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我一直覺得自己像被兩輛車同時拖著跑，一邊是廣州的房租，一邊是老家的房貸。每天上班路上看著擁擠的地鐵，我都在想：到底什么時候，這種雙軌奔潰的日子才能結(jié)束。

當(dāng)初在老家買房，是因?yàn)榘謰屢痪湓挘骸霸琰c(diǎn)買，早點(diǎn)安心?！蹦菚r候我年輕，又傻，又覺得買房是“成年人的標(biāo)配”。首付是爸媽借親戚湊的，我自己也掏了點(diǎn)積蓄，房貸每個月四千多。

剛開始我以為這點(diǎn)錢我能扛住，可真正離開老家到廣州工作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成年人的生活，是從兩個“必須付款”的月結(jié)賬單開始的。

“你一個月工資多少?。俊笔矣训谝淮慰次野欀碱^算賬時問。

“就那點(diǎn)打工人的工資吧，扣扣補(bǔ)補(bǔ)七千多?！蔽艺f。

“那你還房貸還租房？夠嗎？”

我笑了笑：“不夠啊，所以只能省著花。”

真正的窘迫，是從每個月發(fā)工資那天開始的。錢剛到賬，我的手機(jī)立刻彈出兩條信息：

——房貸已扣款 4200 元
——房租已轉(zhuǎn)賬 2100 元

我看著余額，只能長嘆一口氣：“又是一個吃土的月?！?/p>

有時候朋友喊我一起吃火鍋，我都要猶豫半天。

“來嘛，就一頓火鍋，又不是每天吃?！迸笥褎裎?。

我搖頭：“你不知道，我上個月為了湊房貸，連水果都不敢買?！?/p>

他們不說話了，我也不怪他們，畢竟沒經(jīng)歷過這種日子的人，很難懂。

我不是沒想過把老家的房子租出去，可我們那邊是三線城市還偏郊區(qū)，開發(fā)商當(dāng)初吹得天花亂墜，現(xiàn)在爛尾也算半爛尾。房價跌得離譜，周邊空置率高得嚇人。

我問中介：“這房能租出去嗎？”

中介看了一圈，說：“現(xiàn)在行情不好，最多租個一千多?！?/p>

“一千多？”我愣住，“我房貸四千多啊。”

他聳聳肩：“租不租得出去都難說呢?！?/p>

聽完那句話，我心里一個坎徹底塌了。買的時候想著有升值空間，現(xiàn)在變成純純的負(fù)資產(chǎn)。

廣州的日子也不好過。房租年年漲，物價一年比一年高。每次走進(jìn)菜市場，我都要仔細(xì)掂量：今天到底買不買得起雞蛋？要不要咬牙買一袋水果？

我媽打電話來的時候，總問：“你在那邊過得怎么樣？”

我習(xí)慣性回答：“挺好的，挺好的，就是有點(diǎn)忙?！?/p>

其實(shí)我那天剛剛為了補(bǔ)房貸，把朋友圈的兼職群翻了好幾遍。連深夜外賣配送我都想去試試，只是后來被朋友勸住了——他說太危險。

我爸偶爾也會說：“要不回來吧，在廣州壓力那么大?！?/p>

我沒辦法告訴他們真相：我不能回去，因?yàn)槔霞业姆慨a(chǎn)，就是我逼著自己繼續(xù)留在這城市的鎖鏈。

有一次同事在茶水間問我：“你為啥不留在老家發(fā)展？那里不是更舒服嗎？”

我笑了笑：“舒服地方養(yǎng)不活我，不舒服的地方生活壓得我喘不過氣。反正兩邊都不好受。”

他說：“那你還撐？”

我說：“不撐也沒辦法?！?/p>

很多夜晚，我躺在出租屋硬邦邦的床上，看著天花板發(fā)呆。腦子里冒出的都是同一個問題：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把這兩條壓死人的軌道甩開？

有一天，我在微信上和朋友吐槽：“我現(xiàn)在的生活，就是在廣州交房租，在老家還房貸?！?/p>

朋友回了一句：“你這是雙份打工人的地獄難度?！?/p>

我看著那句話突然紅了眼眶。

這幾年，我?guī)缀鯖]有給自己買過什么像樣的東西，沒旅游過，沒體面過生活，連偶爾吃一頓好點(diǎn)的飯都要做思想斗爭。所有的工資都流向了“義務(wù)”：房貸、房租、水電、交通……而我自己像被系統(tǒng)自動忽略的一項(xiàng)。

有時候我也會幻想：如果當(dāng)初沒有買那套房子，我是不是現(xiàn)在還能活得輕松一點(diǎn)？是不是不用背著兩份壓力？是不是不會每天晚上焦慮到失眠？

可生活沒有如果。

房子在老家躺著，我在廣州拼命著，我們之間隔著一千多公里，卻像被一條繃到極致的橡皮筋綁在一起。我想逃，可又不敢松手。

我不知道未來在哪，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時候這種日子能結(jié)束。

但我知道的是，像我這樣的人，遠(yuǎn)不止我一個。

我們都是在大城市交房租，在老家還房貸的普通人。
我們都在不斷往前沖，卻隨時可能被壓力拖回原點(diǎn)。
我們都在咬牙撐著，為了一個誰也說不清的“未來”。

這條雙軌的人生，很累，很苦，很窒息。
但我們沒得選，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希望有一天，我們都能輕松一點(diǎn)。希望那天，不需要靠咬牙，而是能真正喘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