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新平

過去好多年，我一直以為離子女越近，子女越會孝順自己。

因此，在12年前，我和老伴賣掉了老房子，去兒子家樓下買了一套房子做鄰居，想著跟兒子上下樓，我們還能動的時候，多幫幫兒子一家，老了兒子一家就會多照顧我們。

誰知，當初想得很美好，如今老了卻發(fā)現(xiàn)“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今年76歲，跟老伴都是國營單位退休的，我們倆的退休金加起來有一萬出頭。

我們有一兒一女，按老輩人的說法，兒女雙全是福氣，可如今我才明白，這福氣能不能落到實處，全看人心。

我兒子打小就不怎么拔尖，高中畢業(yè)也沒考上大學，最后我就托了點關(guān)系讓他進了家汽修廠當學徒，不過即使兒子工作了，也還要我們時不時貼補，而他卻從來沒拿過錢回家。

女兒倒不一樣，文靜又踏實，成績不算拔尖，但最后也讓她考上了師范大學，畢業(yè)后更是留在外地當老師。

雖然不常回家，但每個月都會準時打錢，逢年過節(jié)回來，行李箱里總會塞滿了給我們買的衣服和補品。

兒子29歲那年處了個對象，不到半年就要跟人家結(jié)婚。那時候，我們夫妻倆還挺高興的，想著就要當爺爺奶奶了，就很是支持兒子結(jié)婚。

但是女方提出的結(jié)婚條件很苛刻，除了彩禮要6萬，另外還要我們?nèi)钯I一套三居室，并加上她的名字。

我跟老伴當時攢了30多萬，如果付一半首付，是非常足夠的，可要全款卻還差一大截。老伴為此賣了幾件老古董，套現(xiàn)了10萬，后來女兒知道我們?yōu)榱藘鹤咏Y(jié)婚，四處借錢，就主動打過來3萬。

可就算加上女兒的錢，當時我們還是差15萬，沒辦法，最后我們還是要厚著臉皮向親戚借。

就這樣，借了好幾家親戚，終于湊夠了給兒子買房子的錢，然后就順利地辦了婚禮。

兒子結(jié)婚后，他們小兩口是舒服了，可我跟老伴為了還債，卻過上了省吃儉用的日子。

老伴買菜都要貨比三家，一分錢掰成兩半花，我一件棉襖穿了十年都舍不得換。這筆債，我們整整四年才還清。

兒子結(jié)婚第三年，兒媳就給我們家生了個大胖孫子，我跟老伴樂壞了，當天就包了2萬塊紅包。

兒媳休完產(chǎn)假要上班，沒人帶孩子，老伴二話不說就搬過去幫忙，每天除了帶娃，還要幫忙買菜做飯、打掃衛(wèi)生，忙得腳不沾地。那時候兒媳對老伴還挺客氣，逢年過節(jié)會給買件衣服，嘴甜地說“媽你辛苦了”。

12年前，隨著孫子上幼兒園，要人接送了，而老伴不會騎車，兒子就讓我也過去幫忙帶娃。

我去帶了半年，因為老掛念家里的一些綠植，還有養(yǎng)的魚，以及怕老家的一些家電長時間不用壞掉了，就隔三差五的跑回老家去。

兒子就覺得我老是這樣跑來跑去不是辦法，于是就要我們把老房子賣了，在他樓下買套小戶型，住在同一小區(qū)里，省得麻煩跑來跑去，互相也有個照應。

老伴特別動心，跟我商量說：“咱們經(jīng)常往老家跑也不是辦法，而且老房子空著也是浪費，賣了搬過來，以后老了動不了，兒子來照顧更方便?！?/p>

當時我是有點猶豫的，那套老房子雖然沒市里面的新房好，但住了快40年，多少是有點舍不得的。

女兒知道后也打電話來勸：“爸媽，你們別賣老房子，那是你們的根，以后回去祭祀啥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還有你們也一把年紀，別把心思和錢都用在弟弟身上，得好好為自己而活了！”

可我跟老伴那時候覺得“養(yǎng)兒防老”，兒子才是靠得住的。而女兒遠在外地，以后真有事是很難指望得上！還是兒子在身邊踏實。

最終，我沒聽女兒的勸，硬是把老房子賣了。買兒子樓下那套房子時，女兒也來了，沒有勸阻，卻私底下跟我說：“爸，我之前說的那些，不是圖你們的房子，就是怕你們以后會受委屈?！?/p>

我當時還嫌她啰嗦，跟兒子住得近，還能有啥委屈？可現(xiàn)在想想，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搬過去之后，我們老兩口更用心伺候兒子一家了。老伴每天早上六點就起床做早點、買菜做飯、洗衣服那些。

我則專門接送孫子上下學，負責打掃他們家衛(wèi)生，順便幫著取快遞、交水電費。

有時候兒媳加班，老伴還會把晚飯熱在保溫桶里，讓我送上去。

那時候，我們樓上樓下這么住著，還挺熱鬧和諧的，而我也真以為自己這樣做是非常正確的，晚年也有依靠了。

可是這樣美好的生活，卻隨著我們兩老漸漸不行了，就慢慢變樣了。

前年，老伴查出癌癥晚期，從檢查出到去世不到四個月，人就走了。

而老伴走后，我的身體也漸漸不行了，經(jīng)常頭暈眼花，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以前都是老伴做好飯叫他們下來吃，現(xiàn)在沒人做飯了，兒子兩口子就很少下樓來看我，下班回來都是自己回家做飯。

偶爾碰到我出門倒垃圾，也只是隨口問一句“爸吃飯了嗎”，從不說要給我?guī)c什么。

去年冬天，我下樓扔垃圾時，樓梯口的燈壞了，沒看清臺階，一下子摔了下去，導致左腿骨折，去做了個手術(shù)。

我在醫(yī)院住了12天，兒子就頭兩天來了，還有手術(shù)前后兩天各守了半天，其他時候都是請護工伺候的，并且錢還是從我卡里刷的。

住院期間，我對兒子真是很失望：別的床的病友都有兒女伺候、孫輩圍繞，而我卻孤零零一個人。

出院后，我在家養(yǎng)傷，雖然恢復得不錯，慢慢能自己拄著拐杖走路，基本的日常生活能料理，但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做飯也沒什么胃口，家里的衛(wèi)生更是懶得收拾。

對面樓住的張阿姨跟我熟，50來歲，兒子在外地上班，平時她在家也沒什么事。我就跟她提了想請她做鐘點工，每天來給我做兩頓飯，打掃一下衛(wèi)生，她一口就答應了，說一個月3000塊就行。

我一個月退休金6500多，除去請鐘點工的錢，剩下的用來吃喝完全夠，還能有點結(jié)余。

誰知兒子得知了，就極力勸阻說：“爸，我就在你樓上，有事你就說啊，請什么鐘點工??？這不是浪費錢嗎？”

我跟他說：“我自己的退休金夠花，不用你掏錢，有人幫著做做飯，我也輕松，你們也少操份心?！?/p>

可兒子卻不依不饒地說：“3000塊一個月，一年就是3.6萬，這錢省下來給你孫子報個補習班不好嗎？”

我聽了心里特別不是滋味，直接斥責兒子：“我都快80歲的人了，摔了一跤后身體也大不如前，想請個人搭把手怎么就不行了？難道要我躺在床不省人事了，才來請人照顧么？還有這錢是我自己掙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p>

兒子見我態(tài)度堅決，臉色更不好看了，撂下一句：“你要是非要請，以后有事別來找我！”就氣沖沖地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里一陣發(fā)涼。我想起當初為了給他買房子，我們老兩口省吃儉用；想起老伴為了帶孫子，累得直不起腰；想起我照顧他們一家，賣了老房；想起摔斷腿住院，他就來看了我?guī)滋臁?/p>

最后沒想到，我掏心掏肺地為他付出了一切，到最后連我自己花錢請個鐘點工都要被他指責。

我以為賣了住了一輩子的老房，跟兒子成為鄰居，就能換來晚年的依靠，誰知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女兒聽說了這事，打電話來安慰我：“爸，你別跟弟弟生氣，想請就請，錢不夠我給你補?！?/p>

聽著女兒的話，我忍不住紅了眼，當初要是能聽女兒的勸，不賣老房子，不一門心思撲在兒子身上，現(xiàn)在也不會落得這么委屈。

如今，我算是徹底看明白了，“養(yǎng)兒防老”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誤區(qū)。

和兒子住得再近，心不在一起也沒用；為兒子一家付出再多，遇不到懂得感恩的人也是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