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從今天開始，你別再隨便來我家了，免得跟你弟媳婦生氣。"弟弟站在門口，臉色鐵青，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冷漠。

我愣了一下，手里還提著剛買的水果，那是侄女最愛吃的草莓。

"怎么了這是？"我試圖擠出笑容，"小孩子鬧別扭很正常啊。"

"不是鬧別扭。"弟弟的眼神閃躲著，"就是...你也有自己的家庭，別老往我們這跑了。"

我點了點頭，聲音輕得像羽毛："好，我知道了。"

轉身的那一刻，我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關于那筆每月雷打不動的生活費。

01

二十年前，我剛大學畢業(yè)那年，父母在車禍中雙雙離世。

弟弟那時才八歲，瘦瘦小小的，像只受驚的小鳥躲在我身后。葬禮上，他緊緊拽著我的衣角，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姐姐，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他仰著小臉問我。

我蹲下來抱住他，聲音哽咽："不會的，姐姐會照顧你一輩子。"

從那時起，我就成了這個家的頂梁柱。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給弟弟做飯、輔導作業(yè)、洗衣服。我把剛找到的工作辭了，換了一份離家近但工資更低的。

弟弟很懂事，從不亂花錢，成績也一直很好。每當我累得想哭的時候，看到他認真寫作業(yè)的樣子，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

"姐，等我長大了，我要賺好多好多錢，讓你過最好的日子。"十歲的弟弟趴在我肩膀上，奶聲奶氣地說。

我笑著摸摸他的頭："傻瓜，姐姐照顧你是應該的。"

那時候雖然苦，但心里是滿足的，我們是彼此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02

弟弟十八歲那年考上了省城的大學，學費昂貴得讓我頭疼了好幾天。

我悄悄賣掉了媽媽留下的金鐲子，又向同事借了一些錢，湊夠了第一年的費用。

"姐，要不我不讀了，出去打工吧。"弟弟拿著錄取通知書，眼圈紅紅的。

"胡說什么！"我拍拍他的肩膀，"咱家就你一個大學生，說什么也要讀完。"

四年大學，我每個月都要給他寄生活費。有時候自己的工資不夠，就去做兼職，周末去商場做促銷員，深夜去快餐店洗盤子。

手上長滿了凍瘡，指甲縫里永遠有洗不干凈的油污，但每次給弟弟打電話，我都要裝得很輕松。

"學習怎么樣？錢夠花嗎？要注意身體啊。"

"姐，我會好好學習的，你放心。"電話那頭，弟弟的聲音越來越成熟。

大學畢業(yè)那年，弟弟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月薪比我高了一倍多。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廚房里哭了很久，不是難過，是高興。

我的弟弟終于長大了，有出息了。

03

弟弟二十六歲那年帶回了女朋友，一個漂亮溫柔的姑娘叫小雅。

第一次見面，小雅就甜甜地叫我姐姐，還主動幫我洗碗收拾桌子。我心里暖暖的，覺得弟弟眼光真好。

"姐，我想和小雅結婚。"弟弟紅著臉告訴我。

"好事?。?我高興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們家要有新人了。"

婚禮準備了大半年，我把這些年的積蓄都拿出來，又四處借錢，總算辦了一場體面的婚禮?？粗艿芎托⊙虐萏玫臅r候，我覺得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實現(xiàn)了。

新婚夫婦搬到了新房子里，我偶爾會過去看看，幫忙收拾收拾家務。

小雅懷孕的時候，我更是三天兩頭地跑，買營養(yǎng)品，做月子餐，忙前忙后。

"姐姐真好，比我親姐姐還親。"小雅摸著肚子，眼中滿含淚水。

侄女出生的那天，我在產房外等了十二個小時。當護士把皺巴巴的小人兒抱出來的時候，我的眼淚嘩地就下來了。

"像爸爸，眼睛像爸爸。"我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小生命。

從那以后，我對這個小侄女更是疼愛有加，每個月都會給她買衣服、玩具，還開了個教育基金賬戶，定期往里存錢。

04

侄女三歲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小雅見到我的時候，笑容沒有以前那么燦爛了，話也少了很多。有時候我去他們家，她會找借口出去，留下我和侄女在家里。

"是不是我來得太勤了？"我問弟弟。

"沒有沒有，姐你想多了。"弟弟匆忙否認，但眼神有些躲閃。

后來我去得少了一些，但對侄女的關心絲毫沒有減少。每個月的生活費、生日禮物、節(jié)日紅包，一樣都沒落下。

侄女很親我，每次見到我都會撲過來抱著我的腿："姑姑，我想你了。"

"姑姑也想你啊，寶貝。"我蹲下來抱住她，心都要化了。

可是我發(fā)現(xiàn)，每當這個時候，小雅的臉色就會變得很難看。

有一次，我聽到他們夫妻在房間里爭吵。

"你姐姐管得太寬了，孩子是我生的，不需要她來指手畫腳。"

"小雅，你別這樣說，姐姐是為了我們好。"

"為了我們好？她是把這個孩子當成她自己的了吧。"

我站在門外，心像被針扎一樣疼。

05

昨天晚上，我照例給侄女買了最愛的草莓，想著周末帶她去公園玩。

可是弟弟的那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我頭上。

"從今天開始，你別再隨便來我家了，免得跟你弟媳婦生氣。"

回到家，我坐在書桌前，打開了手機銀行。

那個每月定期轉賬的頁面，我看了很久很久。

二十年來，我從沒斷過一個月。從弟弟上大學開始的生活費，到他結婚后對小家庭的補貼，再到侄女出生后的各種費用，每個月至少三千塊，從不間斷。

我算了算，這些年累計下來，已經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了。

手指在"取消定期轉賬"的按鈕上懸停著，我想起了弟弟小時候拽著我衣角的樣子，想起了他說要讓我過最好日子的承諾。

可是現(xiàn)在，我在他們的生活里，竟然成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點擊確認，就在這時候...

06

手機屏幕上突然彈出了一條未讀短信，發(fā)送時間是三分鐘前。

"姑姑，爸爸媽媽又吵架了，媽媽說要帶我搬走，我好害怕，我只想要你。"

發(fā)送人顯示的是弟弟的號碼，但這稚嫩的語氣，分明是五歲侄女偷偷發(fā)來的。

我的手開始顫抖，連忙撥通了弟弟的電話。

"哥？"弟弟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剛才甜甜給我發(fā)信息了，你們...你們又吵架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后傳來弟弟壓抑的哭聲："姐，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到底怎么了？你告訴姐姐。"

"小雅她...她說要離婚，說受夠了我們家的一切。她覺得我太依賴你了，說我根本不像個男人。"弟弟的聲音越來越小，"她還說，甜甜跟你太親了，一點都不聽她的話。"

我心里五味雜陳，卻努力保持著冷靜："那你的想法呢？"

"姐，我知道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讓你付出了太多。但是...但是小雅說得也對，我確實太依賴你了。"弟弟的聲音哽咽了，"可是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深吸一口氣："你把甜甜的話給我聽聽。"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侄女奶聲奶氣的聲音："姑姑，我不要爸爸媽媽離婚，我也不要搬家，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聽到這話，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07

第二天一早，我就趕到了弟弟家。

小雅坐在沙發(fā)上，眼睛紅紅的，看到我進來，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你來干什么？"她的語氣充滿了敵意。

"小雅，我想和你好好談談。"我在她對面坐下，語氣盡量溫和。

"有什么好談的？"小雅冷笑一聲，"你不就是想繼續(xù)控制這個家嗎？"

"控制？"我愣了一下，"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為什么？"小雅站起來，激動地說道，"從我嫁進這個家開始，什么事都是你說了算。買什么奶粉，用什么尿布，甚至連孩子穿什么衣服都是你決定的。我這個當媽的，反倒像個外人。"

我呆住了，從沒想過自己的好意會被這樣理解。

"還有，你每個月給我們的錢，表面上是幫助，實際上是在證明我們離了你就活不下去對不對？"小雅的眼淚開始往下掉，"我老公二十八歲了，還要靠姐姐養(yǎng)活，你讓他在朋友面前怎么抬得起頭？"

弟弟從房間里走出來，臉色蒼白："姐，小雅說的...說的也有道理。這些年，我確實太依賴你了。"

我看著弟弟，心里像被撕碎了一樣疼。

"那甜甜呢？她還是個孩子啊。"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甜甜是我們的孩子。"小雅語氣堅決，"我們會自己照顧好她。"

這時候，侄女從房間里跑出來，一把抱住了我的腿："姑姑，你別走，我不要你走。"

看著懷里的小人兒，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08

那天下午，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我把弟弟和小雅叫到一起，鄭重地說："從這個月開始，我不會再給你們任何經濟上的幫助。"

弟弟和小雅都愣住了。

"甜甜的教育基金，我也會轉到你們名下。"我繼續(xù)說道，"這個家需要的是一個真正的男主人，而不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弟弟。"

弟弟的眼圈紅了："姐..."

"聽我說完。"我打斷了他，"這二十年來，我把你當成我的孩子來養(yǎng)，卻忘記了你已經是一個成年男人，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我轉向小雅："我向你道歉，不是為了我的好意，而是為了我的強勢。我確實剝奪了你們很多作為父母的權利。"

小雅聽了，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但是。"我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甜甜是我的侄女，這個血緣關系永遠不會變。我可以不干涉你們的生活，但我要求每個月至少能見她一次。"

弟弟使勁點頭："當然可以，她永遠是你的侄女。"

小雅也哭著說："姐姐，對不起，我...我也不想這樣的，我只是..."

"我知道。"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做母親不容易，我理解你。"

三個月后，弟弟主動給我打電話，說他升職了，工資漲了一倍。

"姐，謝謝你放手讓我長大。"電話里，他的聲音充滿了自豪和感激。

而我，終于學會了什么叫做"愛而不占有"。

每個月的最后一個周末，我依然會去看望侄女，但不再是那個事無巨細的姑姑，而是一個單純疼愛孩子的長輩。

小雅也變得更加自信和獨立，我們之間的關系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有時候，最深的愛不是緊緊抓住，而是勇敢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