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錢了嗎？"爸爸的聲音在客廳里炸開，我握著手機(jī)的手都在發(fā)抖。

電話那頭，表姑沉默了幾秒，聲音明顯有些顫抖："我...我不是每個月都給450塊錢嗎？"

"450塊錢？"爸爸冷笑一聲，"你知道一個興趣班一個月多少錢嗎？鋼琴課800，畫畫班600，英語班1200，哪樣不比你那450貴？"

我站在樓梯口，看著爸爸氣得漲紅的臉，心里五味雜陳。表哥坐在沙發(fā)上，低著頭一句話不說，肩膀微微顫抖著。

兩個月前，表姑帶著表哥來我家，說是工作太忙顧不上孩子，想讓表哥在我家住一段時間。她拍著胸脯保證，生活費(fèi)絕對不會少給，一定不讓我們家吃虧。

當(dāng)時看著表哥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爸媽心軟了，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下來。

01

兩個月前的那個周六下午，表姑開著她那輛白色轎車停在我家門口。

"哥，嫂子！"表姑笑著從車上下來，身后跟著一個瘦弱的男孩，就是我的表哥林晨。

媽媽趕緊出門迎接："小美，怎么突然過來了？"

表姑拉著表哥的手，眼圈有些紅："嫂子，我實在沒辦法了。公司最近特別忙，經(jīng)常要出差，晨晨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表哥怯怯地叫了聲："舅舅，舅媽好。"

爸爸看著這個只有十歲的孩子，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晨晨長這么高了！來來來，進(jìn)屋里說話。"

客廳里，表姑紅著眼眶說起了自己的難處。她老公去年出車禍去世了，她一個人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孩子，實在分身乏術(shù)。最近公司有個大項目，如果做好了能升職加薪，對她們母子的未來很重要。

"我想著，要不讓晨晨在你們家住一段時間？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吃虧的，生活費(fèi)、學(xué)費(fèi)我都包了。"表姑掏出錢包，數(shù)出一疊錢放在茶幾上，"這是一個月的生活費(fèi)，450塊，夠嗎？"

媽媽趕緊推辭："小美，你這是干什么？都是一家人，還談什么錢不錢的。"

"不行，該給的一定要給。晨晨跟小宇一起生活，肯定會增加你們的開銷。"表姑堅持把錢留下，"如果不夠，你們盡管開口。"

表哥坐在一旁，默默聽著大人們的談話，時不時偷偷看我一眼。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表哥，以后我們就是室友了！"

他難得笑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02

表哥搬進(jìn)我家后，我們的生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很懂事，從不主動要求什么，衣服都是我穿小了的舊衣服，他也不嫌棄。每天早上起床后，他會主動收拾自己的床鋪，吃飯時總是等我們?nèi)胰硕甲昧瞬艅涌曜印?/p>

媽媽對他特別好，做飯時總是多做一些他愛吃的菜。"晨晨太瘦了，得好好補(bǔ)補(bǔ)。"媽媽總是這樣說著，給他夾菜。

爸爸也很疼他，晚上看電視時，總是讓表哥選頻道。有時候表哥做作業(yè)遇到不會的題目，爸爸會耐心地教他。

但是有一件事，我心里一直有些介懷。

每個周末，爸爸媽媽都會送我去上各種興趣班——鋼琴、美術(shù)、英語。表哥總是一個人待在家里，有時候我從興趣班回來，看到他趴在窗臺上看樓下的小朋友玩耍，眼神里滿是羨慕。

有一次，我練完鋼琴回家，看到表哥在客廳里用手指在茶幾上"彈琴"，嘴里還哼著調(diào)子。

"表哥，你也想學(xué)鋼琴嗎？"我問他。

他趕緊把手縮回去，搖頭說："不想，我就是隨便玩玩。"

但我能看出來，他眼里的渴望是藏不住的。

那天晚上，我偷偷問媽媽："為什么不讓表哥也去上興趣班呢？"

媽媽愣了一下，然后說："興趣班很貴的，小宇。而且表哥只是暫時在我們家住，用不著這些。"

我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03

第二個月，一些小摩擦開始出現(xiàn)。

表姑這個月的生活費(fèi)晚了一個星期才給，而且數(shù)額比上次少了50塊錢。她在電話里解釋說公司有些變故，這個月手頭緊，下個月一定補(bǔ)上。

媽媽嘴上說沒關(guān)系，但我能感覺出她的不高興。

更讓人尷尬的是，表哥的一些生活習(xí)慣開始暴露出來。他洗澡時間很長，有時候洗一次澡要用一個小時，熱水器的電費(fèi)明顯增加了。他吃飯的量也比我們預(yù)想的大得多，每頓飯都要吃兩大碗米飯，青菜要吃一大盤子。

"這孩子真能吃。"有一天晚飯后，媽媽在廚房里小聲嘀咕，"一個月光米就要多買好幾袋。"

爸爸聽到了，皺著眉頭說："孩子正在長身體，吃得多很正常。"

但是我注意到，爸爸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已經(jīng)沒有之前的耐心了。

表哥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他開始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吃飯時總是看大人的臉色，生怕自己吃多了惹人不高興。有時候明明還沒吃飽，也會放下碗筷說自己吃飽了。

看著他強(qiáng)忍饑餓的樣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04

第二個月末，矛盾終于爆發(fā)了。

那天是周六，我照常去上鋼琴課?；貋淼臅r候，看到表哥坐在鋼琴前，小心翼翼地按著琴鍵，生怕發(fā)出太大的聲音。

"表哥，你在干什么？"我問。

他嚇得趕緊站起來："我...我就是看看，沒有亂彈。"

"沒關(guān)系的，你想學(xué)可以教你。"我拉著他重新坐下，"來，我教你彈《小星星》。"

我手把手地教他指法，他學(xué)得很認(rèn)真，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芒。沒想到他很有天賦，不到半小時就能完整地彈一首簡單的曲子了。

"表哥，你真厲害！"我由衷地夸贊他。

他開心地笑了，這是我見過他最燦爛的笑容。

但是好景不長。第二天，表姑突然來電話，質(zhì)問媽媽："嫂子，為什么只給小宇報興趣班，不給晨晨也報一個？"

媽媽一臉懵，"小美，你怎么知道的？"

"晨晨昨天給我打電話，說他很想學(xué)鋼琴，還說小宇每周都要去上各種課。"表姑的語氣有些激動，"都是孩子，為什么要區(qū)別對待？"

媽媽被問得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她才說："小美，這個...興趣班很貴的..."

"貴？有多貴？我可以再多給些生活費(fèi)。"

就在這時，爸爸接過了電話。

05

"小美，你說得輕巧。"爸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壓抑的怒氣，"你知道現(xiàn)在的興趣班多少錢嗎？"

"不就是幾百塊錢嗎？大不了我每個月再多給200。"表姑在電話那頭說道。

爸爸深吸了一口氣："鋼琴課一節(jié)120，一個月要上8節(jié)課，就是960塊錢。這還不算買教材和租琴房練習(xí)的費(fèi)用。美術(shù)班一個月600，英語班一個月1200。小宇一個月光興趣班就要花2760塊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

"而且，"爸爸繼續(xù)說道，"這只是興趣班的費(fèi)用。晨晨吃住在我們家，電費(fèi)、水費(fèi)、伙食費(fèi)，哪樣不要錢？你知道現(xiàn)在的米多少錢一斤嗎？牛奶多少錢一盒嗎？"

表姑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那...那你們想要多少生活費(fèi)？"

"這不是錢的問題。"爸爸的語調(diào)變得嚴(yán)厲起來，"如果你想讓晨晨過和小宇一樣的生活，享受一樣的待遇，你就得承擔(dān)一樣的費(fèi)用。否則，請你理解我們的難處。"

"可是我每個月不是都給生活費(fèi)了嗎？450塊錢..."表姑的聲音越來越小。

爸爸再也忍不住了，聲音陡然提高："450塊錢？"他冷笑一聲，"你上次還是400塊錢！"

我站在樓梯口，看著這一切，心跳如雷。表哥坐在沙發(fā)上，臉色蒼白得像張紙，雙手緊握著膝蓋，身體在微微顫抖。

電話里傳來表姑急促的呼吸聲，她似乎想要解釋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客廳里的氣氛緊張得讓人窒息，連墻上的掛鐘滴答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爸爸握著話筒的手青筋暴起，眼睛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他張了張嘴，似乎要說出更加激烈的話，但就在這時，他的目光掃向了沙發(fā)上瑟瑟發(fā)抖的表哥。

那一刻，空氣仿佛凝固了。

06

就在爸爸即將說出那句讓所有人都無法回頭的話時，表哥突然站了起來。

"舅舅，對不起。"他的聲音很輕，但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異常清晰，"是我不好，我不該想學(xué)鋼琴的。"

他走到爸爸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舅舅舅媽這兩個月的照顧。我明天就回家，不給您們添麻煩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朝樓上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重。

媽媽看著表哥的背影，眼圈紅了。她輕輕拉了拉爸爸的袖子："老公..."

爸爸看著表哥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多傷人。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對著電話說："小美，你聽著。晨晨是個好孩子，很懂事，也很聰明。但是我們家的條件有限，如果你真的希望他能有更好的發(fā)展，你應(yīng)該考慮其他的安排。"

電話那頭傳來表姑的哽咽聲："哥，我...我知道錯了。我這就過來接晨晨回家。"

"不用了。"爸爸的語氣緩和了一些，"讓孩子在我們家再住兩天，等你把家里安排好了再來接。但是小美，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個道理——養(yǎng)孩子不只是給點(diǎn)生活費(fèi)那么簡單。"

掛了電話后，客廳里陷入了沉默。

媽媽小聲說："我上去看看晨晨。"

我也跟著媽媽上樓，心情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

07

我們推開房門，看到表哥正在收拾行李。他的動作很慢，每拿起一件東西都要停頓一下，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晨晨，你在干什么？"媽媽輕聲問道。

表哥頭也不抬地說："舅媽，我在收拾東西。媽媽馬上就來接我了。"

媽媽走過去，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晨晨，舅媽對不起你。"

表哥終于抬起頭，眼睛紅紅的，但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舅媽，您別這樣說。是我不好，我不應(yīng)該給您們添麻煩的。"

"傻孩子，你沒有添麻煩。"媽媽抱住了他，"是大人們考慮不周。"

就在這時，爸爸也走了進(jìn)來。他手里拿著一個信封，遞給表哥："晨晨，這里是800塊錢，夠你報一個月的鋼琴課了。"

表哥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信封："舅舅，這..."

"收著吧。"爸爸蹲下來，與表哥平視，"舅舅剛才說話有些重了，但是有一句話我希望你記住——不管在哪里，都要記住自己的價值。學(xué)習(xí)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別人。"

表哥終于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他緊緊抱住爸爸："舅舅，謝謝您！"

08

三天后，表姑開車來接表哥回家。

臨別時，表哥緊緊抱住我："小宇，謝謝你教我彈鋼琴。"

"表哥，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我們還能一起彈琴。"我也舍不得他走。

表姑握著媽媽的手，眼里含著淚："嫂子，這次真的謝謝你們。我會好好安排晨晨的生活，也會讓他繼續(xù)學(xué)鋼琴的。"

爸爸拍拍表姑的肩膀："小美，我們都是為了孩子好。晨晨很懂事，只要給他機(jī)會，一定會有出息的。"

車子開走了，我們一家三口站在門口目送著。

媽媽感慨地說："這兩個月，我們大家都學(xué)到了很多。"

爸爸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教育孩子不只是金錢的投入，更重要的是用心和理解。"

半年后，我收到了表哥的來信。他告訴我，表姑給他報了鋼琴班，他已經(jīng)能彈好幾首曲子了。更讓人高興的是，表姑找到了一份時間更靈活的工作，能有更多時間陪伴他。

信的最后，表哥寫道："小宇，那天舅舅說的話我一直記著——要記住自己的價值。現(xiàn)在我明白了，無論處在什么環(huán)境里，都要努力成為更好的自己。"

讀著這封信，我想起了那個午后，表哥坐在鋼琴前認(rèn)真練習(xí)的樣子。也許，那450塊錢買不到興趣班，但那份在困境中依然堅持夢想的心，卻是無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