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應(yīng)該能讓我們找回對正義的信心，懲惡揚善，讓善良的人可以得到公正，惡魔應(yīng)有惡魔的牢寵，這與年齡無關(guān)。

撰文丨侯虹斌

最近，一個去年已審判過的案子再度引起了網(wǎng)友關(guān)注。

廣西有位網(wǎng)友稱，去年，他7個月大的兒子被兩名不滿12周歲的女孩殺害，但是兩個女孩因為未成年，所以不受懲罰，照常上學；法院判的民事賠償因為女孩的家里沒錢，也沒賠多少，照常過日子。只有受害人一家喊天天不應(yīng)、喊地地不靈。

類似這樣，未成年人惡意殺人、故意傷害，甚至強奸殺人的新聞并不罕見。許多人對這一案子非常關(guān)注，不僅是針對兩個心懷大惡的女孩的憤慨，更是對于法律如何更好地保護未成年人、保護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的關(guān)切。

看來，未成年人負刑事責任的相關(guān)法律有必要與時俱進，適應(yīng)新的環(huán)境，再次進行修改了。

01

廣西這個案件的具體過程是這樣的：

2024年7月21日，兩個女孩殺害了鄰居家的嬰兒小黎。法院的判決認為，兩個女孩存在著共同實施對嬰兒小黎從高處抱摔、踩踏等行為，嬰兒因胸部受鈍性外力作用，造成心臟破裂導(dǎo)致心臟壓塞死亡。

令人遺憾的是，雖然犯罪過程非常清晰，但是一個女生11歲、一個9歲，都沒有達到14歲的負刑事責任的標準，連修改后的12歲的起刑標準也沒有達到，法院決定“不予立案”，兩個女生沒事人一樣照常上學。

法院判這兩個女生的家庭共同承擔受害者父親黎先生的損失90.5977萬元。然而，兩家人各給了5萬元喪葬費后，就說“沒錢”，終始不賠付。

那么，對于此事大家憤怒的點在哪里呢？

你看，法院的判決沒有問題，是依照法律對未成年人的保護來執(zhí)行的；民事賠償?shù)臄?shù)額也不小，符合情理；但這么惡性的殺人犯罪，兩兇手竟然毫發(fā)無傷，而她們的家庭也可以用“沒錢”來搪塞，生活平靜。只有受害者一家墜入深淵，無法找回公道。

問題是，這并不是個案。如今惡性犯罪、故意行兇的犯罪者年齡越來越小，而且他們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未成年人可以逃脫法律的懲處，更肆無忌憚地犯罪。

就在“廣西殺嬰案”發(fā)生前不久，發(fā)生了另一件轟動的事。

深圳有一名14歲男生，在小區(qū)門口捅刺同班女同學26刀致死。本來，兇手刺了女生多刀之后已逃走，但聽到女生呼救后，又折返回來繼續(xù)行兇，直到確認女生已死亡。

更令人發(fā)指的是，該男生身上的血跡被其父母發(fā)現(xiàn)，他非常鎮(zhèn)定地說，是因為“見義勇為”染上的血。而他殺死的女同學，她的父母曾經(jīng)三年義務(wù)搭他上下學，他卻因為妒嫉女同學樣樣優(yōu)秀學習好而行兇。兇手還多次撒謊，被老師同學們揭穿。

現(xiàn)在，這個案件還沒有最后宣判。按照現(xiàn)行法律條文，這樣的毫無人倫、恩將仇報、滿嘴謊言的反社會人格的“渣滓”，很可能不受懲罰，或者只是受到非常輕的懲罰。

我們看到的是，培養(yǎng)出優(yōu)秀女兒的父母陷入無邊的絕望，他們那么善良，卻被豺狼所害；而那頭豺狼，卻無所顧忌仰天大笑。

法院未必想站在行兇者的那一邊，也沒有理由站他們那邊，遺憾的是，盡管近年來已經(jīng)進行過修訂，現(xiàn)行法律仍然難以懲戒這些未成年兇手。

02

法律的意義，很重要是兩點。

一點是保護社會的公平公正，讓人們覺得還有正義，還有希望。從古至今，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最樸素的正義觀。盡管因為法律條文的細化，具體案件千差萬別，但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懲惡揚善，是人類的底線。

幾年前，有部反映未成年犯罪的優(yōu)秀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改編自小說家紫金陳的懸疑小說《壞小孩》。《壞小孩》里，那個智商極高、喜歡奧數(shù)、成績非常好的初中生朱朝陽，在參與和策劃一系列殺人案的過程中，反復(fù)確認一件事，“未滿14歲不用負刑事責任吧？”

實際上，多個未成年人在犯罪時，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年齡是作惡的優(yōu)勢。比如，深圳那個殺女同學的兇手鐘某某，在案發(fā)前就曾多次通過手機搜索“14歲殺人要負什么責任”、“未成年人犯罪會不會死刑”，并網(wǎng)購了作案用的黑色折疊刀。

而廣西殺嬰的兩個女孩，在嬰兒出生時就經(jīng)常去鄰居家里玩，逗弄他。一般來說，普通人是極少會戒備9歲、11歲的小女孩，鄰居沒有阻攔她們；但是，他們的善意，被尖刀刺進了心臟。

那些被殺害的未成年人，他們有什么錯？誰來給他們公正？

法律的第二層意義，就是教育挽救。這是假設(shè)有些犯罪者未能意識到自己的罪行給他人帶來的傷害，不知道天高地厚，沒有受過懲罰與摔打，不懂事。刑罰之后，有可能讓他改過自新。尤其是在針對未成年犯罪時，從輕處罰、甚至不處罰，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挽救孩子”，不讓他們的后半輩子背上“紅字”。

但是，對一些有確鑿惡意、行為極其惡劣的未成年犯罪來說，這反而為其行兇提供了一種保護。

不管是廣西殺嬰的兇手，還是深圳殘殺女同學的兇手，他們都是深思熟慮、精心策劃的謀殺，他們鎮(zhèn)定自若，是典型的反社會人格。這次法律對他們的保護，只會成為他們以后進一步行兇的經(jīng)驗。就像打游戲通關(guān)一樣，又一樣戰(zhàn)斗力充值了！原來殺人是沒事的、犯罪是可以逃脫的。他們只會高興地喊，Bingo!

我還記得有過一個很有名的案例：

2016年，廣州一個11歲的女孩被19歲的男性韋某強奸并殺害。一查這個韋某，劣跡斑斑。13歲時，韋某殺死一個男孩，因為未成年，他不用負刑事責任。14歲時，韋某持刀砍傷小女孩，要負刑事責任了，卻從輕，只判了6年，又減刑。出來沒幾天，再次強奸殺人。

而這正是許多人擔憂的。

對反社會人格的包容，就是對正常人類的傷害。

一般來說，普通人，就算舉刀殺豬殺狗，都會有心理壓力；醫(yī)生敢拿手術(shù)刀，也是經(jīng)過長年職業(yè)訓(xùn)練的結(jié)果；而在戰(zhàn)爭中必須對敵人舉槍的士兵，最開始時也會有恐懼，很多人還會長時間有PTSD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因為人類是會共情、會憐憫，對同類（相近的動物）的生命有尊重和敬畏，這是與生俱來的。但是，總有少數(shù)人天然丟失了這些基因片段，冷血、殘忍、嗜血，甚至還很聰明，知道怎么樣能夠最高效地傷害別人。

當然，不是說所有未成年犯罪，一定都是這種反社會人格。確實會有一些基于沖動、愚蠢犯的錯，或者被引入歧途；但不同的犯罪、不同的動機，是很容易在判案時識別出來的。

因為幼稚犯下的罪，可以給予警示和改造的機會；而在深刻了解法律的空子后精明地犯罪，就不應(yīng)該讓這個空子成為他的“光榮”，而應(yīng)該與成年人一視同仁。

這沒有什么難理解的。

03

事實上，關(guān)于犯罪年齡，中國還確實修改過法律。2021年3月1日《刑法修正案（十一）》生效，已滿12周歲不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罪，致人死亡，情節(jié)惡劣的，必須報請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追訴后，追究刑事責任。

也就是說，負刑責的年齡，降到了12歲。

2024年有一起引發(fā)全國廣泛關(guān)注的“河北邯鄲13歲少年殺人埋尸案”，該案是我國首例對不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判處無期徒刑的案件：

有3名13周歲的初中生，因瑣事對同學心生不滿，殘忍地殺死了同學。本案中預(yù)謀殺人和埋尸等情節(jié)，反映了行為人主觀惡性深，手段殘忍，所以重判。

這就是一個執(zhí)法比較好的案件，向社會明確傳達了“低齡不是惡性犯罪的‘免罪金牌’”的立場。

只是，隨著社會的進一步發(fā)展，未成年人負刑責的年齡限制還應(yīng)進一步打破，不能只看年齡，更要看主觀惡性。

未成年人犯罪是一個世界性問題。低齡犯罪，特別是很小就展現(xiàn)出了殘暴無情的反社會人格的犯罪者，如何判刑，對于各個國家的法律來說都是一項挑戰(zhàn)。歐美日等國家都曾多次對未成年人犯罪輕判，結(jié)果自食其果。

比如說，日本修改《犯罪被害者保護法》，就是因為一個18歲的未成年男性（日本的成年標準是20歲）奸殺了一位年輕媽媽、并殺死她的嬰兒，法院本來是輕判的，終于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改判死刑了。

現(xiàn)在，英美這些“判例法”的國家，也出了越來越多低齡犯罪判刑的判例。

比如說，英國，兩名10歲的兒童兇手用殘忍手段殺死了2歲的兒童，被判10年監(jiān)禁；美國11歲的男童開槍射殺一名青年，坐牢10年；12歲男童因協(xié)助槍殺他人，判刑25年。

這些判例都可供我們參考。

確實，不存在著某種法律能消滅所有犯罪，但是，法律應(yīng)該能讓我們找回對正義的信心，懲惡揚善，讓善良的人可以得到公正，惡魔應(yīng)有惡魔的牢寵，這與年齡無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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