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南京。

一間陰冷的審訊室里，坐著個干癟的老頭。

對面是兩個年輕氣盛的公安干警，桌上拍著一把駁殼槍，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

但這老頭有點意思，死到臨頭了，既不求饒也不發(fā)抖，反而慢悠悠地提了個要求："我要見陳賡。

負責審訊的小同志差點氣樂了。

陳賡是誰？

那是大將，這會兒正帶著志愿軍在朝鮮戰(zhàn)場上跟美國人硬剛呢。

你一個被定性為"國民黨中統(tǒng)特務(wù)頭子"的反革命分子，想見陳賡？

這就好比街邊要飯的非要見馬云，說是老交情，誰信??？

檔案上黑紙白字寫的清清楚楚：鮑君甫，曾用名楊登瀛，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diào)查科（中統(tǒng)前身）駐滬特派員。

這名頭，放在解放前那就是閻王爺?shù)拇~。

老實點！

小同志一拍桌子，別想攀高枝，陳賡將軍最恨的就是你這種特務(wù)！

老頭沒惱，只是嘆了口氣，眼神越過鐵窗看向外面的天，嘴里嘟囔了一句："沒有我，你們現(xiàn)在的周總理，還有陳賡，早在1931年就沒命了。

這話說得太狂了，狂到連審訊員都不敢接茬，趕緊向上級匯報。

誰也沒想到，這一匯報，直接炸出了半部民國諜戰(zhàn)史的驚天真相。

把時間進度條往回拉，定格在1928年的上海灘。

那時候的鮑君甫，也就是楊登瀛，混得那是風(fēng)生水起。

他穿著高定西裝，梳著油頭，出入都是當時上海最高級的咖啡館。

坐在他對面的，是國民黨特務(wù)頭子——陳立夫。

陳立夫這人疑心病極重，能入他法眼的沒幾個。

但他偏偏看中了鮑君甫。

為啥？

因為鮑君甫在日本留過學(xué)，是個著名的"日本通"，在上海灘三教九流都吃得開，而且這人看起來特別"貪財好色"，一副典型的民國投機客嘴臉。

在陳立夫眼里，這種人最好控制。

只要給錢、給權(quán)，就能當條好狗。

于是，陳立夫大手一揮，給了鮑君甫一輛專用小汽車，還發(fā)了一把左輪手槍，任命他為國民黨中央駐滬特派員。

那意思是：整個上海的特務(wù)網(wǎng)，你說了算。

陳立夫這輩子做夢都想不到，他精挑細選的這個"心腹"，其實早就跟陳賡接上頭了。

這操作簡直絕了。

這不就是現(xiàn)實版的"拿著敵人的工資，辦著自己的事"嗎？

白天給國民黨當座上賓，晚上給共產(chǎn)黨當通信員，這大概就是最早的"無間道"，而且還是至尊VIP版的。

那時候，鮑君甫經(jīng)常開著陳立夫配的小汽車，大搖大擺地去國民黨特務(wù)機關(guān)開會。

會上拿著抓捕名單，嘴里罵罵咧咧說要"嚴懲共黨"。

等散了會，車子一拐彎，直接開進法租界的僻靜弄堂，把那份還沒捂熱乎的名單，親手交到陳賡手里。

這心理素質(zhì)，不得不服。

稍微露出一丁點馬腳，那就是掉腦袋的事兒。

但是吧，雙面間諜這碗飯，真不是人吃的。

陳立夫也不傻，光撒幣不聽響兒，那是絕對不行的。

鮑君甫必須得有"業(yè)績"，得抓人，得讓上面看到成效。

這就到了最考驗人性的時候了。

很多時候，鮑君甫面臨的是死局。

有些地下黨同志暴露了，怎么辦？

直接放？

那自己馬上暴露，整條線全完蛋。

不放？

那就得親手把同志送上刑場。

那段時間，鮑君甫整宿整宿地抽煙，頭發(fā)大把大把地掉。

最后，他搞出了一套"偷天換日"的騷操作。

有一回，中統(tǒng)那邊下了死命令，必須處決一批"共黨要犯"。

鮑君甫表面上答應(yīng)得震天響，轉(zhuǎn)身就花重金去找上海灘的黑幫老大。

他干嘛？

買人。

他用監(jiān)獄里的死刑犯、地痞流氓，甚至是一些已經(jīng)病死的無名尸體，偷偷換掉了那批真正的共產(chǎn)黨員。

第二天，刑場上槍聲大作，國民黨的監(jiān)察官看著一具具尸體被拉走，滿意地點頭走了。

沒人知道，真正的"犯人"早就被鮑君甫悄悄送出了上海。

這種事兒，做一次是運氣，做兩次是玩命。

而且最憋屈的是，為了演得像，他對被捕的同志還得表現(xiàn)得兇神惡煞。

很多被他救下來的人，直到很多年后都不知道，那個滿臉橫肉、審訊時拍桌子的國民黨高官，才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干情報這一行，最怕的不是死，而是你救了人，還得背著罵名活下去，這種委屈，沒地兒說理去。

如果說之前的操作只是"戰(zhàn)術(shù)級"，那1931年的那個周末，鮑君甫直接在"戰(zhàn)略級"上逆天改命了。

那一年，出了個大事——顧順章叛變了。

顧順章是誰？

中央特科的負責人，這人手里掌握著中共中央在上海的所有核心機密：周恩來住哪、瞿秋白在哪、中央機關(guān)的暗號是啥…

他全知道。

他在武漢被捕后，為了邀功，直接跟國民黨說："只要送我去南京見蔣介石，三天內(nèi)我讓上海的共產(chǎn)黨一個都跑不了。

第一封絕密電報，火急火燎地從武漢發(fā)到了南京中統(tǒng)總部。

按理說，這封電報只要到了徐恩曾手里，那上海的地下黨組織就徹底完了，真的是滅頂之災(zāi)。

但老天爺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開了個眼。

那天剛好是周末，徐恩曾這個花花公子去上海泡妞了，不在南京。

留守處理機要文件的，恰恰是鮑君甫安插進去的"自己人"——錢壯飛。

錢壯飛拿到電報，一看內(nèi)容，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但他一個人在南京，怎么通知上海？

那時候沒有微信，沒有手機。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在上海的"上線"兼保護傘——鮑君甫。

那一夜，真的是生死時速。

鮑君甫動用了手里所有的特權(quán)，甚至冒著直接暴露的風(fēng)險，給錢壯飛的女婿安排了最快的火車票，連夜趕往上海報警。

這一晚，上海灘暗流涌動。

當國民黨的大批特務(wù)沖進周恩來、瞿秋白的住所時，屋里的茶還是溫的，文件燒了一半，唯獨沒有人。

人，早在幾個小時前，全部轉(zhuǎn)移了。

蔣介石在南京氣得摔了杯子，大罵娘希匹。

他哪里知道，那個幫他"抓人"的得力干將楊登瀛，正站在窗前看著上海的夜雨，默默擦著手心里的汗。

歷史有時候就差那么幾秒鐘，早一步是生門，晚一步就是萬劫不復(fù)，而那一晚，鮑君甫就是那個守門人。

故事回到1951年。

南京公安局的趙鐵民科長，手里拿著那份從北京發(fā)來的加急電報，手有點抖。

電報是陳賡將軍親自發(fā)的，內(nèi)容很短，但分量重如千鈞。

大意是：楊登瀛（鮑君甫）在特科工作期間，雖非黨員，但對我黨貢獻巨大。

他是那一時期最堅定的盟友，要予以保護和照顧。

趙鐵民看著面前這個穿著破棉襖、滿臉老年斑的老頭，突然覺得心里堵得慌。

"老先生，"趙鐵民的稱呼變了，"您當年受委屈了。

鮑君甫聽完電報內(nèi)容，沒有痛哭流涕，也沒有大喊冤枉。

他只是輕輕敲了敲桌子，那是當年傳遞情報時的習(xí)慣動作。

"沒啥委屈的。

"老人笑了笑，那笑容里透著一股子看透世事的淡然，"只要當年的那些人都活著，這棋，咱們就沒輸。

那天晚上，鮑君甫走出看守所時，南京下著小雨。

沒人給他送花，也沒人給他鼓掌。

那個年輕的審訊員追出來，給他披了件大衣，忍不住問："楊先生，您后悔過嗎？

當年要是跟著陳立夫去臺灣，現(xiàn)在怎么著也是榮華富貴…

鮑君甫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那個小同志。

"小伙子，陳立夫給過我金條，給過我美女。

但陳賡給過我一樣?xùn)|西，國民黨給不了。

"什么？

"信任。

他這一輩子都在演戲，騙過了所有人，唯獨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就夠了。

后來的日子里，鮑君甫就在南京街頭擺了個煙攤維持生計。

每次有老戰(zhàn)友路過，都會停下來跟他聊幾句。

沒人知道這個賣煙的老頭，曾經(jīng)手里握著半個上海灘的生殺大權(quán)。

1969年，鮑君甫在默默無聞中去世。

他走的時候很安靜，沒有什么追悼會，也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遺言。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歷史書上都找不到他的名字。

直到多年后檔案解密，人們才驚覺，原來在那個波瀾壯闊的年代，有一個不是共產(chǎn)黨員的人，為了一個承諾，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干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