我是沒有想到的。一個人從這么高的地方，被他們重重地摔到地上?！?/p>

“我有和葉華能的親戚關(guān)系，我就認為我不做害人的事情，主席不會強迫我去做的。他也沒有當面直接要我必須要去指證，他只是讓梁維、溫XX他們來說是主席的意思，讓公安的溫志鋒他們來說是主席的意思。”

“直到我發(fā)現(xiàn)，我的人大代表資格我怎么申訴怎么控告，都還是被罷免了，我才知道葉主席是真的下狠心了，連我的人身自由、我的政治生命，什么他都不顧了，他要犧牲我去指證寧遠喜了。溫志鋒說我在7月18號-7月20號思想斗爭很激烈，我確實思想斗爭很激烈，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事都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溫志鋒欺騙我說，只要指證寧遠喜，主席不會讓你有事，領(lǐng)導(dǎo)也不會讓你有事的，梁維都親自過來了，在這么大的誘惑下，我還被關(guān)押一個晚上，我又在生病、高燒39度多這么脆弱的狀況下，哪經(jīng)得住他這樣的欺騙、引誘和游說？”

“我接受他們的欺騙引誘，我做了有罪的供述，但也是有條件的。所有的事，你們看筆錄也看得出，我是一步一步地退讓，是一次一次按他們的要求去改我的說法。7月20號下午，溫志鋒兌現(xiàn)了承諾，我以為真的是我指證了寧遠喜的罪，真的是走個程序，就可以讓我回家，他把我?guī)Щ丶摇！?/p>

時隔三年，她在法庭上回憶回家的情景時說：7月20號下午回家我的丈夫告訴我，一個在梅州舉足輕重的大老板，七十歲的人，對我的家人逐一下跪，我都感動得不得了，我后悔得不得了，我自責得不得了。他在客廳對我丈夫和女兒下跪，對當時在家的兄弟姐妹們逐一下跪，表態(tài)案件跟我沒有關(guān)系，他會馬上去找梁維，盡快讓我回家。”

溫惠講述多次被打斷，這讓一旁寧遠喜忍不住舉手發(fā)言說：溫惠陳述的是事實，那是人生的事故，不是有些冷血的法律人口中的故事。

6、職務(wù)侵占的兩項罪名

除了供述作有罪從述的心路歷程，溫惠的陳述中還有重要一點，她認為應(yīng)該出庭的證人：除了法院同意的葉華能、丁某真，還有寶麗華、寶新能能源的多位高管以及梅州市多位官員。

每一個證人，她都講述了一段與其交往的細節(jié)和經(jīng)歷。

法官多次打斷她，要她圍繞著庭審結(jié)論來講。溫惠說：我所講的這些都與案件有關(guān)，如果要讓我講生活，我可以坐在這和你講十年。

溫惠的講述也如此，在講述之前看起來與案件無關(guān)，但最終均有大的關(guān)聯(lián)。比如她申請寶麗華的李艷需要出庭，原因是930萬的報批單就是由她交給李艷的。

溫惠還申請了多位寶新能源的高管出庭，而這些高管屬于葉華能家族成員，她對這些成員的歷史經(jīng)歷一清二楚，有些經(jīng)歷追溯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

她多次說到寧遠喜對有些公司成員不了解，這是一個家族企業(yè)，寧是外人?！叭~華能是實際控制人，是“掛羊頭賣狗肉”，寧遠喜只是掛了羊頭，連賣狗肉都輪不到他，是我去賣的?！?/p>

“在這種家族式安排下，寧遠喜能決定什么？我有能和寧遠喜合謀嗎？我僅僅是葉華能小老婆的弟媳婦，我還能幫寧遠喜侵占上市公司的資產(chǎn)？”溫惠反問說：我怎么會幫助外人（寧遠喜）去坑自己的家人?！?/p>

對于公訴機關(guān)指控寧、溫二人職務(wù)侵占涉及兩筆“錢”，一筆是2014年寧遠喜、溫惠二人以1500萬元低價購買的寶新能源的房產(chǎn)，另一筆是寶新能源2015年定增時寧遠喜穿針引線為寶麗華集團融資3.1億元產(chǎn)生的930萬元財務(wù)顧問費被轉(zhuǎn)入寧遠喜實際控制的賬戶，溫惠分得230萬元。

溫惠說：寧遠喜不僅買過1500萬的房產(chǎn)，還低價買過寶麗華的車子、商鋪等，沒有葉華能的同意，他能買到嗎？還有那筆930萬的財務(wù)費，當時葉華能準備一家五口到國外過年，打電話給我說：有一筆融資貸款930萬財務(wù)顧問費，寧董會給你材料，你寫好單把材料給李艷，抓緊把錢付出去。我就按他一直以來交代的習(xí)慣寫了單，是我交給李艷的。報批單上葉華能的簽名被擦掉，是誰擦的？李艷必須出庭當著檢察官、法官說清楚。要是沒有葉華能同意，就我拿給她，她能直接去付款嗎？”

溫惠的諸多問題，留給了順德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