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祖朱棣這輩子征戰(zhàn)無數(shù)，到頭來卻栽在第五次北征上。那是永樂二十二年正月，阿魯臺的韃靼騎兵又來犯大同和開平，朱棣六十五歲了，還親自領(lǐng)五十萬大軍出北京。四月初出發(fā)，一路往漠北追擊。阿魯臺狡猾得很，早帶著人跑了，明軍追到答蘭納木兒河，啥也沒撈著。朱棣氣不過，但也沒法，只能下令回師。七月十六日到蒼崖戍，他身體就不對勁了，十七日進(jìn)榆木川，病情一下重了，十八日就沒了。這事擱誰身上都覺得突然，一個皇帝就這樣死在荒野。

榆木川這地方，現(xiàn)在說起來真有點(diǎn)荒涼。它在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盟多倫縣西北邊，離縣城三十多公里。屬于上都河上游的河谷，灤河從邊上流過，海拔一千四百米出頭，夏天涼快得很。河岸兩邊是成片的榆樹林，好些樹上百年了，當(dāng)?shù)厝斯苓@兒叫萬畝榆林，算是亞洲保存不錯的原生態(tài)林子。去過的人說，林子里有樹纏樹的，叫情侶樹，還有大樹帶小樹的，叫母子樹。河上有晃悠悠的吊橋，走上去心慌。但沒啥歷史痕跡，沒碑沒館，就一普通林場。

朱棣北征前幾次還算有收獲，第一回1410年打敗本雅失里，第二回1414年收拾瓦剌，第三回1422年阿魯臺逃得快，第四回1423年也差不多。這第五次，本想徹底解決阿魯臺，誰知敵人避戰(zhàn)，明軍白跑一趟。

朱棣一路上指揮軍隊(duì)，帶火器和糧草，穿越沙漠，士兵熱得夠嗆，馬匹都死不少。他在清水源刻字，留念自己來過這兒，想讓后人知道大明天子打到漠北?？上?，身體扛不住，舊疾加暑熱，就在榆木川倒下了。

秘不發(fā)喪這事兒，楊榮他們辦得滴水不漏。朱棣一死，馬云和楊榮、金幼孜商量，軍中五十萬人在外，漢王朱高煦也跟著，要是消息漏了，朱高煦肯定鬧事。他們收全軍錫器，熔成圓桶棺，把遺體封進(jìn)去，放龍輦上。

每天早晚還假裝送飯，號令照發(fā)。楊榮派海壽快馬回北京報朱高熾，后者趕緊召蹇義和楊士奇布防，又讓陳懋和薛祿帶三千騎兵先回京。從死到發(fā)喪，瞞了二十多天，朱高煦沒機(jī)會動。

榆木川的地理位置挺有意思，它在多倫縣三道溝林場里，從縣城西北開車一小時就到。錫林郭勒盟這塊草原廣，榆木川是河谷平原，草地綠油油的，適合放牧。蒙古族居民多，生活簡單，沒啥商業(yè)。林區(qū)保護(hù)得好，禁止砍樹，科研的人來考察植物。夏天溝里還有殘雪，涼意十足。朱棣選這兒駐扎，估計(jì)就是圖涼快養(yǎng)病，可惜沒用。地圖上找不著，得用導(dǎo)航，坐標(biāo)北緯42度，東經(jīng)116度左右。

朱棣死前念叨夏原吉，說他愛朕。這夏原吉是戶部尚書，管錢二十二年，幫朱棣搞北征、下西洋、建北京、修大典，全靠他擠錢。永樂十九年夏原吉勸別打了，國庫空了，朱棣一氣關(guān)了他。結(jié)果后三次北征果然沒功，朱棣臨終才明白夏原吉是為國好?？上砹恕Ｖ旄邿胍坏腔谝患路畔脑?，問詔書寫啥，夏原吉說賑災(zāi)、減稅、停下西洋、停云南交趾采金銀，朱高熾全聽了。

北征這事，朱棣執(zhí)著得讓人費(fèi)解。他爸朱元璋沒拿傳國玉璽，心病一輩子，朱棣也想找回來證明天命。加上他篡位上臺，得用武功堵人嘴。五次出兵，韃靼瓦剌被打怕了，邊境安寧了點(diǎn)，但國力耗光，百姓苦。唐賽兒起義就是例子。朱棣不聽勸，夏原吉關(guān)牢，方賓自殺，朝臣都怕他。第五次北征，百官還勸他親征，他身體早不行了，還去，結(jié)果死路上。

榆木川如今是旅游點(diǎn)，但低調(diào)得很。游客去多倫湖或姑娘湖，順道來這兒看林子。河邊釣魚，草地野營，空氣好，沒污染。林業(yè)局管著，牧民賣點(diǎn)手工。歷史意義上，這兒見證明朝轉(zhuǎn)折，朱棣死后，明朝從進(jìn)攻轉(zhuǎn)防御。朱高熾短命，朱瞻基接班，宣德時還行，但宦官開始抬頭，東廠就是朱棣留的禍根。說來諷刺，一個雄主死在這么偏的地方，后人記他功業(yè)，卻忘了這荒野。

榆木川的生態(tài)價值高，榆樹林亞洲少見，樹齡老，多樣性強(qiáng)。專家說，這林子明朝時就存在，朱棣營帳可能就在河邊。夏天二十度，避暑好去處。附近多倫縣有元上都遺址，聯(lián)起來游。但榆木川沒開發(fā)，沒標(biāo)識說皇帝死這兒。想想，朱棣想讓后人記他親征，清水源刻字還在，可榆木川沒人提。歷史就這樣，功業(yè)傳世，細(xì)節(jié)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