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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決賽圈中的最小國家，可以有多小？就人口而言，2018世界杯參賽的冰島只有33.5萬人；就國土面積而言，2006世界杯參賽的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只有5128平方公里。而在2026世界杯上，佛得角將以54.6萬人、4033平方公里成為世界杯正賽史上人口第二小國、領土最小國。這支第一次晉級世界杯的球隊，還未亮相便已經(jīng)改寫歷史。

世界杯擴軍至48隊，給予眾多實力較弱球隊更大的機會，6月便有亞洲區(qū)烏茲別克斯坦、約旦兩隊迎來首度出線，待到10月，第三支新軍出現(xiàn)。綽號“大青鯊”的佛得角，比亞洲兩隊更令人始料不及。

血脈覺醒

也難怪球迷們對佛得角隊不熟悉，佛得角共和國對普通人而言都缺乏存在感。這個位于北大西洋的群島，主要由十個火山島組成，東距非洲大陸最西點600余公里，長期孤懸海外，地理大發(fā)現(xiàn)時期被葡萄牙由無人島建成殖民地。這里土地貧瘠，資源匱乏，但位于遠洋探索航線上，因此長期被用作奴隸貿(mào)易中轉(zhuǎn)站，近代轉(zhuǎn)型為海運航線中轉(zhuǎn)站。佛得角于1951年轉(zhuǎn)變?yōu)槠咸蜒赖暮Ｍ馐。?975年獲得獨立，此后建成非洲最為民主的國家，經(jīng)濟層面在大力開發(fā)旅游等支柱產(chǎn)業(yè)之后也有顯著提升。

我國曾向佛得角提供經(jīng)濟技術援助，支持其眾多基礎項目建設，包括援建其位于首都普拉亞的國家體育場——10月13日正是在這座體育場，佛得角隊3比0擊敗斯威士蘭，力壓內(nèi)亂不斷的喀麥隆，完成第一次世界杯出線，1.5萬名現(xiàn)場觀眾歡欣鼓舞，大批球迷還沖入場內(nèi)與球員同慶。在現(xiàn)場親歷晉級的總統(tǒng)若澤·馬里亞·內(nèi)韋斯表示，在國家獨立50周年紀念日之后的整整100天時，佛得角隊歷史性晉級世界杯正賽，意義如同“一場新的獨立”。

像黑馬般闖入世界杯之前，佛得角在世界足壇稀薄的存在感，在于其血緣。這個袖珍國家與原宗主國關系密切，眾多移民奔赴海外的首選目的地便是葡萄牙，葡國近代國腳中，C羅擁有1/8佛得角血統(tǒng)(曾祖母來自佛得角)，納尼、若熱·安德拉德、埃利塞烏、內(nèi)爾松·塞梅多、里卡多·佩雷拉、桑謝斯、努諾·門德斯、努諾·塔瓦雷斯等人都是佛得角后裔，山東泰山外租成都蓉城的歸化球員德爾加多也是如此。而法國名宿維埃拉、埃夫拉，瑞典傳奇亨里克·拉爾森，瑞士前國腳熱爾松·費爾南德斯等人身上，同樣流淌著佛得角的血液……

在如今的壯舉之前，佛得角最知名的球員或許是貝貝。生長于葡萄牙的他，2010年20歲時以900萬歐元轉(zhuǎn)會費加盟曼聯(lián)，從葡萄牙第3級聯(lián)賽躍入英超，最終被視為紅魔隊史上的經(jīng)典引援敗筆。這筆交易與貝貝的經(jīng)紀人若熱·門德斯影響力過大有關，離開紅魔后貝貝也曾在西甲、葡超累積征戰(zhàn)逾十年，雖說達不到效力弗格森時代曼聯(lián)的水準，但也絕非一無是處的水貨，如今35歲的貝貝也還在西班牙第3級聯(lián)賽伊維薩擔任主力，且依然可以被視作佛得角國腳，盡管他上一次為國上陣還是2024年11月。

大舉回流

貝貝曾代表葡萄牙U21出戰(zhàn)，最終在2022年效力西甲巴列卡諾時，循血緣歸化，選擇代表父母的祖國佛得角出戰(zhàn)成年國家隊賽事，至今留下的數(shù)據(jù)為27場6球。他的“回流”，也可被視作佛得角足球崛起戰(zhàn)略的一個縮影。

佛得角國家隊首次參加非洲杯預選賽是沖擊1994年非洲杯，首戰(zhàn)世界杯預選賽更是2002年賽事。直到2013年他們才首次闖入非洲杯決賽圈，并取得8強佳績，自那之后6屆賽事4次晉級，并在2023年復制了8強成績—貝貝也參與建功。就非洲層面而言，佛得角隊并非一夜之間黑馬出世，而是循序漸進之后魚躍龍門。事實上，2000年4月曾來到國際足聯(lián)男足國家隊排行榜第182名(隊史最低)的佛得角，在2025年9月已是第70名，2014年2月他們甚至曾沖到第27名的最高位——即便按如今第70名的排位，闖入48隊建制的世界杯，也并非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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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得角無論是人口規(guī)模、經(jīng)濟體量，還是聯(lián)賽規(guī)模、比賽水準都頗為有限，其本土球員普遍積極留洋，尋求更廣大的發(fā)展空間。主力陣容中的右邊鋒隊長也是隊史射手王瑞安·門德斯(現(xiàn)效力土耳其厄德爾)、左邊鋒約瓦內(nèi)·卡布拉爾(葡萄牙阿馬多拉之星)、中場揚尼克·塞梅多(葡萄牙法魯人)、后腰凱文·皮納(俄羅斯克拉斯諾達爾)、左后衛(wèi)若昂·保羅(羅馬尼亞加拉茨鋼鐵)、門將沃齊尼亞(葡萄牙沙維什)都是早早出海，在歐洲聯(lián)賽奮戰(zhàn)多年。從2020年執(zhí)教至今的主教練布比斯塔，球員時代也曾是多年留洋、踢過西乙的國家隊前隊長。

光有留洋的本土球員，不足以幫助佛得角組建足夠出眾的陣容，他們還找到了發(fā)展之道：鑒于佛得角移民后裔遍布歐美，總?cè)藬?shù)超過了本土人口，諸多帶有其血統(tǒng)的球員，可以循血緣轉(zhuǎn)換會籍，為佛得角效力。足協(xié)從2002年正式開啟歸化之路，此后二十余年堅決執(zhí)行這一政策，重點在歐洲聯(lián)賽大范圍尋找可用之才，生于葡萄牙、法國、荷蘭這些人才強國的佛得角裔球員，尤其受重視——水準夠高的球員首選會是代表出生國，但水平有限的五大聯(lián)賽弱旅、次要聯(lián)賽乃至低級別聯(lián)賽球員，也足夠佛得角壯大實力了。往年找到的貝貝，便是代表。

10月完成出線之戰(zhàn)的佛得角大名單25人，在15個國家的俱樂部征戰(zhàn)，有多達14人出生在海外。主力陣容中，目前正在膝蓋前十字韌帶重傷休養(yǎng)中的隊中身價最高球員(“轉(zhuǎn)會市場”網(wǎng)站估價1800萬歐元)、24歲的中后衛(wèi)洛甘·科斯塔(比利亞雷亞爾)是在法國出生長大，在法甲、西甲都擔任過主力，右后衛(wèi)史蒂文·莫雷拉(美國哥倫布機員)也是來自法國。中鋒戴隆·利夫拉門托(葡萄牙卡薩皮亞)和中場雅米羅·蒙泰羅(荷蘭茲沃勒)來自荷蘭，另一中后衛(wèi)羅伯托·洛佩斯(愛爾蘭沙姆洛克流浪者)則在愛爾蘭出生長大，甚至是時任主帥的魯伊·阿瓜斯通過職場網(wǎng)站“領英”私信聯(lián)絡到的！

輪換球員中，來自葡萄牙的邊后衛(wèi)瓦格納·皮納和邊鋒阿爾坎若、來自荷蘭的邊鋒加里·羅德里格斯和中場德魯瓦·杜阿爾特、來自法國的邊鋒維利·塞梅多……也都是類似背景的“認祖歸宗”。在國際足聯(lián)規(guī)則允許范圍內(nèi)，“大青鯊”充分開發(fā)利用血緣歸化資源，如今在4231/433的主力框架中，終于組合配搭出合適人員。球隊防守尤其出色，世預賽10場小組賽多達7場零封對手，一度5連勝，包括主場1比0力克喀麥隆。

文化認同

佛得角這一血緣歸化決策，其實與諸多北非國家隊的成功先例有相似之處。馬格里布地區(qū)的阿爾及利亞、摩洛哥和突尼斯等國，二戰(zhàn)后的數(shù)十年間有大批量移民前往法國、荷蘭、西班牙等國，因這一地區(qū)曾是法國殖民地、保護國的緣故，前往法國的移民尤其多。馬格里布第二、第三代移民之中出現(xiàn)的足球苗子，豐富了各國的選材，齊達內(nèi)、本澤馬們便是經(jīng)典案例，而法、荷等國也無法獨占所有人才，北非各國足協(xié)遂抓住機遇，促成其后裔球員“認祖歸宗”，回歸北非。

阿爾及利亞的資深球員馬哈里茲、曼迪、本塔萊卜等人，突尼斯的斯希里、薩利蒂等人，都是在法國出生長大，在法國足球體系中成才，摩洛哥的阿什拉夫·哈基米(西班牙)、阿姆拉巴特和馬茲拉維(荷蘭)們的成長背景更是豐富。在歐洲頂尖足球國度的成長經(jīng)歷，最終“反哺”到北非，也幫助這些國家隊成績穩(wěn)中有升，摩洛哥甚至在2022世界杯取得第4名的非洲國家隊史上最佳戰(zhàn)績。佛得角也是最新的案例。

再往前追溯，荷蘭與蘇里南的關系也曾令足壇津津樂道。荷蘭足球在古力特、里杰卡爾德、克魯伊維特、韋納爾迪姆、范戴克、鄧弗里斯等幾代蘇里南裔球員，以及西多夫、埃德加·戴維斯、哈塞爾巴因克這些出生在蘇里南的球員幫助下取得佳績，而荷蘭足壇對蘇里南的“反哺”似乎不足。這一幕直到如今似乎終于有改變：前鋒謝拉爾多·貝克爾(奧薩蘇納)、中場肯尼思·帕爾(安塔利亞)等大批“荷蘭制造”甚至曾是荷蘭國青選手的歐洲聯(lián)賽球員，選擇代表蘇里南出戰(zhàn)，幫助球隊在本屆世預賽中北美區(qū)發(fā)揮出色，第三階段小組賽中力壓巴拿馬位列頭名！

同屬中北美區(qū)，暫列小組第二的庫拉索，與蘇里南情形相似，不過其身份仍為荷蘭海外領地。借助于當今的時勢，庫拉索隊中也有萊安德羅(班德爾馬)和于尼尼奧·巴庫納(加濟安泰普)兄弟等關鍵球員來自荷蘭，前鋒洛卡迪亞還曾入選荷蘭國家隊(但未出場)，隊中身價最高球員是又一位荷蘭國青舊將、曼聯(lián)青訓出身的陳達毅，他還是華裔，曾苦等中國足球歸化不成，最終在今年9月上演庫拉索首秀，次戰(zhàn)便貢獻2球1助攻。

循血緣歸化到父輩祖國的球員，在水平上普遍不及代表法、荷、葡、西等國的后裔國腳(當然，也有哈基米這樣的少數(shù)特例)，但這類國腳為了世界杯的目標，往往能全力以赴，畢竟，如果沒有歸化這條路，世界杯對他們而言可望不可即。如能在建隊時利用好這類球員，便能收獲奇效。而這方面，佛得角顯然又做對了。主帥布比斯塔要求國腳們在隊中只說克里奧爾語，借此增強民族和文化認同感——混血的克里奧爾人占佛得角人口總數(shù)的71%，佛得角的民族語言即是克里奧爾語(官方語言為葡萄牙語)——來到隊中，就要做佛得角人！

本文作者：韓賽文

本文原載于第925期《足球周刊》

發(fā)行日期：2025.10.25

圖片源自于網(wǎng)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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