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軒的手解了毒，但對我的厭惡卻深入骨髓。
他視我為沈家的污點(diǎn)，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殘廢。
每當(dāng)我在府中行走，他若看見，必定會繞道而行，仿佛多看我一眼都會臟了他的眼睛。
一日，我從花園經(jīng)過，聽見假山后傳來他和友人的交談聲。
“子軒兄，聽聞府上尋回了真正的嫡千金，可喜可賀啊。”
沈子軒冷笑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賀什么？不過是從人牙子手里贖回來的一個賤奴，又瞎又瘸，舉止粗鄙，連大字都不識一個。與知書達(dá)理、溫婉可人的明玉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唉，可惜了，畢竟是侯府血脈……”
“血脈又如何？”
沈子軒打斷他，“我只認(rèn)明玉一個妹妹。那個沈清舟，不過是府里多養(yǎng)的一個閑人罷了。”
冰冷的話語像針一樣扎進(jìn)耳朵里。
我攥緊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我沒有走出去與他對質(zhì)，只是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傍晚，沈明玉端著一碗燕窩羹來到我的院子。
她屏退下人，臉上的笑容甜美又惡毒：“妹妹，今天聽到哥哥的話了嗎？是不是很難過？”
我抬眼看她，不發(fā)一言。
她自顧自地說著：“你看，就算你是真的，也沒用。在他們心里，我才是獨(dú)一無二的。你拿什么跟我爭？”
她將燕窩羹推到我面前：“喝了吧，姐姐特意為你準(zhǔn)備的�！�
我看著碗里清透的羹湯，聞到了一絲極淡的、熟悉的味道。
是斷腸草。
分量不多，不會致命，但足以讓人腹痛如絞，上吐下瀉，受盡折磨。
這是人販子窩里常用的手段，用來懲罰不聽話的孩子。
我端起碗，在她驚訝的目光中，一飲而盡。
“你……”她沒想到我竟如此干脆。
我放下空碗，平靜地看著她：“多謝姐姐�！�
她愣了半晌，隨即冷笑起來：“你倒是識趣。希望你以后都這么識趣�！�
她走后不到半個時辰，劇烈的腹痛便席卷而來。
我蜷縮在床上，冷汗浸濕了衣衫，眼前陣陣發(fā)黑。
但我沒有叫喊，沒有求救。
我只是咬著牙，默默忍受著。
這點(diǎn)痛，我習(xí)慣了。
我甚至有些感激沈明玉。
是她的愚蠢和歹毒，一次次提醒我，這里不是家。
也是她的所作所為，讓我復(fù)仇的決心，愈發(fā)堅(jiān)定。
我閉上眼，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些死去的伙伴的臉。
阿牛、小花、石頭……
等著我。
很快，我就會為你們討回公道。

母親壽宴那天，侯府賓客盈門。
沈明玉穿著一身金絲鸞鳥裙，在人群中穿梭，巧笑倩兮，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而我，依舊是那身半舊的衣裳，安靜地坐在角落里。
宴至中途，沈明玉邀我一同去后花園的錦鯉池喂魚。
我沒有拒絕。
我知道，她又要演戲了。
果不其然，剛走到池邊，她腳下“一滑”，驚呼著朝我倒來。
我若扶她，她會順勢將我一同拽入水中；我若不扶，她便會自己落水，再嫁禍于我。
我選擇了后者。
在她倒向我的瞬間，我跛著腳，堪堪向后退了一步。
“噗通！”
沈明玉整個人掉進(jìn)了冰冷的池水里。
“救命！救命啊！妹妹，你為何要推我！”她在水中掙扎撲騰，凄厲地尖叫。
瞬間，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沈子軒第一個跳下水，將沈明玉救了上來。
她渾身濕透，瑟瑟發(fā)抖地?fù)溥M(jìn)母親懷里，指著我哭訴：“母親，我只是想和妹妹親近些，不知說錯了什么，她……她就將我推了下來！”
沈子軒更是怒不可遏，他沖上前來，一把抓住我的衣領(lǐng)：“沈清舟！你這個毒婦！一次不成，還要來第二次嗎？”
他的力氣極大，撕扯間，我的衣袖被扯開一道大口。
手臂上，那些縱橫交錯、猙獰可怖的傷疤，瞬間暴露在眾人眼前。
新傷疊著舊傷，鞭痕、燙傷、刀傷……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
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呆住了。
母親看著我的手臂，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父親的臉色鐵青，眼神里是滔天的怒火和震驚。
沈子...軒抓著我衣領(lǐng)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我迎著所有人的目光，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我沒有推她。”
“我這條腿，站都站不穩(wěn)，如何推得動她？”
說著，我輕輕掙開沈子軒的手，將另一只衣袖也挽了起來。
同樣觸目驚心的傷疤。
我看著他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些傷，都是在外面留下的。我怕嚇到你們，一直不敢露出來�！�
“我只想安安靜靜地活著，真的，沒想過要害誰。”
我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明玉見狀，也顧不得裝可憐了，急忙辯解：“這些傷又不是我弄的！你別想用苦肉計(jì)來陷害我！”
我點(diǎn)點(diǎn)頭：“對，不是你弄的。”
“是人販子弄的�！�
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我看著沈子軒，一字一句地問：“哥哥，現(xiàn)在，你還覺得是我推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