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8月1日，建軍節(jié)。

這天本來該是慶祝的日子，結(jié)果在寧夏賀蘭山深處，離樊家營子哨卡僅僅2.7公里的地方，出了大事。

這2.7公里，你看地圖上也就一指寬的距離，但在當(dāng)年，那就是一道跨不過去的鬼門關(guān)。

你要是現(xiàn)在去那個山口，周圍全是游客，很難想象七十多年前這兒有多兇險。

那時候銀川城里亂成一鍋粥，所有當(dāng)官的、老百姓的眼睛都盯著黃河——水漲得太兇了，眼看就要漫堤。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大伙兒為了防洪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背后的賀蘭山里，有人捅了一刀子。

這一刀，捅在了曹動之身上。

曹動之是誰？

當(dāng)時的阿拉善旗工委書記，正兒八經(jīng)的一把手。

那天清晨，他騎著馬帶著警衛(wèi)員往哨卡走，其實離安全區(qū)也就幾步路了。

出發(fā)前他還跟身邊的小戰(zhàn)士說：“越是亂，越得撐住?！?/p>

這話聽著像打氣，其實更像是對當(dāng)時那鬼局勢的無奈。

結(jié)果槍聲一響，在這個“燈下黑”的地方，連人帶馬全折了。

等后續(xù)部隊急吼吼趕過去，只剩下三具被風(fēng)沙半埋的遺體。

這事兒一出，整個西北震動。

這哪是殺個人那么簡單？

這是直接騎在新政權(quán)脖子上拉屎。

那時候大西北的情況特別復(fù)雜。

國民黨大部隊雖然跑了，但留下的爛攤子簡直讓人頭大。

從浙江到新疆，到處都是這種“定時炸彈”。

這幫人以前是正規(guī)軍，現(xiàn)在搖身一變，掛個“救國軍”的旗號，其實干的就是土匪的活。

殺了曹動之的這伙人，頭目叫郭栓子。

這貨在寧夏道上是個典型的“老油條”，早年間在馬鴻逵的軍隊混飯吃，晚上脫了軍裝就去當(dāng)響馬，兩頭通吃。

馬鴻逵敗退臺灣后，他一看機會來了，拉起一面“西北反蘇討共救國軍”的大旗，帶著兩百號亡命徒往賀蘭山一鉆，就像一滴水融進了大海里。

這種人最難對付，因為他們沒底線，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讓別人活不痛快。

曹動之犧牲的消息傳到陜西，代司令員楊得志當(dāng)時就炸了。

防汛當(dāng)然重要，但這股土匪不滅，寧夏的老百姓別想睡個安穩(wěn)覺。

楊得志下了一道死命令，字里行間全是殺氣：“抽調(diào)65軍主力，合圍賀蘭山，活要其人。”

你聽聽這個配置：65軍主力。

這是什么概念？

用三個正規(guī)師——193師、194師、195師，去圍剿兩百個土匪。

是不是覺得有點大炮打蚊子？

甚至有人會覺得這是浪費兵力。

但你得知道，賀蘭山那個地形，溝壑縱橫，別說藏兩百人，就是藏兩千人你也找不到。

郭栓子這幫人又是地頭蛇，哪個山洞有水，哪條小路通山外，他們門兒清。

要是兵力不夠，那就是趕鴨子下水，你在前邊追，他在后邊跑，累死你也抓不著。

只有把這網(wǎng)織得密不透風(fēng)，才能把這幫孫子徹底憋死在山里。

大網(wǎng)一張開，193師堵南邊，194師封出口，195師進山搜。

這陣勢把郭栓子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就耍起了流氓手段。

他把人化整為零，散到各個山溝里，還放出狠話：“誰敢給共軍帶路，老子殺他全家?！?/p>

這就很惡心了。

土匪在暗，老百姓在明，誰不怕死？

但65軍很快換了打法。

既然硬搜費勁，那就來軟的——“釜底抽薪”。

部隊不光是搜山，更重要的是派工作隊進村。

那時候老百姓苦啊，怕土匪是因為怕報復(fù)，更怕沒飯吃。

解放軍一來，先送糧、送鹽，地方干部拿人頭作保。

這招太絕了，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對你好誰對你壞，老百姓心里跟明鏡似的。

只要把老百姓的心捂熱了，土匪的路也就涼了。

沒過多久，情報就像雪片一樣飛來。

有人半夜悄悄敲開軍營的門，遞上一張手繪的小路圖；甚至有人把土匪藏槍地點的紙條，偷偷塞進水井邊的吊桶里。

這下郭栓子成了真正的瞎子、聾子。

轉(zhuǎn)折點出現(xiàn)在9月下旬。

584團那是真拼，連續(xù)急行軍28小時，在一處山坳里逮住了郭栓子手下的機槍手，綽號“董麻子”。

審訊的時候特有意思。

這董麻子一開始還想充硬漢，脖子一梗，啥也不說。

團參謀長也沒動刑，就淡淡地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大山，說了句：“天黑了還得進山搜，你的腿要是跟不上，這大山里的狼可不認人?！?/p>

就這一句話，直接擊穿了董麻子的心理防線。

他是本地人，太知道晚上的賀蘭山有多恐怖了。

為了活命，他竹筒倒豆子，吐出了一個關(guān)鍵地名：“大峰溝皇城”。

聽著名字挺霸氣，其實就是個亂石崗子。

10月6日凌晨，賀蘭山的霧還沒散，大峰溝外圍已經(jīng)趴滿了灰綠色的身影。

這時候的郭栓子，正躲在這個所謂的“皇城”里，跟幾個匪首商量怎么搞“聯(lián)合突圍”。

他做夢也沒想到，解放軍能像神兵天降一樣，直接切到這么深的山腹里。

戰(zhàn)斗開始得突然，結(jié)束得也快。

也就是兩個小時，槍聲把山谷里的鳥都驚飛了。

郭栓子眼看大勢已去，想從側(cè)溝跑路。

剛跑出去十幾米，迎面就是一排密集的沖鋒槍火舌。

這位在西北荒漠橫行多年的“悍匪”，看著黑洞洞的槍口，終于低下了那顆罪惡的頭。

一個多月后，11月19日。

銀川北教場人山人海。

沒有什么繁瑣的儀式，也不需要什么煽情的演講。

老百姓壓抑太久了，他們就是想親眼看看這個惡魔的下場。

隨著四聲清脆的槍響，郭栓子等四名匪首伏法。

那天出版的《新寧夏日報》，頭版極其克制，就一行標題：“郭栓子伏法”。

這場仗打了83天。

擊斃土匪147名，俘虜296名。

但這堆數(shù)字背后，是阿拉善和平羅之間的商路終于通了，牧民敢在夜里趕著牛羊轉(zhuǎn)場了，周邊抗旱的水渠終于可以安心開挖了。

所謂的歲月靜好，不過是因為有人把黑暗擋在了那2.7公里之外。

現(xiàn)在回過頭看，1950年的這場戰(zhàn)役，意義根本不在于消滅了一個郭栓子。

它是給當(dāng)時所有觀望的人提了個醒：不管你躲多深的山溝，不管你以前多牛，只要站在了人民的對立面，結(jié)局早就注定了。

那塊刻著“2.7公里”的石碑，至今還立在風(fēng)里。

它不說話，但每一個路過的人，都能讀懂曹動之留下的最后那句話——“越是亂，越得撐住。”

因為撐住了，才有了后來的山河無恙。

參考資料：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65軍軍史編寫組，《陸軍第六十五軍軍史》，內(nèi)部印行，1988年。

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檔案館藏，《關(guān)于清剿賀蘭山殘匪的總結(jié)報告》，1950年卷宗。

楊得志，《楊得志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199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