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有一個階層的人，殺了人不用償命。

不是因為他們有錢，也不是因為他們有權。

僅因為，他們生來就是婆羅門，這個特權，延續(xù)了4000年。

——《壹》——

2020年，北方邦， 一個19歲的達利特女孩被高種姓男子輪奸致死，警方趕到現(xiàn)場，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抓捕兇手，而是強行火化尸體。

這不是個案，同年，比哈爾邦。

一名達利特學生在學校用了高種姓同學的水杯，他被群毆致死， 兇手們在法庭上說："他玷污了我們的純潔。"2021年，印度國家犯罪記錄局統(tǒng)計。

針對達利特人的暴力案件達到5.5萬起。

平均每天150起， 強奸案占30%，而在公元前2世紀的《摩奴法典》里，這樣寫道： "婆羅門殺害首陀羅，僅需支付罰金。"

"首陀羅辱罵婆羅門，要被割舌。"

這部法典，至今仍在印度社會的暗處運行，公元前1500年，中亞草原上，一群人騎著馬車南下， 他們自稱"雅利安"，意思是"高貴的人"。

這群白皮膚的入侵者，遇到了一個問題。

印度河流域住著數(shù)百萬黑皮膚的達羅毗荼人， 雅利安人數(shù)量太少，武力征服容易，長期統(tǒng)治很難，他們想出一個辦法。

不殺光土著，而是給所有人定等級。

最開始很簡單， 白人是"雅利安瓦爾那"，黑人是"達薩瓦爾那"， 一個高貴，一個低賤，但雅利安人內(nèi)部也有矛盾， 誰來當老大？

祭司說：我能和神溝通，我最高貴。

武士說：我們打下的江山，憑什么你說了算？ 商人和農(nóng)民說：我們養(yǎng)活所有人，我們應該有地位，公元前11世紀，四大種姓定型。

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

關鍵在于，婆羅門壟斷了一樣東西， 文字，當時的印度，只有婆羅門會讀寫梵語， 《吠陀》經(jīng)典掌握在他們手里。

什么是神的意志，全由他們解釋。

他們編了一個故事， 說創(chuàng)世神梵天用自己的身體造人： 嘴造婆羅門，手造剎帝利，腿造吠舍，腳造首陀羅，身體部位決定了地位。

嘴最潔凈，所以婆羅門最高貴。

腳最骯臟，所以首陀羅最低賤，這個故事，寫進了《梨俱吠陀》， 成了印度教的教義。

——《貳》——

公元前2世紀到公元2世紀之間， 婆羅門祭司們編了一部法典， 托名"人類始祖摩奴"所著， 全書12章，2684條。

這部《摩奴法典》，把婆羅門的特權寫成了法律。

第一條：免死刑， 婆羅門不得被處以死刑或任何肉刑， 理由是：婆羅門神圣不可侵犯，殺了人怎么辦？ 贖金， 或者苦行。

第二條：免稅， 婆羅門不用交任何稅。

法典說：他們已經(jīng)用虔誠行為償清了債務，其他三個種姓要養(yǎng)活國家， 婆羅門只需要念經(jīng)，第三條：財產(chǎn)特權，"世間所有一切，全為婆羅門所有。" 這是法典原話。

如果婆羅門窮困，可以直接拿走首陀羅的財產(chǎn)。

國王不得處罰， 因為首陀羅是奴隸，奴隸沒有自己的東西，第四條：債權特權， 同樣是借錢，利息不同， 婆羅門的月息2%， 首陀羅的月息5%。

如果高種姓欠低種姓的錢，可以逐年償還。

如果低種姓欠高種姓的錢，債權人可以把債務人收為奴隸，第五條：婚姻特權， 婆羅門可以娶4個妻子，剎帝利3個，吠舍2個，首陀羅1個。

高種姓男子娶低種姓女子，叫"順婚"，勉強合法。

低種姓男子娶高種姓女子，叫"逆婚"，死罪，最嚴重的逆婚：首陀羅娶婆羅門， 生下的孩子叫"旃陀羅"， 連首陀羅都不如，是徹底的賤民。

20世紀上半葉，印度政府部門的統(tǒng)計顯示： 婆羅門占職位的75%。

他們只占印度人口的4%，公元前6世紀， 印度出現(xiàn)了16個國家， 國王們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婆羅門說他們最高貴，但國王是剎帝利。

憑什么祭司的地位比國王還高？

這時候，一個剎帝利王子站出來， 他叫悉達多，后來的佛陀，佛陀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種姓不是神創(chuàng)造的，是職業(yè)分工產(chǎn)生的。

第二句：婆羅門不是從梵天口中生出來的，也是婚娶所生，與世無異， 第三句：眾生平等。

這三句話，動了婆羅門的根基。

——《叁》——

摩揭陀、迦尸、憍薩羅，幾個大國支持佛教， 他們?yōu)榉鸾烫峁┩恋?、金錢、保護，佛教用的是俗語，不是梵語， 不需要婆羅門做中介，人人都能聽懂教義。

婆羅門教開始失去信眾。

但婆羅門沒有認輸， 他們做了兩件事，第一，把佛教的"因果報應""輪回轉世"偷過來，改造成維護種姓的工具， "你這輩子是低種姓，是因為上輩子做了壞事。"

"你這輩子老老實實服侍高種姓，下輩子才能投胎到好人家。"

第二，把《摩奴法典》推廣到全印度， 用法律固定種姓，佛教最終還是輸了， 因為婆羅門掌握著國家機器，18世紀，另一批白人來到印度。

英國殖民者，他們發(fā)現(xiàn)婆羅門很有用。

會讀會寫，熟悉本地事務，可以當代理人，但英國人不吃婆羅門那一套，1876年，孟買高等法院頒布一條規(guī)定： "任何種姓會議，若擅自插手裁判所，立即受到法律制裁。"

過去，印度的司法權在婆羅門手里。

處理罪犯的方式叫"神的裁判"， 把犯人的手插入火中或沸水中，不受傷就無罪，英國人建立了現(xiàn)代法庭， 婆羅門失去了解釋法律的權威。

同時期，吠舍種姓崛起。

古吉拉特的商人、拉賈斯坦的馬爾瓦利人，開辦工廠和企業(yè)， 塔塔財團、比爾拉財團成為印度第一、第二大財團。

經(jīng)濟權力轉移了， 但宗教權力還在婆羅門手里。

英國人統(tǒng)治印度190年，種姓制度沒有消失，反而更加細化， 原來的4個大種姓，分化出數(shù)千個小種姓，1947年8月15日，印度獨立。

1950年1月26日，印度憲法頒布。

憲法第15條寫得很清楚： "任何人不得因種姓、宗教、出生地而受歧視。"印度政府實施"保留制度"， 為低種姓在教育、就業(yè)、政治領域保留27%的配額。

廢除"不可接觸者"制度，達利特人獲得法律上的平等，看起來很美好， 現(xiàn)實是另一回事。

——《肆》——

2022年的數(shù)據(jù)： 達利特人在私營企業(yè)高管中的比例不足1%， 70%的私營企業(yè)，保留制度管不到，保留名額被誰拿走了？

低種姓中的精英家庭。

他們的孩子占了保留名額的70%， 真正貧困的達利特人，拿不到，在印度農(nóng)村，種姓規(guī)矩更嚴， 達利特人不能進寺廟。

不能用公共水井， 走路要發(fā)出聲音，提醒高種姓避開。

婆羅門的影子，他們都不能踩，2006年，一個婆羅門組織的總書記公開要求： "停止任用非婆羅門祭司。"他的理由是：尊重宗教傳統(tǒng)。

反對聲音很大， 左翼政黨說這是歷史倒退。

其他種姓組織說這是恢復特權，但支持他的人也不少， 上層種姓站在他這邊，最后他修改了說法： "非婆羅門可以當祭司，但要取得婆羅門的資格認證。"

還是要婆羅門說了算。

印度有一個職業(yè)，叫"手動清廁工"， 就是用手掏糞便，2022年的統(tǒng)計： 全印度有120萬人在做這個工作， 95%是達利特人。

他們每年因沼氣中毒死亡的，超過400人。

為什么不用機器？ 婆羅門說：這是你們的種姓職責，達利特人想改行？ 很難，85%的達利特人從事環(huán)衛(wèi)、皮革加工等"不潔"職業(yè)。

他們的平均收入，是婆羅門的五分之一。

教育呢？ 婆羅門兒童的大學入學率78%，達利特兒童只有12%，即便考上大學，達利特學生還會遭遇校園霸凌。

因為使用了高種姓同學的物品，被打死的案例，每年都有。

種姓，已經(jīng)成為印度人的文化基因，婆羅門今天還有特權嗎？法律上，沒有， 現(xiàn)實中，有，他們?nèi)匀恢鲗е蟛糠炙聫R的祭司職位。

他們?nèi)匀辉谡?、司法、教育系統(tǒng)占據(jù)重要位置。

他們?nèi)匀煌ㄟ^姓氏、語言、飲食習慣，維持種姓界限，最重要的是，他們掌握著話語權，印度教認為： 水能洗滌不潔與罪惡，恒河水效果最好。

所以印度人在恒河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