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在深夜刺破寂靜，我看著屏幕上閃爍的"表哥"二字，心中涌起不祥的預(yù)感。

"小蕓，不好了！你表姑突發(fā)腦梗，現(xiàn)在在市人民醫(yī)院搶救！"表哥的聲音帶著顫抖。

我瞬間從床上彈起，腦子里一片空白。表姑王月華，那個從小把我當親女兒疼的表姑，怎么會突然腦梗？

"我馬上過來！"我匆忙掛斷電話，一邊穿衣服一邊給老公交代情況。

半小時后，我趕到醫(yī)院，看見表哥陳志遠正焦急地在急診科門口踱步，臉色蒼白如紙。

"醫(yī)生說需要立即手術(shù)，費用要二十多萬。"表哥抓住我的胳膊，眼中滿含淚水。

01

時間仿佛倒回到二十年前，那時我剛上大學(xué)，家里因為父親下崗，生活陷入困境。

是表姑主動找到我們，拿出自己辛苦攢下的三萬塊錢："小蕓這孩子聰明，不能因為錢耽誤了前程。這錢你們拿去，什么時候還都行。"

那時三萬塊錢對我們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而對表姑來說，那是她在紡織廠做臨時工攢了整整五年的血汗錢。

母親當時流著眼淚說："月華，這情我們一輩子都還不完。"

表姑只是笑著擺手："都是一家人，說什么還不還的。小蕓將來有出息了，比什么都強。"

從那以后，表姑就像我的第二個母親。每次回老家，她總是把家里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變著法子給我做好吃的。

大學(xué)四年，每到期末考試前，表姑總會寄來一千塊錢的生活費，說是讓我買點營養(yǎng)品補補身子。

表哥陳志遠那時正在讀高中，成績一般，性格也比較內(nèi)向。表姑卻從來不偏心，對我們兩個孩子一視同仁。

畢業(yè)后我留在了省城工作，表姑每次打電話都會問我工作怎么樣，身體好不好，有沒有找男朋友。那份關(guān)懷比我親媽還要細致。

02

五年前我結(jié)婚時，表姑特地從老家趕來參加婚禮，還偷偷塞給我一個紅包。

"這是姑給你的壓箱底錢，以后有什么急事就用這個。"紅包里裝著一萬塊錢，都是嶄新的百元大鈔。

我當時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表姑，我現(xiàn)在工作穩(wěn)定了，這錢您留著養(yǎng)老吧。"

"傻丫頭，姑還能動彈幾年，用不了多少錢。你剛成家立業(yè)，正是花錢的時候。"表姑拍拍我的手，眼中滿是慈愛。

那時的表姑雖然已經(jīng)五十多歲，但身體還算硬朗，在老家的服裝廠做質(zhì)檢員，每月能拿三千多塊錢。

表哥陳志遠大學(xué)畢業(yè)后回到老家的銀行工作，收入不算高但很穩(wěn)定。一家人生活雖然不富裕，但也算和和美美。

三年前表姑退休了，表哥給她在縣城買了套小房子，讓她過得舒服一些。每次視頻通話，看到表姑在新房子里忙前忙后，我心里都特別溫暖。

去年過年我?guī)е瞎⒆踊乩霞?，在表姑家住了三天。她每天早上五點就起床，給我們包餃子、煮粥、炒菜，忙得不可開交。

我心疼地說："表姑，您別這么忙活，我們隨便吃點就行。"

"難得你們回來一次，當然要做好吃的。"表姑一邊和面一邊笑著說，"看著你們吃得香，姑就高興。"

那三天是我近幾年過得最開心的日子，表姑的笑聲時時回響在耳邊。

03

今年春節(jié)因為疫情我們沒能回老家，表姑在電話里說得最多的就是想念。

"小蕓啊，姑想你想得厲害，晚上做夢都夢見你小時候的樣子。"表姑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思念。

我承諾等疫情好轉(zhuǎn)就帶孩子回去看她，表姑高興得像個孩子，說要給重孫子準備好多玩具和零食。

沒想到，這竟然成了我們最后一次通話。

一個月前，表姑突然感覺頭暈?zāi)垦＃砀鐜タh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是高血壓引起的，開了些降壓藥就回家了。

表姑向來身體不錯，很少生病，這次的頭暈也沒引起太多重視。

兩周前表姑又出現(xiàn)了頭痛的癥狀，表哥想帶她去大醫(yī)院仔細檢查，但表姑覺得是小毛病，堅持不去。

"花那個冤枉錢干什么，在家養(yǎng)幾天就好了。"表姑在電話里這樣對我說。

現(xiàn)在想來，那些都是腦梗的前兆，如果當時能及時發(fā)現(xiàn)并治療，也許就不會發(fā)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命運有時就是這么殘酷，一個小小的疏忽就可能帶來無法挽回的后果。

04

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我看著急救室亮著的紅燈，心情無比沉重。

表哥陳志遠坐在椅子上，雙手緊握，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他比我大三歲，一向沉穩(wěn)，但此刻卻顯得六神無主。

"醫(yī)生說手術(shù)成功率有百分之七十，但即使成功，后遺癥也很難避免。"表哥的聲音哽咽著。

我握住他的手，想給他一些安慰，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時主治醫(yī)生走了過來，神情嚴肅地說："病人的情況比較嚴重，血栓位置很危險。手術(shù)費用需要二十五萬，而且術(shù)后的康復(fù)治療費用也不少。"

二十五萬，這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小數(shù)目，更別說剛退休的表哥家。

表哥在銀行工作這么多年，積蓄也就十來萬，加上表姑的退休金，遠遠不夠支付這筆巨額費用。

"醫(yī)生，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媽。錢的事我們想辦法，但請您一定要盡全力。"表哥幾乎是跪著求醫(yī)生。

醫(yī)生點點頭："我們會盡力的，但家屬也要做好心理準備，盡快籌措資金。"

看著表哥絕望的表情，我心如刀割。表姑對我們的恩情如山高海深，現(xiàn)在她生命垂危，我怎么能袖手旁觀？

05

"志遠哥，你別擔心，錢的問題我來想辦法。"我堅定地對表哥說。

表哥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小蕓，你真的愿意幫忙嗎？"

"表姑就是我的親姑，救她是我應(yīng)該做的。"我沒有絲毫猶豫。

當晚我就開始四處借錢，聯(lián)系了所有能聯(lián)系的朋友和親戚。雖然湊了十幾萬，但距離手術(shù)費用還差不少。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為剩下的錢發(fā)愁時，表哥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小蕓，我想和你商量個事。"表哥的語氣有些奇怪。

"什么事你說，只要能救表姑，我都愿意配合。"

表哥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開口說道："昨晚我想了一夜，覺得咱們應(yīng)該AA制分攤醫(yī)療費用。我出十二萬五，你也出十二萬五，這樣比較公平。"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志遠哥，你說什么？"

"就是說醫(yī)療費咱們一人一半，畢竟你也不是表姑的親生女兒，憑什么要你全出？"表哥的話讓我如遭雷擊。

我的手開始顫抖，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表哥嘴里說出來的。

"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合適，那我就直接走人了。"表哥的語氣變得冷漠，就在我準備開口質(zhì)問他時，他再次開口。

06

"你說什么？你要走人？"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亩洹?/p>

"對，我考慮得很清楚。我媽這病，治好了也是個半身不遂，后半輩子都要人伺候。我一個人根本照顧不過來，與其讓她受罪，不如..."表哥的話讓我徹底震驚了。

"陳志遠！你還是人嗎？那是你親媽！"我憤怒地咆哮著。

"你以為你很高尚嗎？我告訴你實話吧，我媽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表哥冷笑著說，"你知道她為什么對你那么好嗎？"

我的心一沉，預(yù)感到要聽到什么可怕的真相。

"因為你才是她的親生女兒！"表哥的話如晴天霹靂，"二十多年前她未婚先孕，偷偷把你生下來送給了你現(xiàn)在的父母。而我，只是她后來收養(yǎng)的孩子！"

我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喃喃自語。

"你以為她為什么對你比對我還好？為什么總是偷偷給你錢？為什么在你結(jié)婚時哭得那么傷心？"表哥的每句話都像刀子一樣扎在我心上。

"那些年她一直想告訴你真相，但又怕破壞你現(xiàn)在的家庭。所以只能用'表姑'的身份默默關(guān)愛你。"

我癱坐在地上，二十多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xiàn)，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07

為什么表姑的眼睛和我那么像，為什么她總是無條件地幫助我，為什么她看我的眼神總是那么溫柔而心疼。

原來，我一直叫了二十多年的"表姑"，竟然是我的親生母親。

"她一直想等你成家立業(yè)后再告訴你，沒想到..."表哥的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小蕓，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這樣告訴你的。"

我顫抖著站起身，腦子里一片混亂。這個消息太過震撼，讓我一時無法接受。

"那...那為什么要收養(yǎng)你？"我哽咽著問。

"因為她一個人太孤單了，而且也需要有個孩子為掩護，別人才不會懷疑她曾經(jīng)生過孩子。"表哥擦著眼淚說，"但她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在她心里，我們都是她的孩子。"

我想起表姑那些年的種種舉動，每一個細節(jié)都透露著一個母親對女兒深深的愛。

而我，卻一直以為她只是我的表姑，從未察覺她內(nèi)心的痛苦和煎熬。

"現(xiàn)在你知道真相了，救不救她，你自己決定吧。"表哥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拿著電話，淚水模糊了雙眼。原來，我一直在尋找的那份無條件的母愛，就在身邊，就在我一直叫著"表姑"的那個人身上。

08

我立即趕回醫(yī)院，表哥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張紙條："小蕓，媽就交給你了，我配不上做她的兒子。"

我沖進ICU，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表姑，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心如刀絞。

"媽..."我輕輕地呼喚著，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稱呼她。

雖然她還在昏迷中，但我仿佛看到她的眼角流下了眼淚。

我握住她的手，那雙粗糙但溫暖的手："媽，女兒回來了，女兒這就救您。您一定要堅持住，我們還有好多話沒說呢。"

接下來的三天，我沒有離開過醫(yī)院一步。我賣了車，抵押了房子，東拼西湊終于湊齊了手術(shù)費。

手術(shù)進行了整整六個小時，當醫(yī)生告訴我手術(shù)成功時，我癱坐在手術(shù)室門口嚎啕大哭。

一周后，母親醒了過來。雖然留下了輕微的后遺癥，但意識清醒，能夠正常交流。

"小蕓..."她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哭了，"媽對不起你，這么多年讓你受委屈了。"

"媽，是女兒對不起您，讓您一個人承受了這么多年的痛苦。"我緊緊抱著她。

從那以后，我把母親接到省城和我們一起生活。雖然生活有些擁擠，但我從未感到如此幸福。

每天下班回家，看到母親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我就知道這就是家的感覺。

而那個所謂的表哥，從此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有時我會想，也許他的離開對所有人都是解脫。

真正的親情不在于血緣關(guān)系，而在于那份無私的愛和堅持。母親用二十多年的默默守護詮釋了什么是母愛，而我也終于明白，家人就是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拋棄彼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