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煙火與遺憾》

老綏河的風裹著桂花香吹過巷尾時，崔國明正蹲在拆遷房的斷墻邊數(shù)手里的零錢——那是他昨天在夜市唱三小時賺的三百塊，離李姐的醫(yī)藥費還差得遠。

李姐是他媳婦，街坊都叫她“能干的李姐”。上個月崔國明揣著家里所有積蓄去上海炒郵票，說要賺大錢買別墅，李姐勸他“見好就收”，他卻紅著眼說“再漲一波就撤”。直到郵票價格跳水，他躲在出租屋里不敢接電話，李姐憑著直覺找到劉野打聽，連夜坐火車趕去上海。見面沒一句埋怨，只從包里掏出熱乎的包子：“先吃點，天塌下來有我呢。”

后來她賣了住了八年的房子，換了個小兩居，還把自己的服裝店盤出去，湊了十萬塊先還一部分債?？梢粓?a target="_blank" >車禍突然砸下來——李姐過馬路時被電動車撞了，躺在ICU里靠呼吸機撐著，每天的費用像流水一樣。

崔國明急瘋了。他去工地搬磚，搬一天賺兩百；去街頭唱老歌，唱到嗓子?。簧踔练畔律矶谓o曾經(jīng)跟他搶生意的王老板（原文狗腸子）唱了三首《兄弟》——王老板穿西裝的樣子他不習慣，但那天還是扔了五百塊在他面前：“算你欠我的，以后別再折騰了?！?/p>

可錢還是不夠。李姐最終沒能等到他湊齊醫(yī)藥費，走的那天，崔國明坐在ICU門口，把她常戴的銀鐲子攥得發(fā)燙。

另一邊，霍東風的日子也沒好到哪去。出獄后他想開個小吃攤安安分分過日子，可總有小混混找事：賒賬、砸攤、動手推搡，他都攥著拳頭忍了——直到看見幫他看攤的崔國明被打得頭破血流，他抄起旁邊的板凳就沖了上去。一死一傷，他主動去投案，臨走前跟崔國明說“我對不起你，把你也拖進來了”。

崔國明后來才想起，當年達達在綏河混不下去時，是他塞了五百塊錢讓他去蹬板車。達達蹬了兩年板車，攢錢開了出租車，現(xiàn)在成了小老板。那天達達找到劉野，說“崔哥當年救過我，現(xiàn)在他難，我不能不管”，轉(zhuǎn)身就轉(zhuǎn)了三十五萬過來，怕崔國明不收，還特意讓劉野帶話“這是借的，以后慢慢還”。

現(xiàn)在崔國明摸著口袋里的錢，抬頭看見巷口的桂樹開了，香得像李姐以前煮的桂花粥。他想，鼎慶樓（他以前的飯館）重新開起來，李姐要是看見，肯定會笑著說“我就知道你能行”。

老綏河的風還在吹，吹過那些遺憾，也吹過那些微光——有人包容你的所有卻留不住，有人記著你的好回頭幫你，有人拼盡全力想好好活著，哪怕摔得滿身是傷。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那些沒實現(xiàn)的愿望，都藏在巷口的煙火里，成了往后日子里，最沉也最暖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