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蘭端著剛炒好的四個菜走出廚房，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婆婆王桂芳"啪"的一聲把茶杯重重摔在茶幾上。

"秀蘭，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了，你們家存的那五十萬，得拿出來給建國買房！"婆婆的聲音在客廳里炸開，尖銳得像菜市場殺雞的刀子。

李秀蘭手里的盤子差點沒端穩(wěn)。她深吸一口氣，把菜放在餐桌上，轉(zhuǎn)過身看著婆婆那張漲得通紅的臉。這五十萬是她跟丈夫張建軍十年省吃儉用攢下的，兩口子在工廠上班，一個月工資加起來也就七千塊，這錢是一分一厘摳出來的。

"媽，這錢是我和建軍準備給孩子上大學(xué)用的，您怎么能——"

"怎么不能？！"王桂芳騰地站起來，手指幾乎戳到李秀蘭鼻子上，"建國是你小叔子，是你丈夫的親弟弟！他今年都三十二了，沒房子哪個姑娘愿意嫁？你忍心看著張家斷子絕孫？"

李秀蘭的手攥緊了圍裙。她想起十年前嫁進張家時，婆婆說的最多的就是"一家人要相互幫襯"?？蛇@些年，小叔子張建國游手好閑，換了七八份工作，每次都干不到三個月，工資全花在網(wǎng)吧和麻將桌上。

"媽，不是我不想幫，可建國他自己——"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你小叔子是吧？"王桂芳的聲音更尖了，"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了，你們要是不拿這錢，我就讓建軍跟你離婚！張家的媳婦，不能是個自私自利的東西！"

傍晚六點，張建軍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

還沒進門就聽見母親的哭聲，他心里咯噔一下。

"建軍啊，你可算回來了！"王桂芳一把拽住兒子的胳膊，眼淚鼻涕一起流，"你媳婦她不愿意幫你弟弟，說什么錢要留著給孩子念書。你弟弟都娶不上媳婦，你哪來的侄子侄女？你說說，這是人話嗎？"

張建軍看向站在廚房門口的妻子，李秀蘭的眼睛紅紅的，卻一聲不吭。

"媽，您先別哭，有話好好說。"張建軍扶著母親坐下，卻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還有什么好說的？我就一句話，拿錢給建國買房，不然你們就離婚！我把話撂這兒了，明天就去民政局！"王桂芳一拍大腿，哭得更兇了。

李秀蘭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十年的委屈和疲憊："好啊，離就離。"

這四個字說得輕飄飄的，卻像驚雷一樣在屋里炸開。王桂芳愣住了，張建軍也傻眼了。

"你、你說什么？"王桂芳沒想到兒媳婦會這么痛快。

李秀蘭轉(zhuǎn)身回臥室，拖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其實從半個月前，她就聽婆婆和小叔子在電話里商量要那五十萬，她心里就有了決斷。

"我說，離就離。"李秀蘭的聲音很平靜，"這十年我給張家生了個兒子，伺候您生病住院三次，您兒子的衣服鞋襪我全包了，過年過節(jié)孝敬您從來沒少過?？赡睦镅劾镏挥行鹤?，我認了。但那五十萬是我的血汗錢，我憑什么給一個三十多歲還啃老的人買房？"

她拉開行李箱的拉鏈，里面整齊地碼著衣服和幾本存折："這五十萬里，有三十萬是我娘家陪嫁的錢。當初說好存在一起，現(xiàn)在我要拿回來。剩下的二十萬，你們愛給誰給誰。"

"你敢！那錢都在一個賬戶里，你憑什么說是你的？"王桂芳跳起來想搶存折。

李秀蘭往后一退，冷笑道："我娘家有證據(jù)，當年陪嫁錢的轉(zhuǎn)賬記錄都在。您要是不信，咱們可以上法院說道說道。順便，這些年我給張家的付出，咱們也算算賬。"

張建軍這才慌了："秀蘭，你別沖動，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李秀蘭的眼淚終于掉下來，"建軍，你捫心自問，這十年你為這個家做主過嗎？你媽讓建國來家里白吃白住半年，你說了什么？你媽說我做的飯不合口味，讓我重做，你說了什么？現(xiàn)在又要拿我們的積蓄給你弟弟買房，你還是什么都不說？"

張建軍的臉漲得通紅，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你不用說了，我都懂。"李秀蘭擦掉眼淚，拖起行李箱往門口走，"離婚協(xié)議我已經(jīng)打印好了，放在桌上。房子歸你們，我只要我該得的那部分錢，還有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你想得美！憑什么孩子歸你？"王桂芳追到門口。

李秀蘭回頭，眼神冷得像臘月的冰："就憑我一個人掙錢養(yǎng)家，還要伺候你們?nèi)摇＞蛻{建國每次來家里蹭飯，都是我兒子的壓歲錢被他順走。就憑我去年查出輕度抑郁，你們沒一個人關(guān)心過。"

她拉開門，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住了十年的家："張建軍，你是個好人，但你不是個好丈夫。你媽說得對，張家確實需要一個愿意犧牲一切的媳婦，但那個人不是我。"

門"咣當"一聲關(guān)上，屋里只剩下王桂芳的咒罵聲和張建軍的沉默。

三個月后，李秀蘭如愿拿到了離婚證和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她用那三十萬在市區(qū)買了個小單間，找了份收銀員的工作，日子過得清貧卻踏實。

聽說張建軍后來又湊了二十萬給張建國付了首付，可那房子買下不到半年，建國就因為賭博欠債，把房子抵押出去了。王桂芳氣得住進醫(yī)院，張建軍為了還債，四十多歲還在工地上扛水泥。

有人說李秀蘭狠心，可她晚上摟著兒子睡覺時，臉上卻露出了多年未見的笑容。她終于明白，有些路，只有自己走出來，才算真正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