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觀察一棵橡樹？如何通過一棵橡樹看見整個自然？除了《冰河世紀》里的橡子，或是舒婷的《致橡樹》，我們會發(fā)現(xiàn)，自己對橡樹的認知似乎非常貧乏。事實上，中國有60多種橡樹，南北都有分布，本文講述的就是這些殼斗科植物的故事。本文選自《橡樹的一年：北美本土物種的自然觀察》，文中所用插圖均來自該書。已獲得出版社授權刊發(fā)。

作者｜[美]道格拉斯·塔拉米

《橡樹的一年：北美本土物種的自然觀察》

作者：[美]道格拉斯·塔拉米

譯者：宋以剛

版本：商務印書館

2025年6月

為什么人們普遍認為橡樹生長緩慢？

2000年7月15日，辛迪（Cindy）和我搬遷到我們位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東南部新建的房子里。由于這一天是我兒子的生日，所以我清晰地記得這個搬家的日子。這一年他的生日禮物就是幫助我們把家具從租賃的小型貨車上搬到我們的新房子里。在忙碌的往來穿梭過程中，有一次經(jīng)過門前的時候，一只胡蜂在我兒子的后腦勺上面叮了一下。蜂巢就位于墻柱上方的角落，里邊的居住者給了我兒子一個痛苦的提醒：他是塔拉米家最高的人。

我們的宅基地占地10英畝，在我們買下它之前，這塊區(qū)域已經(jīng)連續(xù)幾十年被用來收割牧草了。整片區(qū)域在過去是用來放牛的，樹木非常稀少，僅僅在上方的角落有三棵碧根果樹，還有幾棵野黑櫻桃、兩棵美國絨毛櫟和一棵黑胡桃沿著老柵欄零星分布。我迫切地想種更多的樹，所以那年秋天我收集了大量的美國白櫟的橡子（櫟樹果實的俗稱），并在一個小花盆里種下了一顆。我不記得自己是在哪里找到這些橡子的，但它們可能來自一棵生長在辛迪和我慢跑或散步路線拐彎處的巨大的美國白櫟；當我們有興致時，會經(jīng)常在這條路上運動。我們搬遷到這里后的每年秋天，都會從那棵樹下收集成袋的橡子，主要是因為我們無法忍受看到它們被汽車碾軋或被房主堆到一旁。

橡子掉落到地上以后會迅速萌發(fā)，這能夠讓小苗在第一次霜凍來臨之前將其主根深深地扎入土壤中。接下來，它們會進入休眠狀態(tài)以確保安全度過寒冬。當?shù)诙甏禾靵砼R時，它們的胚芽才開始生長，并且長出第一對綠色的真葉。它們的地上部分在剛剛長出真葉的這一年生長緩慢；僅僅長出幾個葉片，幼苗也只有幾厘米高。美國榆或懸鈴木在它們生長的第一年就能超過60厘米，與它們相比，橡樹（櫟屬植物的俗稱）的生長就是蝸牛般的速度。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么人們普遍認為橡樹生長緩慢。

8月的橡樹。

但是橡樹地下部分與地上部分的生長速度是完全不同的。最初長出來的那些葉片通過光合作用從太陽光里吸收的所有能量都被用在了根的生長上。實際上，一棵橡樹幼苗通過第一年的生長之后，其地下部分（根）的總量可能是地上部分（莖和葉）的10倍之多。

橡樹成長過程中會逐漸形成巨大的根系，這有助于它們在土壤穩(wěn)定、碳封存和流域管理方面做出巨大貢獻。威廉?布萊恩特?洛根講述了關于一群斯堪的納維亞人對測量夏櫟根系生長范圍產(chǎn)生濃厚興趣的故事。自從英國的不同國王保護這些夏櫟的樹林作為自己的私人狩獵場開始，夏櫟就通常被稱為英國橡樹或者國王的橡樹。這群斯堪的納維亞人不是通過什么高科技來測量根系的生長范圍，而是簡單地將表層的泥土清理掉看看這些夏櫟的根系能夠從這棵樹主干向外延伸多遠。他們經(jīng)過幾天的挖掘，發(fā)現(xiàn)暴露出來的根系是這棵橡樹冠幅的3倍，接下來他們放棄了繼續(xù)挖掘并且相信這些橡樹的根會永遠延續(xù)下去。我敢肯定他們不是真正地相信橡樹的根系會無限延伸下去，但毫無疑問的是斯堪的納維亞人的努力打破了橡樹根只延伸到樹冠周圍的神話。

冠藍鴉通常把需要在冬天儲存的橡子搬到離母體橡樹超過1.6公里遠的地方。

我把美國白櫟的橡子種到了花盆里，因為如果我把它們直接種到地里的話，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橡子在冬天會被田鼠或者白足鼠吃掉。即使將橡子種到花盆里，設法讓老鼠遠離它們也是一項挑戰(zhàn)；但是不管怎樣，我把它們保護得很好，并且在第二年的六月份把這些小小的橡樹苗種到了地里。

橡樹苗是白尾鹿最喜歡啃食的一種植物，所以第一年的時候我用一個小鐵絲籠網(wǎng)住橡樹苗，然后將小鐵絲籠升級為一個1.5米高的鍍鋅鐵絲圍網(wǎng)，以確保我的橡樹在接下來的四年里安然無恙。我肯定給移栽的這些橡樹澆過一兩次水，但是由于偶然的惰怠，我沒有給這些小家伙施過肥。盡管當時我并不知道大多數(shù)北美的樹木不需要高氮肥（事實上也不耐受高氮肥）。它們最適合在最后一次冰川作用后留下的營養(yǎng)匱乏的土壤中生長。對于美國白櫟這個物種來說確實如此，它們能夠在貧瘠的淺層土壤上茁壯成長。

對自然的無視成了

一種文化慣例

18年過去了，那棵當年我種下的小苗已經(jīng)擁有著約14米的身高、1.2米的胸圍和9米寬的樹冠。盡管這個生長速度已經(jīng)非常驚人，但是我的橡樹仍然是個“兒童”。一般來說，橡樹（櫟屬白櫟組、紅櫟組和峽谷櫟組的物種）是長壽的樹種，如果它們的根可以自由生長，不受下水道、道路、地下室、停車場或其他一些人為因素的約束，這些樹種能夠非常容易地存活幾百年。

一棵橡樹在它漫長、令人欽佩的生命周期中可以孕育出300萬顆橡子，并作為生命的基站服務于無數(shù)其他生命，包括幾十種鳥類、嚙齒動物、熊、浣熊、負鼠、豹斑蛇、刺蜥、幾種蝴蝶、上百種蛾類、癭蜂和其他捕食蜂類以及寄生蜂、象甲、大量的蜘蛛，還有幾十種依賴橡樹落葉獲取營養(yǎng)和保護的節(jié)肢動物、軟體動物和環(huán)節(jié)動物。

在某些年份里，象甲會在一棵橡樹三成以上的橡果中產(chǎn)卵。

不幸的是，與橡樹相關的生物多樣性網(wǎng)絡沒有被注意到；因此，它們被大多數(shù)房主（甚至還有許多訓練有素的生物學家）所忽視。事實上，有太多的房主因為厭倦了用耙子清理樹葉而砍倒了他們擁有的橡樹。我們怎么可能對我們一無所知的事情感興趣或者理解它們的生態(tài)意義呢？這種漠不關心的原因是缺乏這些知識所導致的。

我們對自然的無視成了如今的一種文化慣例。我們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數(shù)字時代侵占，我們每天的空閑時間都被我們的個人設備或平板電視消耗掉了。我們學校的課程并不能填補這一空白，并且大多數(shù)作業(yè)都有數(shù)字化的成分，這并不能教會我們那些生活在我們周圍的生命的知識。如今，我會遇到一些聰明的成年人，他們在各個層次的教育中都很優(yōu)秀并且是社會中的成功人士，但是他們甚至連一片橡樹葉都認不出來，更不用說告訴我與橡樹相關的食物網(wǎng)或者橡樹通過多種方式為我們提供生態(tài)系統(tǒng)服務。更糟糕的是，他們沒有意識到如此簡單的自然知識的重要性。

北美的橡樹葉子呈現(xiàn)的大小和形狀變異的小樣本。

這就是我決定寫這本書的原因。我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你的院子里沒有一棵或幾棵橡樹來點綴地球上的這一小片土地，你的院子里就不會有很多事情發(fā)生。除非有人告訴你這些，要不然你永遠不會知道發(fā)生了這些事情。類似的書也可以去寫松樹、櫻桃、榆樹或樺樹。

實際上，每一個木本植物屬都有其獨特而迷人的故事，但這些故事不會像橡樹那樣令人印象深刻。在北美，與其他樹種相比，橡樹支撐著更多的生命形式并且擁有更迷人的相互作用。所有這些生命不會同時出現(xiàn)，也不會一整年都陪伴著你的橡樹。事實上，有些物種只是非常短暫地拜訪你的橡樹，以至于你需要在它們來的那一天在那里等待。如果你愿意的話，為了充分了解一棵橡樹能給你的院子和你的生活帶來什么，我們需要在一年四季中逐月跟蹤在你的橡樹上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情。這就是我如何組織這本書的：按月份提示你院子里的橡樹與大自然關聯(lián)的許多內(nèi)容。

本文經(jīng)出版社授權刊發(fā)。原文作者：[美]道格拉斯·塔拉米；摘編：商重明；編輯：何安安；校對：劉軍。未經(jīng)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zhuǎn)載，歡迎轉(zhuǎn)發(fā)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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