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我后，媽媽患上了嚴(yán)重的產(chǎn)后抑郁。
這一抑郁，就是整整十八年。
從小，只要爸爸一抱我，媽媽就會發(fā)出尖銳爆鳴聲，聲音大得連屋頂都能掀翻。
只要外公外婆一親近我，媽媽就鬧著要自殺，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她。
我甚至不能委屈，因為委屈不會得到安慰，只會換來指責(zé)。
“要不是因為生你，你媽怎么會抑郁？你媽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
直到大學(xué)軍訓(xùn)結(jié)束，我拿到了新生優(yōu)秀標(biāo)兵。
我歡喜地回到了一個月沒回的家，想跟家人分享這個喜訊。
可換來的，卻是媽媽五官扭曲的咒罵和暴風(fēng)般落在我身上的拳打腳踢。
“你跟你爸說這些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搶走你爸！”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賤人，你為什么要回來！你去死，你去死！”
我親愛的媽媽。
那這一次，如你所愿。
下一世，我們別再遇見了。
我拿著優(yōu)秀標(biāo)兵的表彰證書，像獻(xiàn)寶一樣遞給爸爸。
爸爸滿臉欣慰。
“我們小芷真是爭氣?！?br/>在這個家里，只有爸爸會給我一點點溫暖。
當(dāng)然，是在媽媽看不見的地方。
爸爸伸手輕輕撫摸我的頭頂，眼底有驕傲有高興，還有掩藏不住的愧疚。
就在這時，媽媽的刺耳的怒吼聲傳進(jìn)了我們耳中。
“白芷！你們在做什么！”
我和爸爸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媽媽已經(jīng)沖到了我面前，狠狠一掌摑在了我臉上。
“趁我去打麻將就回來勾引你爸是吧？”
“白芷！你不是去上大學(xué)了嗎？你跑回來做什么？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趕忙站起身，慌亂地想將表彰證書往媽媽手里塞。
“不是的媽媽，我軍訓(xùn)結(jié)束了，我得獎了?！?br/>“你看，我是今年新生里的優(yōu)秀標(biāo)兵，我想告訴你們這個......”
我話還沒說完，媽媽已經(jīng)將手中的包狠狠砸向我的腦袋。
證書也隨著媽媽的動作掉落在地，再無人在意。
一如這十八年來的我。
“你少給我找借口！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嗎？”
“你是不是存心要給我找不痛快，你要逼死我才安心是吧？”
“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滾出我的家！”
爸爸趕忙起身扶住暴怒的媽媽往房間走去。
“好了好了，別氣壞了身子，孩子不懂事，你別跟她計較?！?br/>臉上火辣辣的，仿佛還殘留著媽媽手掌上的余溫。
表彰證書剛剛被媽媽踩了一腳，現(xiàn)在正靜靜地躺在地上。
我緊緊地盯著證書，眼淚大顆大顆砸了下來。
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疼得我?guī)缀醪荒芎粑?br/>這樣的生活過了十八年。
可每一次，還是會難過。
三歲那年，我剛上幼兒園，上學(xué)第一天，爸爸來接我回家。
可那一天剛到家，媽媽就在廚房舉著菜刀放在自己脖子上。
“誰準(zhǔn)你去接她！在你心里她比我重要了是不是！”
“那我趁早死了干凈，給你們父女倆騰位置！”
那一次，媽媽把全家都嚇壞了，包括年僅三歲的我。

從那天開始，幼兒園所有小朋友都有人接。
只有我，不管刮風(fēng)下雨，永遠(yuǎn)都是自己一個人上下學(xué)。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撿起那張表彰證書，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房間。
直到晚上六點，我按照家里平時吃飯的時間走進(jìn)餐廳。
一看到我，餐桌上熱絡(luò)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媽媽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外公外婆更是看都不看我。
爸爸給我一個歉疚的眼神，隨即也很快移開了視線。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
爸爸是入贅上門的女婿，我理解他的難處。
我走到餐桌旁，桌子上果然沒有我的碗筷。
給自己盛好飯后，我獨自在離他們最遠(yuǎn)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這么多年以來，為了不刺激媽媽，吃飯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會主動叫我。
我只能自己在吃飯時間來到餐廳，頂著所有人冷漠的目光吃飯。
高中經(jīng)常補課，每天固定還有晚自習(xí)。
我們家沒有吃剩菜的習(xí)慣。
每頓飯剩下的飯菜都會處理掉。
家里沒有一個人會給我留飯，包括爸爸。
高中三年，我?guī)缀鯊奈闯赃^晚飯。
長期不吃晚飯，加上長期在高壓環(huán)境中吃飯，我早已患上了嚴(yán)重的胃病。
可就算是這樣，我也習(xí)慣了每天固定在飯點來到餐廳。
否則，整整十八年，我會餓死的。
整個飯桌上，每一個人都把我當(dāng)做空氣。
我也不敢伸筷子夾菜，生怕惹媽媽不高興。
就在媽媽中途站起身去倒水的空隙，爸爸往我碗里夾了一筷子青菜。
我抬起頭，看到爸爸向我使了個眼色。
似乎是想讓我多吃點。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面前的碗已經(jīng)騰空消失。
下一秒，混著油膩菜汁的飯和菜葉已經(jīng)全部傾倒在了我的腦袋上。
一根青菜還耷拉在我額前。
想也知道我現(xiàn)在的模樣有多滑稽可笑。
媽媽的尖叫怒吼聲同時在我耳邊炸開。
“白楠！你為什么給這個賤人夾菜！你真要逼死我嗎？”
“你就是被這個賤人勾了魂了！是不是要我死了才能如你們的意！”
“你們不要我好過，你們也休想好過！”
說過，媽媽一把將飯桌掀翻，桌上的碗碟噼里啪啦落地。
滿地的瓷片和菜刺痛了我的眼睛。
爸爸趕忙攔住媽媽。
“哎呀老婆，你這是怎么了？”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我以后再也不會了?！?br/>爸爸的服軟讓媽媽氣消了些。
可消的，是對爸爸的氣。
不是對我的。
媽媽轉(zhuǎn)頭怒視著我，狠狠一掌砸在了我臉上。
“小賤人！一回家就勾引你爸，你是不是想把你爸從我身邊搶走！”
“我就不該生下你，你就是個討債鬼，我看見你那樣就惡心！”
媽媽雙目猩紅地看著我。
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將我拆吞入腹。
又是這樣。
只要爸爸稍微對我釋放出一點親近的信號。
迎來的必定是媽媽的質(zhì)問和怒罵。
一年級時的第一次期末考，我考了雙百分。
我興奮地拿著兩張試卷一路小跑回家，將自己的雙百分試卷高高舉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